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星灿进一中的时候，沉倬已经上高叁了，两个年级的教学楼一南一北中间还隔着高二，按道理说，两个人应该没机会碰面才对，可该死的，他们还就是有过几面之缘。
    走廊，食堂，校门口……
    好几次对方从自己身旁经过，程星灿都屏住呼吸大气不敢出，生怕他一个不顺眼拳脚就挥过来。
    听说这种问题学生都是看不管就会揍谁，以好好学习为耻，以打架斗殴为荣，以至于后来听到他被退学，还有点小小的开心。
    总之，在程星灿心目中，沉倬就是那为祸人间的魑魅魍魉。
    而现在，这个凶神恶煞的人，正站在她面前，笑吟吟望着她。
    程星灿倒吸口凉气，假装不知道他的真面目，勉强维持冷静，“谢谢学长，我现在，要回家了。”
    所以，别再跟着她了。
    “嗯。”
    沉倬居高俯视她，挑了挑眉。
    压根没有再进酒吧的意思。
    程星灿扯出个笑脸：“……那我走了，学长再见。”
    说走就走，转过身同时脚下生风，像后面有狼狗在追自己一样，半分不敢耽误。
    可对方似乎不愿罢休，程星灿自认步速就没这么快过，可他就仗着个子高腿长，轻轻松松地追上她的步伐，还有空跟她调笑，“你几年级？哪个班的？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一连叁个问题，没把程星灿给问哭了，“你到底想怎么样啊？”
    想怎么样？
    他面露疑惑：“难道不是你让我帮你的吗？”
    “可我已经道过谢了。”
    她理直气壮地回话，沉倬逐渐拧眉，“道谢就行了？你刚才不是说，久闻我的大名吗？”
    他像是两句敷衍的道谢就能打发掉的人吗？
    “我一般都不出手的……”
    沉倬以为，他暗示得够明显了。
    程星灿哭丧着脸，“知道了知道了，你跟我过来行了吧。”
    时间刚过九点，正是酒吧街热闹的时候，两人来到小卖部，她掏出包里所有的零花钱，示意橱窗里陈列的香烟，没好气地说：“我就带了这么多！你自己看着拿吧！”
    说着把钱一股脑塞到他手里。
    沉倬掂量了下手里的几百块钱，觉着好笑：“你什么意思？”
    这是把她当抢劫的啦？
    程星灿当然不敢这么明讲，缩着肩，支支吾吾地说：“你自己选吧，就当我……就当我答谢你的。”
    “行吧，那我看看……”
    他的手在一排香烟中徘徊，装模作样地挑选，挑来挑去犹豫不决。
    就没见过这么磨叽的男生。
    程星灿敢怒不敢言，细声催促：“能不能稍微快一点，我想回家了……”
    抽烟喝酒对他来说不是家常便饭吗，怎么可能不知道哪个牌子好抽。
    分明就是故意的。
    她捏紧拳头克制，替他做主说：“就拿最贵的好了。”
    老板部老板也在旁边等着，闻言笑呵呵点头，又指了指其余几个牌子，“这些也不错。”
    沉倬摆手，把她拉出了小卖部，说：“一块去吃点东西。”
    “我要回去了。”
    “啊？不是你让我自己选吗？”
    程星灿快气死：“我是让你选那个烟！”
    不是选她陪他吃宵夜。
    “你不愿意？”
    脑子抽了才愿意吧！
    她低下头，唯唯诺诺地说：“我，我不饿，而且，时候不早，再不回去，我爸妈要找我了……”
    理由一大堆，反正就是拒绝陪他吃顿宵夜。
    沉倬长叹口气，表示非常失望，“你刚才要我救你时可不是这个态度。”
    一口一个学长，嘴跟抹了蜜一样甜，还投怀送抱。
    “要不是看在你可怜的份上，你以为我会帮你吗？”
    灯火将黑夜照得像白昼，沉倬近距离打量她的五官，颇有深意地轻“啧”了声，摆摆手说：“你走吧，怪我多管闲事，就是你以后走夜路要小心点，别又被哪些个坏人盯上了。”
    他语气诚恳地忠告，她吓得身子一抖，咬着唇要哭不哭，“吃，吃行了吧。”
    就这一片，还有比他更坏的坏人吗？
    没有了！
    程星灿渐渐开始后悔向他求救。
    “你要吃什么？”
    酒吧街最不缺的就是夜宵店，程星灿只想立刻吃完然后甩掉他。
    沉倬想了想，说：“去一中那边吧。”
    “为什么……”
    一中虽然离这边不远而且还跟她家顺路，但程星灿就是不想去，跟他站一块的每分每秒都提心吊胆。
    沉倬也瞧出来了她怕自己，干脆就脸色一沉佯装不悦，“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让你去你就去。”
    程星灿心肝一颤，秒怂，“哦……”
    她走到路边伸出手拦出租车，沉倬把人拉回来，“没必要。”
    认定他以捉弄自己为乐，程星灿就以为他要走路过去，直到两人又回到酒吧附近，他跨坐上一辆机车，并指使她坐到后座。
    程星灿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还是打车去吧……”
    她有幸看过他在校门口飙车，到现在都不能理解会有人喜欢这种危险的交通工具。
    他已经发动车子，不容反驳地说：“别让我重复一遍，我数到叁。”
    她抓着斜挎包的链条，不无委屈，“我穿的是裙子。”
    不需刻意打扮，她跟每一个正值花季的少女一般，放假时最爱穿的就是裙子。
    沉倬扫一眼她尚及膝的浅绿色蓬蓬裙，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上来吧，又不是只有你这样。”
    说着下巴一扬，示意不远处的一群男女，化烟熏妆的女生大摇大摆地跨坐上男生的车后座，身上的超短裙比她的更短。
    “她们是她们，我是我。”
    程星灿收回目光，怯怯地埋下头去，两脚不动。
    让她穿着裙子叉开腿坐一个男生后面，她是无论如何都办不到的，太难为情了。
    他耸了耸肩，也不勉强她，“那你自己在这儿站吧，没还能碰到刚才那两个男的……”
    至于遇上了会发生什么，那就不是他能管到的了。
    “这……”
    不是没有可能。
    她担惊受怕地左顾右盼，犹豫几秒，最终还是上前，扶着车小心翼翼地上来侧身坐好，钱包和一只手压在裙子上，说：“开慢一点。”
    啧。
    沉倬颇是烦躁地撇嘴，发动车子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