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晟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五官紧紧拧在一起,沉默半晌,才哑着嗓子问她:“蔓生,你到底怎么了?”
许蔓生闻言,哭声一停,浸湿的下睫毛颤了颤,看向床下一片狼藉的理石地面。
刚刚秦晟一怒之下,直接抄起玻璃杯朝秦鹤扔过去,泼出的温水混着玻璃杯的碎片,还没来得及清理,在阳光下反射出了细闪的光。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头反问他:“我怎么了?”
“成琚的事情,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刚刚我求阿鹤放过成琚,他只不过说了一句罪有因得,你为什么要朝他动手?”
连着三个问题,女人语速很快,没有停顿。问完便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人,那张孱弱美丽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了憎恨的表情。
秦晟感觉自己有些气闷,他捏着拳头,拧眉道:“蔓生,成琚他......怎么就罪有应得了?”
许蔓生惊奇地看着他,“哈”地笑了一声,桃花眼里泛着冰冷无比的眸光。
这几天可能是她这辈子情绪波动最大的几天,太阳穴针扎般疼痛,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她攥紧被角,忍下了突如其来的眩晕,“他难道不是罪有应得?”
“找人撞死宋小姐的父亲,又捅伤宋小姐的母亲,两条人命,你居然还觉得他没有错?”
“他犯了错,就应该赎罪,可我是他母亲,我不能眼睁睁看他去死!”
许蔓生喘不上气似的呼吸了一下,转过头,狠狠地看着秦晟:“我只不过求阿鹤,让他帮忙减轻一点成琚的刑期,不求更多,只要五年!”
“可你把阿鹤砸成这样,有没有想过成琚怎么办?!”
女人胸口急促地起伏,还要说些什么,太阳穴突然开始刺痛,黑白分明的瞳孔涣散,余光里,最后的画面是男人焦急呼喊她的样子——
下一秒,铺天盖地的黑暗笼罩下来,许蔓生再次陷入了昏迷。
秦晟心脏猛跳,顾不得更多,立刻慌忙按下床头的响铃,“医生!医生!”
没过几分钟,病房的门一动。
他惊喜回头,却在看到来人的那一刻猛地僵住,表情凝固在脸上,看上去万分滑稽。
不远处,面色阴沉的秦老爷子正站在那里,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里情绪难辨。
那一边气氛凝重,另一头,许璐正拉着宋阮,融洽十足地谈笑风生。
许璐是大家族出身,教养本就极好,这些年看着儿子经历了众多,变成如今这幅看不出喜怒的漠然模样,说不遗憾,那是假的。
她急着为儿子找个伴,不仅仅是为了后代考虑,还想让他找个志趣相投的女孩子,一起生活,好歹能多点人气,别再那么不食人间烟火。
她思想开明,不像帝都其他豪门那样门第观念厚重,只要两个人的差距不算太大,只要秦鹤喜欢,她都可以接受。
眼前的女孩就很好。
不,不仅是很好。
她很优秀。
关于宋阮,许璐或多或少了解一点——父亲早亡,母亲刻薄,弟弟懦弱。她怜惜她的家庭遭遇,又欣赏她在面临困境时的态度,这个明艳夺目的女孩如此耀眼,配自己的儿子......刚刚好。
思及此,许璐脸上笑容愈发开心,她看着宋阮,越看觉得心里欢喜,轻轻抓着她的手,问她:“阮阮,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宋阮受宠若惊地点点头,眨着一双波光潋滟的眼睛,声音轻软,“可以的,您开心就好。”
许璐又笑,“我早就听阿鹤提过你,好奇了这么久,终于见面了。”
又是听说过她。
宋阮想起之前那位管家的话,细密的睫毛颤了颤,耳根也泛起了一点薄红,很是不好意思。
她们又聊了一会儿,聊到秦鹤少年时期难得的囧事,许璐捂着嘴,笑个没停,“你不知道,他高中的时候,有个女生追他追得狠,直接跑家门口堵他。”
“这傻小子为了躲人家,在图书馆坐了一晚上,凌晨才回来,吓了我一跳。”
宋阮静静地听她讲,脸上含了点笑意,微微垂眸,视线落在她们俩相握的双手上。
瘦白的手被许璐拉着,一直没放,温热掌心和她的相贴,暖意仿佛能顺着皮肤纹理,一直蔓延到血液骨骼,连胸口的心脏也跟着妥帖得发烫。
她不自觉翘起唇角,纤长的睫羽倾覆,眼底一点一点蕴满温情。
秦鹤很好,他的家人......也很好。
许璐太温柔了,是她从未从自家长辈那里感受过的温柔。从小到大,林简没能给她的善意和爱,仿佛都能从面前女人那双带笑的眼睛里找到。
她太贪心了。
这样的温暖,一旦拥有,就不想放手。
秦鹤坐在床边,默默看着她们。
他侧着脸,窗外光线宛如一支画笔,勾勒出男人清癯深隽的轮廓,那张脸含了点笑,温润的瞳仁像玉,泛着浅浅淡淡的光泽。
他静静地注视宋阮——女孩正垂头听许璐讲话,海藻般的黑发蓬松卷着,柔顺细软地垂落在肩膀,看上去乖巧异常。
他能看出来,许璐很喜欢阮阮。
男人矜贵的眉眼低垂,这一刻,他半点也不像帝都那位权势滔天的太子爷,垂眸微笑的样子,倒更像平常人家的小公子,娇生惯养长大,最重的烦恼也不过如何追求喜欢的女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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