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长得挺像。不过他可倔得很,饭都不吃。”
白露没作声,她吃。虽然外面餐馆的菜油腻又咸的要死,吃了就想吐,可为了孩子必须吃。
她问,“你们认识童年?你们不是一伙的吗,为什么绑架我?”
“嗐,现在我们落魄了,被通缉,谁敢搭理我们,躲都来不及。”
“你为什么要跟他们混?”
“为了吃饭呗,以前小不懂事儿,觉得这个很酷,古惑仔不都这么演的么,后来是回不了头……”他说话间带了些玩世不恭的口气,还有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沧桑。
“回得了头的。”白露接道,“你还年轻,未满十八岁的话,只要没有严重犯罪行为,都不会让你坐牢的。”
“每个人都有从头来过的机会。”
最后一句,像是在说服他,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地下室里分不清白天黑夜。
只能靠生物钟作用,白露打着哈气小心地睡着。
睡梦中感觉到有什么碰自己的脸,她忽地醒来,一眼对上那个猥琐的光头,他满身酒气,眼睛发红,手在她脸上摩挲着。
“别碰我,你走开。”
换来他一声□,“往哪走,今儿非办了你不可,不用你下边那张嘴,用上面这个,帮老子弄弄。”
那人说着就开始解腰带。
白露惊惧万分,她的手还被绑在身后。
那人已经一条腿跨上床,掏出高高挺起的老/二,朝她脸上杵来,她用尽全力躲闪,胃里一阵阵恶心。那人抓住她的头发阻止她乱动,白露扑腾着厉声尖叫:“救命”。
眼看就要遭到生不如死的羞辱,黄毛推门进来,“你干嘛?大哥说了不能碰她。”
光头正眼红,“你他妈闭嘴,让她给老子泄泻火,大不了等会儿让你也来一炮。”
黄毛冲过来拉他,“这不合规矩。”
“都他妈这样了还讲究个屁规矩。这日子哪是人过的,老子出去找小姐都不行,有女人在这不用白不用。”
黄毛死命地往后拉他,“信不信我告诉大哥,看他怎么收拾你?”
那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嘴里喝道:“你他妈算老几,敢威胁我?”
但显然那句大哥对他还是有威慑作用,他顺势松开白露,把怒气都发泄在黄毛身上,冲着他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终于打过瘾了才骂骂咧咧出去。
黄毛起来,抹抹嘴角的血迹,脸已肿成猪头样。
白露靠在墙角,红了眼圈,“谢谢你。”
“我他妈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黑道不是这么混的。”黄毛骂了句,过来帮她松绑,“我帮你把手上解开,你别打歪主意就行。就是过了我这一关,上面还有其他人。”
白露忙道谢,可她哪还敢睡,手覆在腹部轻轻按摩,一直睁着眼。
天边泛白,又是一夜过去。
程彧从办公桌后的椅子里抬起头。竟在这个位置枯坐了大半夜。
他起身,动了动微酸的脖颈,然后拿起钥匙手机。
回到海边别墅,进门前却有些怯步。
这个房子,没有了她的踪迹时,异常的空寂,走路都带着回声。
他径直上楼,走进那间还没开始布置的婴儿房。
看着小床时,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已经做了最坏打算,孩子没了可以再生,即便不能生,也没关系,只要她在。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他,他几乎无法想象下去。
昨夜他刚把老何送走。
老何本来不愿先走,又出了白露这事儿,更是不能走,强烈要求留下殿后,没个人留在这会让他们起疑心。
他说:“当然有人留下,我。你拖家带口的必须安排好。”
“您不也是……”老何猛地顿住。
他当时苦笑一说:“只要我们一家三口一起,在哪里都一样。”
在地狱里也是天堂。
剩下一个,在天堂里也是地狱。
老何迟疑着说:“也许他们的目的在你,我们走了,白露未必真有危险。”
他何尝不知。
可这种事不能侥幸半分。一个男人,如果连妻儿周全都保证不了,还有什么颜面立足于世。
他一步步走近小床,拿起一只棕色毛绒熊,小熊憨态可掬,眼睛漆黑明亮,跟她很像,他现在看什么都能想起她。
身后想起一丝细微动静,他猛地回头。
是白猫。
它慢悠悠走过来,停在他脚边。
他缓缓蹲下,抚摸它的背,它喵了一声,仿佛是一声低低的呜咽。
“你也想她了是不是?”
“喵——”
“她会回来的,她不会有事的。”
“对不对?”
“喵——”
程彧拎着毛绒熊来到钢琴房。
琴身依然一尘不染,他把小熊摆在一旁,掀起琴盖。
他要镇定,要冷静。
深呼吸,闭着眼,手指落下,弹起了一段旋律。
在心里说,白露,告诉我你在哪,给我一点提示就好。一点点就够了。
再给我一个机会,我还没专门为你学过曲子,没专门为你弹奏过。
一曲奏完,意识到这是d大调卡农,旋律动听,但这背后的故事太过凄美,不吉利。
再弹似水流年,只有与心*的人在一起才会有这种感怀,如今,音符飘满房间,一室的寂寞,每流过的一秒都带着煎熬。
弹奏完毕,他抬头对上那双黑眼睛,表情木木的,他不自觉地伸手捏它的脸,“好听吗?”却不想居然触动机关,小熊立即抖动起来,发出稚气声音,“爸爸妈妈,我是宝贝,宝贝*爸爸妈妈……”
他吓了一跳,虽然是带着电子味道的假声,他却被震撼到。
那声音就一次次重复。仿佛真是他几个月后降生的孩子在娇滴滴的撒娇,每个字都敲击着他的耳膜和心扉。
许久,他才又按了一下,那声音终于停了。
隔了会儿,他鬼使神差地捏了一下另一侧,这回响起一个轻柔的女声,“妈妈也*宝贝,宝贝要乖乖的,听爸爸妈妈话,长大了好好学习,做个好人……”熟悉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他耳边低声呢喃。
大半天时间里,除了接听几通电话,程彧一直坐在钢琴旁,一首一首地弹奏,不知疲倦。以往每逢情绪有大的波动时,他都会静静弹奏一曲,烦乱的心情就会渐渐平息。可如今,却越弹越乱,思念像是春蚕吐出的丝,绵绵不绝,也许直到生命尽头,才是它的终点。
直到脚边的露露开始打转,抓它的裤腿,喵喵叫。
他这才停下,看了它一会儿,再看了眼外面天色,然后弯腰抱起它。
来到露露的房间,他找出猫粮,倒进它的盘子里,然后在一旁坐下看着它心满意足地用餐。
夕阳从窗户透进来,落在露露身上,也落在它硕大的猫窝上,程彧忽地发现猫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他疑惑地过去掀起猫窝,不由愣住。
里面除了几只被抓烂的布老鼠,还有一只银白色的箱子,他记得这好像是白露曾用来装化妆品的。
他拿出来,打开,不由震惊。
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磁带、光盘和档案袋。
他随手抽出一盒带子,那上面的小标签是他的笔迹。
程彧的手抖了一下。
无限酸楚如岩浆般从心底涌上来,几乎灼伤到他的喉咙,他剧烈地咳嗽了几声,忽然一阵虚弱,失神地坐在地板上。
许久后,他放下磁带,抬手捂住嘴。
他自以为*得升华,*得伟大,*到可以包容她的背叛。殊不知她早已开始,却不解释,不轻易许诺。
她那样的性子,一定经历了漫长的痛苦和挣扎,才做出如此抉择。他感觉到一阵阵的心疼,是真的在疼,心绞痛一般,他迫不及待地想见她,抱紧她,告诉她,他愿意用生命来回赠她。
新的一天,白露这里却还是老样子,依旧只能靠着床头,依旧盖着那条旧毯子,只是耳朵里多了一副耳机。
是黄毛见她呆着无聊,大发善心地贡献出自己的mp3,这少年心地不错,早上买饭时还特意给她带了两只茶叶蛋,让她感激不已。
mp3里存的都是刘若英的歌。
她的歌清清淡淡的,别有一番味道,有一首却是她没听过的,喃喃自语般反复唱着:“那天的云是否都已预料到,所以脚步才轻巧,以免打扰到我们的时光,因为注定那么少……”
听着听着,泪水就涌出眼角。
她想起那天早晨,吃过早餐,程彧起身要走,她说:“我今天要出去一下。”他表情一顿,然后点头:“好,让人陪你一起。”
他眼底的温柔和宠溺,此时仍印象深刻,还有那一秒的迟疑,或许,他已经猜到她要去哪,却没表示反对,他心里是不愿意的吧,毕竟,那是另外一个男人,曾经驻扎在她心底的。
这几天无事可做,她不由梳理起与他相识以来的几乎全部记忆,对比最初的阴狠残暴,现在的他简直是另一个人。可她知道,他还是那个他。
以前的,是他在外人面前的样子,现在的,是真正的他,被他用层层面具和铠甲包裹着的,经历了诸多磨难历经蜕变却始终保留的——最真实的面目。
也是只有她才有幸见到的他。
他渴望*,她又何尝不是,长这么大,她第一次体会到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从最初的受宠若惊,到渐渐适应,最终上了瘾。在情感与理智厮杀的那些时日里,她一次次的决心就是被脑海里涌现出的他的各种“好”给一次次地推翻,最终……她只能对苏辙更加愧疚。
他的误会没让她多难过,这是她该受的惩罚。
可他的原谅,却让她无比震撼。海边他蹲下来为她穿上鞋,为她重新戴上戒指的那一幕,每每回想都心悸不已。
想到此,她低头看着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亲吻。
这一生,被这样*过,即便是死了也无憾了吧。
第5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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