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骄纵偶尔安静,可跟他在一起时,满脸都写着,“来爱我吧,我需要这样的爱”。
沈南灼心下微动,望着她的眼瞳如同一片深海:“你想从哪里开始听?”
林栀也不知道。
但她喜欢顺其自然:“就……从你觉得可以开始的地方,开始吧。”
“好。”沈南灼目光专注,坐下时腰也挺得很直,面庞清俊,整个人正气凛然,“那,林栀,我来重新向你介绍一下我的职业。”
“沈南灼,NZ现任执行总裁,沈氏唯一合法继承人,你上司的上司——”
他微顿,声音清冽,热气打个旋儿,在空气中缓慢地散开。
“也曾经是中国最后一批,穿军装的消防员。”
林栀呼吸一滞。
***
隐蔽的夜色中,沈南灼细细碎碎地回忆。
他的记忆并不连续,跳跃性很大,不是一条线,而是一块一块的碎片。
林栀撑着下巴耐心地倾听,大多是在消防部队时的事,那时森林消防还没被并入应急管理部,他同好友一起住在A城,过简单但有趣的生活。
那时沈爷爷身体还很硬朗,经常在电话里嚷嚷,既然毕业了就快点回家来啊——
他一直在嘴上应好,但始终没有动身。
真正让他离开的,是后来的一场火灾。
林栀曾在网上搜索过这场在当年几乎震惊全国的火灾,山火年年都有,只这一场劳师动众,死伤无数。
沈南灼对这一段记忆的叙述简直东倒西歪,林栀艰难地理解他的意思,耳朵里听着后面的,脑子里还在想前面的。
到头来,只死死记住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火灾结束之后,我照例点名。”
青山作响,树木群唱。
他每读一个名字,声音就乘着山风,占满一次河谷。
山有回音,水有回应。
从始至终,独独无人应答。
沈南灼大病一场,再回过神,已经置身北城。
他退出现役、回到家人身边,青春岁月,前尘往事,如同南柯一梦,蕉鹿一枕。
他从那时开始频繁地出现幻觉,不得不求助于医生与药物,后来甚至搬离沈家,一个人在外居住了很长时间。
是的、是的,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
没有一个冬天不会过去,没有一个春天不会到来。①
可没有人告诉过我。
原来发生在冬天的事,会有许多个春天,都忘不了。
***
其实就算沈南灼不说,林栀也能猜到七七八八。
可等他亲口说完,她更惆怅了。
他接受过很长时间的治疗,说自己现在已经没事了,但林栀无法完全放心。
她以前和应之遥一起,在精神病医院实习过一段时间。
林栀曾经长久地踏入误区,认为现代脑科学足够发达,药物至少可以治愈百分之九十的患者。
可她在精神病医院遇到的大多数患者都并非刻板印象中的歇斯底里,他们安静而沉默,离开医院时甚至表现出无措,也有人直白地告诉她,“我没有地方可以去。”
——我的家人和朋友都不爱我,我没有可以生存的土壤。
——他们是令我病情加重的原因之一,他们不能让我拥有稳定的、可供疗愈的精神环境。
林栀从那时候起,明白了一个道理。
老话说得没错,一切心理问题,本质上都是“关系”的问题。
单纯的药物治疗并没有用,说到底,人类是需要关爱的物种。
吃完晚饭,沈南灼开车带林栀回家。
两个人一路上都很沉默。
沈南灼刚刚说了太多话,回忆塞满脑袋,需要一些时间去清空。
等林栀也将思路理顺,已经到达公寓楼下。
他凑过来帮她解安全带,她鼻尖再一次嗅到雪松木的气息。
林栀突然有些词穷,小声叫他:“沈南灼。”
他微顿,尾音清澈地上扬,发出一个短促的问句:“嗯?”
“我刚刚突然发现,你这名字怎么又是水又是火。”
沈南灼失笑:“嗯,可能天生要干这一行。”
林栀再一次陷入词穷。
她特别想问,我们没有在一起的这些年,有人爱你吗?
但转念立马想到,他父母早早离世,这些年没有女朋友,爷爷身体不好,干儿子还是个傻逼。
嗨呀。
林栀在心里叹口气,没办法似的,伸手抱住他。
这个拥抱猝不及防,沈南灼有些意外,她将脸庞埋在他颈窝里,闷声:“我现在已经很喜欢你了。”
他微顿了一下,心头一软,下意识回抱住她。
然后,他听她嗫嚅似的,小声说:“我以后会更喜欢你的……”
把你那七个小兄弟的份儿,全都补上。
***
知道沈南灼的小秘密后,林栀一边忧心忡忡,一边又迷之满足。
在外面跑了一天,难得不用写论文,她洗完澡后就早早睡下。
没想到刚闭上眼,就又回到高一那年。
林栀:“……”
自从搬到沈叔叔的公寓,她几乎没再做过这个梦。
午夜梦回,火光冲天,她蜷缩在角落里,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从楼上踩碎玻璃一跃而入,将她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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