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晓宁有些不明白林秋禾为什么会提起伍轻轻,转念一想当年轻舞跟宁卿的那点事儿。当初她就觉得轻舞跟林秋禾对上有些奇怪,这会儿满京城都是摄政王府跟护国郡主的婚事,她又如何不明白呢?
因此听到林秋禾问她就笑了下,“不过是面子情而已,她来我也不好往外赶人不是?”苏晓宁委屈地看了林秋禾一眼,“再说,皇上的意思那么明白,我知道你们俩之间有些事情,只是……”
苏晓宁眼巴巴地看着林秋禾,低声道:“不过你放心,有关你的事情,我一个字都没说。”
这点林秋禾还是信上了三分,毕竟苏晓宁如今用得上她,若是把她卖了又有谁给她解毒去呢。她笑了下道:“静娴公主不过在几个月就要出嫁到清河国了,往年的那点小事我又怎么会放在心上。”
苏晓宁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着道:“我就说你大方,不会计较那些许的小事。”
林秋禾笑着道:“我只是觉得,这后宫之中只怕她也没有什么人好说话,定然是跟你常来常往的。她来的话,身边的宫女你这边一般都让谁招呼?”
苏晓宁这才看出来林秋禾是真的有事情要问,略微想了下道:“大部分时间都是我身边一个叫做绿桑的宫女招呼的,我把她叫来?”
林秋禾连忙阻止了她,低声道:“这个绿桑,你可了解?”
苏晓宁迟疑了下,半响才道:“不会是她被静娴公主给收养了吧?”她说着脸上就露出了怒色,她身边伺候的这些宫女,她早就怀疑有别人派来的可疑之人。然而之前小心翼翼地排查了一遍,甚至找了理由赶出去了两个。如今要是这绿桑还有问题,她只怕是吃人的心都有了。
总不能前脚林秋禾才给她解毒,后脚她就又被人下毒吧?
这么想着,她就又想起了早两天得到了一张字条。那上面的字迹跟当初用孙韶喆的生命威胁她入宫的字迹一模一样。字条的内容也很简单,写着不想死就在皇上面前吹吃有关伍轻轻的枕头风。
她连忙把这事儿跟林秋禾说了,低声道:“你说,她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这肯定是得罪了什么人了!林秋禾皱眉,压下心中的好奇继续问起了绿桑的事情,嘱咐她道:“你多多留意下你这宫中上下的人,至于伍轻轻的事情问题不大,你有机会照办就是了。”
苏晓宁如今毒还没解,再说又是一个本来就不怎么喜欢的人,不用林秋禾说早就按照字条上的吩咐照办了。这会儿送走了林秋禾,她看着屋中收拾东西的宫女,眼神越来越诡异。
这些人中,究竟谁,甚至是哪几个是被人安排到她身边的?
苏晓宁和伍轻轻处得来的消息可以说是极为难得的,林秋禾出宫的路上都在试图捋顺这里面复杂的关系。能够同时跟这两个人牵扯到,而且是伍轻轻得罪过的人并不多。然而她思来想去却没有得出一个可疑的人选。
由此可见此人行事多么的小心。
不过,既然线索越来越多,那么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是毫无头绪的。只是有些线索隐藏的太深,所以一时半会才会想不到。每每想到那人竟然通过花云白给她下毒,林秋禾就觉得不寒而栗。若不是苏晓宁中毒的事情给她提了个醒,只怕她也不一定真的能够那么敏锐地察觉到荷包有毒。
一路顺利回到医馆,她就吩咐人沏上一壶茶送去书房,然后就把自己关了起来。
书桌上一些零散的小东西都被林秋禾收起来。她铺了一张桌面大小的白纸用砚台压住其中一端,然后就沾着墨水开始写目前他们所得到的线索。
花云白,花家——合作。
苏晓宁,孙家——威胁,利用。
伍轻轻——谋杀。
宁敬——有牵连或者是扯着虎皮骗人。
摄政王府——痛恨。
林秋禾——利用。
用毒——仅有一种慢性毒药。
这一系列的关系列出来,林秋禾想了想,然后又在每一个的下面备注上发生的事情。渐渐的有些事情的条理就分明起来。那人跟宁敬之间绝对不是扯着虎皮骗人的。因为在那人计划中,最重要的组成部分就是她林秋禾。而为了拉拢她,这人用了各种手段。先是花云白□□,然后又让花云白透过宁羽对她说服。
甚至是为了万全,那人还想要对她下毒,如同对付苏晓宁那般对付她。
这样一路分析下来就可以看出,这人对于死在漠北的承贞皇帝可谓是忠心耿耿。林秋禾沉思片刻,开始在这张纸的下半张写上的出来的结论。
前朝旧人,皇宫中有残余的势力,并且可能还在长期发展。也就是说这个人很可能有一个在后宫颇为有地位的太监或者是姑姑当内应,而且皇宫中的这个人也一样是对承贞皇帝忠心耿耿的。
她写完之后,在这条分析下用力划了一道,标明或许这就是同一个人。写上了这个人若是太监的话,年龄应当是在三十岁到五十岁之间。若是朝中某人的话,年龄应当再大上一些。
时间的推算完成,林秋禾就再次分析这些细节。等看到伍轻轻的这条线索和苏晓宁重叠的部分时,又把朝中某人的设想划去,只留下了太监或者是宫女的选项。
而想起漠北的事情,林秋禾觉得这个推测更加准确。如果当初的消息就是由皇宫往外传递的话,也就解释了为什么那个人总是会快人一步。因为宁邵哲这边也总是比一般人早一步知道边境的消息,然后才会在适当的时候选择放出或者是隐瞒消息。
那么,这个人就是能够接触或者是有办法接触到那些机密的信函。
加上这人竟然知道宁羽的真实身世,外加对摄政王府的态度,林秋禾甚至可以肯定此人对当年的花妃娘娘感觉一般,若不是需要利用到,甚至根本就没有想着透露出宁羽的身世这一点就能看出。
她继续写下分析的内容,不是的修改一下前面的结论。
最后得出了结论连她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她甚至从对方从未对宁邵哲下手这段推测出这人最少是在后宫中活过三朝。也就是说,他伺候的第一任皇帝应当是承贞皇帝和宁邵哲他们的亲爹,之后宁邵哲他哥承贞皇帝登基,然后几年后承贞皇帝死在了漠北,接着宁邵哲登基。
毕竟,这样一个隐藏在皇宫之中,有办法接触到皇帝的机密信函,能对后宫妃嫔下毒,甚至可以跟宫外的人联系的太监或者是宫女,对于他或者她来说宁邵哲的小命几乎就等于被人捏在手心,若真的是一心想要为承贞皇帝报仇的话他早就没命了。
林秋禾想了想,又迟疑。也许,这人不杀宁邵哲只是为了稳固宁氏皇朝的江山。
她写下这句话,画了一个问号在一旁。若是这么说的话,那也不可能是因为承贞皇帝,众所周知,承贞皇帝真的不算是一位明君。若是他手下忠心耿耿的疯子的话,只怕会想要毁了整个皇朝给承贞皇帝陪葬才对。
也就是说,这个人当年得到过宁邵哲他老爹的恩惠。读过书,有心机,能隐忍。平日里存在感不强……
林秋禾看着满张写写画画的纸,半响又把宫女两个字划掉。
太监,四十五岁以上,读过书,能够接触到皇宫中的一些地方。历经三朝,善于施恩,颇受一些宫女、太监的推崇。品阶可能不太高,但是人脉广(这样才方便他行事)。
林秋禾在一张新的纸张上写上这个结论,然后又标注。
跟花妃娘娘有过交际,甚至曾经在花妃死前后在她宫中待过。对宁敬很是关系,为他筹谋许多,甚至都不欲让对方知道。
最后,她停顿了许久,写上一句话。
无意改朝换代。
这个人看起来对于宁邵哲继承皇位之后所作所为还是很满意的,不然……林秋禾手猛然一抖,她只是想到了最近两年的事情,然而实际上有些事情可以再往前推算很多年。甚至是,推算到她入京之前!
她缓缓放下笔,看着纸张上那一大滴的墨团,半响才长长舒了一口气露出一丝笑容。还是不习惯事事都找人帮忙,哪怕那人是宁卿,她也会下意识的想要看看自己能不能先解决了。
这个习惯真是要不得,独立是好。可是太过于独立了,就是要强,就会让自己陷入盲区。
“青黛。”她一开口,发现自己声音都有些干涩,倒茶喝的时候才发现壶中的水早就凉了。林秋禾心中一惊,这才意识到自己花费了多少的时间。
若是找宁卿一起,最起码也可以节省一半的时间吧?
林秋禾对着桌面上的那些东西苦笑,等到青黛进来才问她是什么时辰了。青黛这边早就有些急了,林秋禾回来的时候差不多就快到午膳的点儿了,若不是她吩咐了不让打扰的话,午膳的时候就应当叫她了。这会儿早就过了午膳的点儿,喝下午茶还差不多。
林秋禾听她这么一说,这才觉得饿了,顺口吩咐:“让厨房随便上些什么东西过来,你用过午饭了没?用过就去请晋王殿下过来一趟。”
青黛点头应了,见林秋禾亲自收拾书桌也识趣的不过去插手。
这边林秋禾刚吃了午饭加下午茶,宁卿就上门了。听到林秋禾似乎遇到了难题有请,宁卿立马就把宁邵哲用婚事换来的鸿胪寺的事情交给了手下,喜滋滋地跑了过来。
林秋禾可是难得寻他帮忙一回,他怎么会耽搁时间。
因此宁卿到的时候就看到绿袖正带着人撤饭桌,他进去见林秋禾在喝消食茶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这是才出宫?”在后宫竟然没人管饭?
林秋禾摇头,见他来就起身道:“你跟我过来。”说着就去书房把之前收起来的纸张都摊开,然后把分析的过程给说了一边。宁卿听得心惊,能够把那些不起眼的琐碎东西都搓揉到一起,细细的推敲。这样的耐心和分析能力实在是让人意外。
林秋禾最后把结论拿给他看,然后懊恼地道:“我当时应当找你一起的。”
宁卿却不能昧着良心说他能够做到更好,因此迟疑着开口:“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
“可是有你帮忙会更快,而且有些事情就不会被我忽视了。”林秋禾还是有些懊恼,指着对方对宁邵哲没有敌意那条道:“你这个晋王,可是因为救了宁邵哲才被册封的。”
也就是说,当时实际上是有人对宁邵哲下手的。
青黛进来重新给两人上了茶,又怕林秋禾刚刚午饭吃的匆忙,给上了些厨房新做的点心,这才推出去帮着两人轻轻掩上了门。屋内,林秋禾的声音若隐若现。
“……依你看,当时的事情会不会别有隐情?”
意图刺杀皇帝,就算是不成功也是大事。当年肯定也是调查得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才对。就如同那次宁邵哲和苏晓宁一起去摄政王府遇刺一样,当时整个京城的权利圈子都是一次大震荡。
“还有,苏晓宁那次,真的是雍尚国因为三皇子的事情的报复吗?”若是那是那人故意操办的事情,就实在是太过于吓人了。
宁卿摇头,沉声道:“那次的目标确实是苏晓宁。若是下手的人知道跟苏晓宁同车的人是皇上,绝对是会下死手的。”杀死疑似摄政王的女儿来报复摄政王,跟杀死宁邵哲完全是两码事。若真是以宁邵哲为目标,那次出其不意的刺杀绝对会成功的。
林秋禾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看向宁卿,“那之前被你挡下的谋杀呢?”
宁卿摇头,“时间太过于久远,只怕是没有什么线索了。”他说着看了一眼林秋禾拿写写画画,墨团不少的纸张,低声道:“依我看,你的这些分析,就算略微有些差距,只怕也差不多了。就把最后一条划掉,其余的也足够我们把范围缩小到一定程度了。加上鸿胪寺的那边的消息,我相信这个人藏不了多久了。阿佑,你真是……让我意外,惊喜。”
得了未婚夫肯定的林秋禾心中难以控制的升起了一种满足感,道:“不过是花费些时间而已。”她这么说脸上的笑容却是怎么也止不住的,看了一眼宁卿低声道:“那我就把东西都烧了。”
宁卿点头,“放心,你的这些心血我都记在心上了。”他低声说:“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
你误会了啊!林秋禾低头不敢看宁卿,实际上,她就是对于那个敢于朝自己下毒的人念念不忘,想把他揪出来避免以后的危机而已。不过,被宁卿这般误会也算是阴差阳错、一举数的了。她自然不会傻得去说明真实情况,试着让自己对宁卿有更多的信任。
“那,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放心,有结果的话,我会第一个告诉你的。”宁卿自然也知道林秋禾心中的惦记,对于她的信任十分满足,自然也不会忽略未婚妻的感受。
范围缩小并不代表着人就能够立刻揪出来,宁卿这边还要跟宁邵哲回报工作的进度。而为了防止因为一时的疏忽而打草惊蛇,这些计划都是暗中进行的。
当名单缩小到二十一人时,伍轻轻也送来了最后一份情况。
她所得罪过的人,或者她认为跟她有仇的人的名单。除去那些明显不符合要求的人选,一下子,名单就缩小到了个位数。
而林秋禾和宁卿的定亲事宜,也终于走完了,两个人交换了婚贴,顺带也交换了定亲的信物,林秋禾带上了王妃给她的玉镯,而宁卿那边也多了一块玉佩。
订婚宴双方都不欲大半,只是邀请了交好的一些人过来。陈自晴、孙梓棋、秦舒兰等人自然是要来的。宁卿那边除了他的几位朋友之外,竟然还邀请了齐林,而齐林则拉来了李默。想起当初李默那荒唐的求婚,林秋禾除了觉得好笑之外还有些尴尬。而等到看到李默若有所失的神色之后,她才隐约意识到。
当初她以为是荒唐的求婚,说不定李默是真心实意的。而除了这些常规的客人之外,宁羽还请了花云白来。
她本来是不想的,毕竟这是宁卿和林秋禾的大事,就算表面跟花云白交好,可是把这样的人请来那不是给大家找不痛快吗?然而花云白却提前几天就找上了她,说他要参加这才订婚宴。
宁羽就为难了,一口回绝的话只怕会让花云白起疑,这样她之前的一番心血就真的是白费了。可是要是同意的话,她也难受。这可是她大哥的订婚宴呢。万一花云白搞出什么事情来,不用宁卿说话她都恨不得要砍死自己了。
她当时推脱了一下,说是要看看能不能安排,回头就把这事儿跟摄政王和宁卿给说了。
宁卿是不乐意这样的人参加他的订婚宴的,然而摄政王却认为这是一个好机会,直接给了宁卿致命一击。
“这时候不把花家给处理了,难不成你还等着他参加你的喜宴吗?!”
宁卿不敌摄政王,就委屈地过去知会了林秋禾。林秋禾虽然不怎么乐意,不过想想摄政王那句话确实很有道理,无言以对的情况下只好捏着鼻子忍了。
结果这会儿客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花云白却不知道怎么找上了她。
“花公子。”林秋禾停下脚步,抬头看着走过来的花云白,示意一旁的青黛小心。花云白却是看着青黛,低声道:“我有两句话想要跟郡主说。”
青黛怎么可能会理会她,还是林秋禾发了话她这才退开了些,不过依然紧紧盯着这边。
花云白却不以为意,确信青黛听不到他们谈话这才拱手道:“我应当恭喜你的。”
林秋禾笑了下,“多谢。”
“可是,恭喜的话我实在说不出口。”花云白看着林秋禾,神色痛苦,许久才低声道:“我不知道,除了身份之外我有什么比不过他的。当初我也是一片真心,然而却换不来你一个真心的笑容。从宁姑娘处得知你心仪晋王殿下之后,我很是痛苦了一段时间。不是我妄自菲薄,只是我自认比他更爱你,而你却对我捧到你面前的真心视而不见。”
他说着看向林秋禾,“地位和权势对你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吗?”
林秋禾被他这个画风彻底惊奇了,本以为花云白想尽办法要参加这个订婚宴是为了刺探摄政王府呢,却没有想到竟然对她说出了这么一番话。
好像说的,他们真的有过一段过往而她这个拜金女为了权势和地位抛弃了他这个真心人一样。
林秋禾想笑,然而看着花云白身后一闪而逝的衣服一角脸色一变,明白了他的计划。
这人,还真的是如同蛆虫一般,时不时地出现让人恶心一把。
第1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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