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战战兢兢,皆跪拜叩首。
“皇上息怒!!”
*
朱红色宫墙,黛瓦积雪。东宫墙角堆着半墙高的脏雪。小太监抱着扫把,靠在墙角躲懒。
霍承纲沿着墙角悄无声息走过,和他撞了个正着。霍承纲穿着营造司标识的太监服,小太监吓得不轻,连连磕头叩首。
霍承纲摆摆手,径直去了东宫太子书房。
君臣二人行礼问安,霍承纲带给太子几个好消息。“楚王党羽半数入狱,松海钧和曹继也被收押问话。玉庆宫被禁卫军封锁了起来。贤德妃也被禁足在钟粹宫……曹氏求见了几次皇上,皇上皆避而不见。”
“父皇…可真是难得。”
太子意味不明的说了句,将其抛之脑后。转移话题道:“韩霄回宫上下皆瞒着,文武百官到无妨,父皇再生气也不会将他们齐齐处置。法不责众,国之社稷今不能无人可用。”
“可怜那些宫女太监们。宫里少几个服侍的人没什么,少不了一片浮尸遍野。”
太子韩霐心性仁慈,有些看不下去将要到来的血屠,“孤,于心不忍啊。”
霍承纲慢慢的喝着热茶,润着喉咙,不疾不徐道:“太子是该替他们说话。”
瓷器碰撞,放下茶盖,霍承纲一笑俊美,“此时正是收服人心的好时候。正好借这个机会,让宫人们好好向皇上说说。陈皇后和陈颉大人当年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子目光微闪,他知道当年的真相,有些心虚。不愿意再把这件事捅开,“霍先生不是说点到即止,不要过多提及,对我们才是最好的吗。”
霍承纲道:“此一时彼一时。天赐良机,不在这个时候为皇后洗清冤屈。皇上怎么能放下缔结,重审涿州陈家案。”
太子韩霐思考半晌,终于点了点头。中途御医来给太子换药。
离开后,霍承纲问起杭心姝,“太子妃怎么也受伤了?”
太子韩霐沉默片刻,想起杭心姝把二皇子塞到姑姑怀中。丢下孩子,不顾一切朝他扑来的样子。那样娇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千金小姐。
锦绣繁华里长大的金陵姑娘,怎么就生的那么坚强……那么不畏死。
太子有些愧对太子妃,淡淡道:“心姝不知是计。”其余再未多说。
霍承纲感慨片刻,羡慕地道:“太子和太子妃殿下真是伉俪情深。”
太子韩霐微怔,不知霍承纲何出此言,一时也分不清他是真羡慕还是意有所指。
霍承纲这些日子展现出来的手段和算计,让太子心有余悸。
从母后怀孕、雲州流孤堂灭门开始一步步收网,再到小公主诞生、出事……徐桂怂恿、楚王被罚。一桩桩,一件件。无不严丝缝合。
——不是大军压境,兵临城下,才叫逼宫。
这一环扣一环的连环计,不费一兵一卒,猫玩老鼠般,把楚王往死里逼。
霍承纲是文武双全,智谋兼并陈颉大人的儿子。他的亲表哥。这世上只有他不愿玩弄的政治,没有他玩不转的权势。
太子顿了良久,才反应过来。霍先生二十有七,膝下仍空虚,无妻无子。
只有一个算不上侍妾的霍骄。
太子神色微松,朗声笑道:“嗨,这有什么值得羡艳的。霍先生一句话,京城多少女子前赴后继。待你娶了妻,自然也能尝到夫妻情深的滋味。”
一,一句话吗?
霍承纲微微一笑,低头告辞。临走前,向太子借了三个太医。
霍承纲让太医给霍骄诊脉,做个全身检查。先前大夫说,她底子不好,加上落了水才导致胎儿不保。
母亲怀胎十月,全靠自身身体给予滋养孩子。霍承纲想,治标治本。他要先找出霍骄骨子里病弱的根源,才好一并调理。
霍骄幼年被卖,家境贫寒,营养不良。后又再流孤堂长大,身上大伤小伤,霍承纲都有心底准备。唯独一处,实实震惊到霍承纲。
大夫告诉他,霍骄十根手指曾经折断过二十七节,又被重新接上。——相当于十根手指,几乎每根都被掰断成过三节。
霍承纲心蓦地揪在一起。他想起了刑部一个人。
楚王当时给刑部提拔上来几个官员,其中一人发明了残酷刑法弹琵琶。成功审讯出一个功臣后代的口供。却没有伤其性命。
被元熙帝赞赏,半年后被提为刑部员外郎。一年后又擢升为刑部侍郎。
这个人就是温宝山。
霍承纲闭了闭眼,进了房间。霍骄床头放着一块丝绢手帕,她在照着宫女的手绢,绣帕子。
她想着她要当母亲了,总得会给孩子绣个肚兜吧。霍骄的女红都是临时磨刀糊弄外人的,但她却不想糊弄自己的孩子。
床头上的手绢,霍骄两字的轮廓都没绣完。她的绣艺不到家,虽然会写这两个字,却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这两个字的轮廓要怎么走线。
反正这块帕子算是绣坏了,霍骄便手绣了一个最拿手的花体‘萼’字。
霍承纲指腹抚摸着‘萼’字纹路,心中绞痛。
董六妞是董家父母的,桐盈是郭璟给的,廿七是鲁王给的,霍骄是他给的。只有华锦萼是她自己争取的。
所以她最骄傲最残忍最有手段,也是最吸引人的时候。就是当华锦萼,东宫侧妃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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