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冉长手长脚扒在他身上,娄羽琛感觉像被从后面很亲密地抱住。
周冉把他上上下下摸了一遍,最后在右手的袖子里找到了。校服的设计很宽大,空间有富余,娄羽琛把巧克力从袖口里塞了进去,因为袖口是松紧设计,就算甩手也不会掉出来。
周冉隔着布料碰了碰那条巧克力:“找到了。”
娄羽琛把手按在了他的手上,周冉又说:“乖,拿出来吧。”
娄羽琛不动,周冉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点哄:“这里不是我家那小破店,这里出门警报器会响的。”
过了几秒钟,娄羽琛缓缓撤开手。周冉把这个动作当成某种应允,试探着问:“那我拿咯?”
他的手指按在娄羽琛的手背上,探进袖口,往上摸到他的手腕,再往上摸到小臂。怎么说呢?皮肤的触感……有些奇怪,不是很光滑的那种,还有一点湿?
周冉贴着娄羽琛的后背,感觉到他好像在发颤。周冉一阵发慌,赶紧把手从他袖子里抽出来,一低头看到自己指尖上抹开的一小片血迹。
“我操!大哥你搞什么啊?!”
半个小时以后,周冉抓着一把创可贴和一瓶消毒酒精从药店出来。八点多了,他不在家里好好看店,居然在公园里照顾自残的学生会会长。
哈,哈,哈,有毒。
娄羽琛被他勒令坐在公园的长椅上等,周冉回去的时候他居然在借着昏暗的路灯光写作业,于是周冉真心实意地骂了一句:“神经病!”
周冉天生是个没耐心也不细心的人,他一屁股在长椅另一边坐下,动作粗暴地撸起娄羽琛的校服袖子。袖子上也沾上了血迹,晕开几个红点。
周冉一只脚蹬在长椅上,用来架娄羽琛的手臂。娄羽琛拿膝盖撞他:“破坏公物。”
彼时周冉正在拧酒精的盖子,很烦,一脸凶狠地瞪他:“破什么坏啊!你是不是还要扣我班级量化分啊?”然后一用力晃出来了大半瓶。
周冉扯着娄羽琛的手臂给他消毒。估计这神经病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能把自己掐出血也真是个狠人。娄羽琛手臂上布满了斑斑驳驳深深浅浅的伤痕,有的结过痂的创口明显又被抓破过。
周冉想酒精涂上去一定很疼,因为他看到娄羽琛默默握紧了拳头。他想说说话分散一下娄羽琛的注意力:“哎,问你个有点八卦的问题。”
娄羽琛右手搁在他腿上,左手翻着英语书背单词:“……”
“我是你的恩人诶,八卦一下也不行?!”周冉掌控着酒精的罪恶之手加了点力气,下一秒成功听到娄羽琛嘶嘶抽气的声音。
“你爸真的是娄凯吗?”
“……嗯。”
“靠,你真的是市长的儿子啊?!”
“……”
“你去我家那片干嘛啊?你家住那儿?”
“去补课。”
“补什么课啊?你这样的还用补课?”
“数学。”
“一个星期上几天啊?”
“三次。”
“那也还好,我以为这种补课每天都要上呢。”
“一三四数学,二五六物理。”
“哦,今天星期几啊?星期六,星期六你怎么没去上课啊?”
“……翘了。”
“你啊?就你?你还会翘课?”周冉惊得手上一抖。
娄羽琛疼得眉毛直抽抽,一下抽回手:“好了吧。”
“没好呢,创可贴还没贴。”周冉又抓着他的手臂拉过来,最好奇的反而问不出口,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为什么……?”
但是娄羽琛听懂了,他合上英语书想了好一会儿:“我不知道。”
“这样吗……”周冉撕开创可贴的包装。
娄羽琛神情有些迷茫,说的话也奇怪:“就是……想,消失掉。”
周冉的动作顿了顿,没有回话。
“不想被人看见,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掉。”娄羽琛仰起头,看着头顶摇曳的树影,“第一次这样做的时候,我吓坏了,可是也……很痛快,因为没有人注意到我在做坏事,没有人看到我。不想被人看见。”
说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是那次模考名次滑出年级前十,回家以后,娄凯见他第一句话是“你怎么还有脸回来”。
可能是有一次演讲比赛输给了隔壁班的女生。那天余淑婷来看比赛了,听完比赛结果后就走了。那天下很大的雨,娄羽琛没有带伞,身上也没有手机。活动结束以后他在礼堂门口等了一个小时,借路人的手机打电话,拨了好几次余淑婷都没有接。他知道这是某种惩罚,那天他是淋着雨一个人走回家的。
可能是无数次“你这样对得起谁啊”,“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我们为你的付出吗”之后。
觉得确实对不起,也不知道怎么才能对得起。
“后来就有了第二次,第三次,我完全……控制不住。”娄羽琛闭上眼睛。
周冉静静听他说完,手指有意无意地碰着他手臂上狰狞交错的伤痕:“不是的,你控制了。”
“我控制不了,不然也不会被你撞见三次了。”娄羽琛笑了笑。
有时候是动手之前想要克制自己,有时候是事后对自己的惩罚。总之,已经越来越没有效果了。
周冉创可贴的胶布边缘按紧,转头看到娄羽琛的侧脸被路灯镀上一层薄薄的、清透的亮光,叶的影落下来,轻轻地晃啊晃,顺着鼻梁扫到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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