议员摇了摇头,果然还是年轻,不成气候。他看见这位新秘书踌躇了一会儿,便掏出了手机给谁打了个电话。
岑路面无表情,灰色的瞳孔中结着一层冷冽的冰层:
“喂?是梁浅吗?”
窦怀叶坐在空旷的化妆间里,静静地看着镜子里扮作新娘的女人。
新娘子穿着抹胸长裙,不怕冷似的漏出了狭长的脖颈与肩背,梁浅不知道有什么怪癖,总是十分迷恋未婚妻如同天鹅一般颀长的肩颈,哪怕平时怕身体虚弱的窦怀叶着凉所以总是把她捂得严实,在婚礼的这一天还是忍不住叫她穿上了这条裙子。
像是个小孩子,得意地向全世界炫耀,她是我的了。
窦怀叶凑近了看镜子里的人,杏仁般的瞳孔微微放大了些,镜中的女人眉目如画,并未施浓妆却美得耀眼。原本窦怀叶的美丽就光华夺目,不需要多余的粉饰也能鹤立鸡群,她微微提了提嘴角,这辈子第一次为自己的相貌而感到些许欣慰。
只可惜,太瘦了。
胸脯瘪瘪地凹陷下去,撑不起那件华美的裙子。就如同她如今岌岌可危的精神,已经无法再支撑着她走下去了。
所以她做了一个决定。
支开了所有的仆人与化妆师,窦怀叶从搁在台前的手包里拿出一枚闪闪发亮的戒指。
那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真心爱过她的人给她的。
这是她最后一次祭奠他了。
窦怀叶觉得抱歉,说好将庆跃的母亲带出来的,如今看来也没机会实现了。
她站起身,微微弯腰从化妆台上的花瓶中折下了一支带茎的白蔷薇,那是被红玫瑰淹没了的会场中唯一一抹纯洁的白,窦怀叶无声地将嫩绿的茎干穿过那枚圆环,手指微微用力在上面打了个结。
剩下的唯一一点干净的颜色,属于庆跃。
窦怀叶闭上眼睛,手腕一抖,那枚小小的钻石嵌着雪白的花,就那么“当啷”掉在了桌上。
薄如蝉翼的匕首凉凉地贴在新娘的胸口,窦怀叶睁开眼睛,眼底是决然的冷意。
“新娘入场——”
随着司仪的一声高喝,教堂那两扇古朴的大门缓缓打开,窦怀叶头戴白纱,裙摆长长地拖拽在地面上,身旁的吴归远微笑着微微动了动嘴唇,接着绅士地将小臂伸给她,窦怀叶怔了一下,仿佛看见他说的是“恭喜”二字。
她搭上了“父亲”的手臂。
在两人脚下徐徐展开的是铺满花瓣的红毯,红毯两旁边装饰着叫人眼花缭乱的玫瑰花篮,那条通往婚姻的长毯尽头站着窦怀叶此生爱过的最后一个人。
梁浅长身玉立在白玉雕刻的智慧女神像之下,俊朗的男人今日收起了玩世不恭的姿态,以一个近乎虔诚的眼神,紧盯着即将朝自己走来的妻子。
他穿着一身雪白的西装,干净得如同北境初雪后的清晨,白雪皑皑,掩盖了这一路鲜血淋漓的脚印。
只要过了今天,她便永远是自己的了。
这一路太过肮脏,梁浅不知道若是失去了这朵名叫“窦怀叶”的白蔷薇,他还能不能坚持下去。
若是她想要自己的命……那……也并非不行。
太累了,这一路太累了,要是最终能死在牡丹花下,也不枉他梁浅一世的风流潇洒。
梁浅温柔至极地看着越走越近的窦怀叶,他的新娘戴着厚重的白纱,他不知道那双绿宝石似的眼睛是不是也在看着自己。
是不是……还剩下一点残存的爱意。
一步。
两步。
三步。
梁浅紧盯着新娘的手,见她一直捧着那束象征幸福的绣球花,并未有过多的举动,他松了口气,郑重地将她的手从吴归远的手中接过。
首相大人完成了使命,笑眯眯地按照原定计划,与女王两人作为父母站在新人身边。
内阁秘书抱着双臂站在安全通道口,半边脸隐藏在立柱投下的阴影里,金丝边眼镜后的双眼紧盯着台上的一举一动。
头戴白纱帽的女人则是安安静静地坐在坐席的第一排,面无表情地跟着周围的人一起鼓掌庆贺。
祝福。
鲜花。
还有相许一生的诺言。
可新郎却在漫天的花瓣与周遭的祝福之中,低下头来对着新娘耳语了一声,那声音只有他们自己能听见。
座下的观众以为新郎连亲吻也等不及,纷纷开始起哄。梁浅恍若未闻,微笑着将新娘子戴着白纱的右手贴在自己的胸口,细腻的指尖隔着白西装摩擦,窦怀叶甚至能感觉到那颗鲜活心脏的跳动声。
梁浅温柔地望着她,像是望着自己的整个世界:
“小美人儿,我告诉过你,你知道该往哪里。”
第102章 章一百零一 真实
窦怀叶以为自己听错了。
已经迟钝不堪的大脑尖锐地疼痛起来,窦怀叶分辨不清这个从头到尾都满口谎言的男人,是不是又在哄骗自己。
她做了一件蠢事。
她控制不住地,朝着下方坐席的方向,看了一眼窦怀眠的脸。
她在这世界上唯一还仅剩的亲人,正幽幽地看着自己,那双像是照镜子一样的双眼,正满载隐藏的杀意。
窦怀眠仿佛在怪她,又仿佛是在催促她。
你还在犹豫什么?
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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