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
b城的初春最是迷人,嫩柳吐绿,黄莺鸣啼,微风和煦,全国三年一度的金融投资交流盛会今年会在这里举行。作为世界颇高规格的资本名流盛会,其中不乏政商大腕的参加,作为东道主,每次都由内陆举办迎客。
与上一届一样,今年拔得头筹的仍然是李家。
李家世代经商,在b城根深蒂固,颇有实力,于5年前胜过分庭抗礼的周氏烈廷与姜氏凌耀,麾下的主公司星辉投资在5年间收益傲居榜首。
作为李氏企业的话事人,李沛一直投资有方,所涉及的运输、医疗、科技等各个方面的投资总能慧眼实珠,加上得力干将的辅助,发展的可谓如鱼得水。今年交流盛会可谓是赚尽脸面。
今晚的庆功宴会是在最豪华的五星级大酒店举行。大厅灯火通明,曲乐华丽,宾客如云,多得是随波逐流,趋炎附势的巴结之人。
李沛表面为人随和,长袖善舞是他的特点,比不得周烈的嚣张霸道,姜明的冷淡儒雅,虽然三家向来是竞争对手,暗斗不断,但都维持着表面的平和,今晚所有三家的厉害角色都齐齐到场。
周伯垣是宴会常客,自小得周烈器重,应对此类虚与委蛇的场合得心应手,今日正揽着女伴与市长碰杯寒暄。
“——垣哥!”一声突兀且显得急躁的声音刺破了欢糜的氛围,来人正是周伯垣的心腹秦立。
周伯垣皱眉回头,与市长简单礼貌交谈几句便将空杯递给了酒保,脚步不急不慢来到单独的休息室,整理坐定在皮质沙发上才开口,“什么事?”
“咱们的货被人换了。”秦立神情紧张,焦灼不堪。
毕竟见过些大场面,周伯垣倒也不慌,仿佛对这样的事已经习以为常,“先缓一缓,”他递了一块名贵手帕过去给他擦汗,长腿伸展,“这次又是姜明?”
秦立擦了擦额间的汗珠,点了点头,脸上焦躁却褪不下去,“可是这次不一样,是违禁白粉!”
周伯垣面上微动,深情略微有些难看,“父亲知道了吗?”
“这次就是您父亲发现的,现在正大发雷霆央我叫你回去。”
听到这句话后,周伯垣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周烈叱咤风云多年,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当年在毒枭舒老大手下当过打手,而后娶了他的宝贝女儿舒雅为妻飞鸿腾达。虽然成了一家人,周烈却对舒老大碰毒的事情嗤之以鼻,他平生最恨毒品,当年两人闹得不可开交。
在舒老大伏诛病逝之后就对手下严明禁止,不许碰毒,他的手段雷厉风行,接管舒氏资产的时候,多人碍于他的淫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次周伯垣明晃晃的破戒,无论是不是他所为,在外人看来都是在明晃晃的打周烈的脸,这对于极好面子,在乎颜面的周烈来说足以令他恼火。
周伯垣无奈苦笑,用力的揉了揉眉心,整顿好一会儿后,终于开口,“先回家吧。”
周家别墅内——
周伯垣来到周烈书房的时候,他桌上的酒杯早就空了,全身泛着酒气,醉的有些糊涂,他抬头略微看了眼周伯垣一眼,又轻轻闭了眼,抬起手揉了揉太阳穴,看着疲惫不堪,只留指尖的红宝石戒指闪着鲜明的光,越发衬的他年岁不再。
父子相见,本应是温情时刻,而此时室内只有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气氛冷凝,这一般都是周烈气急的表现,周伯垣很理解,五年内,周烈不止一次在这样窒息的沉默后殴打过自己。
像是明白会离不开周烈暴躁的耻骂和羞辱,周伯垣不发一言,只是沉默的站在一边。
许是受够了周伯垣呆在自己身边,周烈终于开口:“你很让我失望......”
“嗯。”周伯垣语气淡淡。
这是什么态度?突然间就激起了周烈的无名火。
“怎么?你那几吨货,有多少是腻子粉,有多少是要命的东西我不知道?”
“你不相信我,多说无益。”
信任只有一次,周烈对他的信任早在五年前周仲卿死的时候就大打折扣,他一直耿耿于怀。
兄弟本就同气连枝,相互斗的你死我活,外人只会把周家当做笑话,威风跋扈的周烈教子无方。
再联想到当年他是因为赢娶妻帮派老大的女儿上位,多少人提起这段过往也都尽是揶揄之色。
更令他恼火的是五年前那场恶斗,竟然没有将姜明这个眼中钉去除,害得周氏损失惨重,只得与他看不上的李沛虚与委蛇,这口气谁又能咽得下?
周烈向来最重名利,这样耻辱的事情发生在他身上,怎能不气氛。
“好个多说无益。”周烈缓缓起身,醉酒使他的头目有点晕眩,“怎么?很不服气?”
“不敢。”
周烈肩膀有点颤,忍了忍要爆发的怒气,用了些许时间才平复好心情。
他走向他,脚步虚浮,青筋凸起的手压在他的肩头,手法青涩,他从来没有这样对待过周伯垣,似乎是发现不妥,他也只得收了手,语重心长地叹息说道:“你应该明白我对你寄予了厚望。”
这样的话是无可奈何的,周烈永远只相信自己,又怎么会认为自己有错?可如今困顿展现,不可一世的他做了最大限度的服软。
他抓了周伯垣的软肋——周伯垣一直都期望自己对他认可。
被他寄予厚望的人突然无情的笑了,“懂啊,你只是为了自己。”
这话要是放在15岁那年亦或5年前,周伯垣是会相信的,只是现在,什么都变了。
“你!”
霁月难逢,彩云易散。情谊淡薄,有些好听温情的话说出来只是华丽的空壳而已。
周烈走了,在踹了周伯垣胸膛一脚之后,独留周伯垣躺在地上。
窗外的树叶密密匝匝,投在窗前的影子模模糊糊的。
周伯垣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
这就是他的父亲,刚愎自用,薄情寡信,永远以自己为中心。
现在想想,他又算什么呢?只是周烈彰显自己英明一世,戴上虎父无犬子勋章的工具?
五年前的一场恶斗,他的右手肌腱损伤,再也不能拿重的东西。内心煎熬,又有谁来关心过他?
周伯垣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怜,他从小到大都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直至15岁那个私生子的出现,一切都变了......
母亲的癫狂抑郁,父亲再也没有那么重视他,他所拥有的爱本来就是完整的,却因为一个野种的介入变得残缺。
他从小努力,坚持不懈的去讨周烈的欢心,最终却落得一个痛失至亲,不被父亲器重的结果,这一生的意义泯灭,所坚持的信仰早就摇摇欲坠,谁又能懂他?
也许他的母亲会懂,可如今斯人已逝,那他的父亲周烈呢?
他不禁嘲讽起来,周烈,绝无可能。
没有人,再没有人懂他所苦......
所以他恨,他要报复!周仲卿在五年前粉身碎骨,他是无比的畅快,可那种畅快却维持不了多久,慢慢的他发现,现状还是从未改变。
夜凉如水,瓷砖没有温度,周烈把他关在了这个黑暗的地方,每次小时候犯错后的惩罚就是如此,他早就已经习惯了。
其实答案早就明了。
不怪苏筠,不怪周仲卿,害他人生陷入泥泞的人他早就知道了!只是,该恨吗?恨了又能如何?再像报复周仲卿那样杀了他?那这不就是太可笑了吗?
不,可笑的不止是他。
他突然笑了,喉咙嘶哑,眼角带泪。他笑自己亲情淡薄,人伦残缺。
“周烈,你我果真走到了这个地步,果真到最后也就只剩恨了......”
父亲和儿子,走到这一步,真是可笑。
第2章 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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