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着笑转头昂首去望萧显晦,他宠溺欣慰的一笑,我回头冲萧显晾笑道“好,都听你的。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先跟那边那个姊姊说,好不好?”
憨憨的点点头,我看着遥芦将萧显晾接过去,起身活动了一下腿脚,回身正逢上闵同畴不可置信的质问那后来进来的男子“你说什么?这消息你也不知是从何得来的?那便是连道听途说都算不得,是你自己杜撰的?!”
“……小,小的不敢……小的是,是听……”
瑟瑟发抖,跪在地上的那人几乎要将头伸到地下,我浅叹一声,听萧显晦平静道“闵尚书不必多问了。您自是两袖清风,从未与人把柄,落人口实。可这吏部尚书的位置,若落到旁人手中,自是广进源财的好去处。您为国为民,身先士卒,若当真同我起了冲突,自然首当其冲,难以脱身。而那背后之人,却能逍遥事外,一身自在。”
“此人是谁,居心是否如是,想来闵尚书这些时日来也非全无察觉,也当自有考量。”萧显晦声音宽慰,伸手搭上闵同畴肩膀“虽道宁受人之欺,毋逆人之诈,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如闵尚书身处高位,更应深明个中道理。”
闭目长叹,闵同畴启眸,终于颤颤巍巍的向萧显晦跪拜下去“老臣此前……确是因一己偏见,对十皇子殿下多有不敬。得罪之处,任凭十皇子殿下惩处。”
“闵尚书是为国本归正,何谈得罪二字。且您乃前朝重臣,自有训导于我的资质。”亲自俯身扶起闵同畴,萧显晦微笑“如今误会解开,便是最好不过。闵尚书万勿耿耿于怀。”
心悦诚服,闵同畴只余不住点头。我静立在一旁,看着这场纷扰落幕,心中暗暗定下明日去处。
出乎意料,当日我方同帝子居中的嬷嬷哄着萧显晾入睡,时辰不过将过未刻,行至茂桐园,却正撞见来寻我的萧望舒。
攥着拳头与我相对而立,萧望舒双眸圆瞪,我含笑福了福身“月穆见过八皇姐。”
“不必假惺惺的,佯做慈悲了。”仿若就在等此一言,萧望舒立时冷嘲热讽“你依仗泛夜翊靖之身份狐假虎威时,一干行径俱被本帝姬瞧在眼里。你当真当本帝姬好糊弄吗?”
“八皇姐此言,月穆实在不解。”我平声淡淡,事不关己“无论是去往泛夜的伶月,亦或是来至凉鸿的翊靖,俱是月穆一人尔。身份几何,样貌几何,从来未损月穆本质。”
“但八皇姐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才是当真令月穆与十皇兄寒心,令贤妃娘娘与闵尚书寒心。”
“你……你说什么?”色厉内荏,萧望舒眼神慌乱,我无奈一笑“八皇姐已然心知肚明,又何须矢口否认?今日在乾心殿内发生的一切,八皇姐若未得消息,又怎会在此截住月穆?”
“只是月穆实在为八皇姐叹惜,也实在不能理解。”我神态确是惋惜疑惑,走近一步,萧望舒警觉后退“闵尚书脾性刚直,本就是难以轻易妥协的秉性。而显晾总归是八皇姐的皇弟。如今他已受身心煎熬,十皇兄有意守护不叫外人知晓。八皇姐何必损人不利己,将这伤疤捅到世人面前?眼下或许确实没有治愈显晾的法子,但谁都难保日后。若有朝一日显晾清醒,却发觉自己这些年来一直遭天下人非议议论……”
“便是他有朝一日不再呆傻,第一个怪恨的,恨毒的,也是你这个罪魁祸首!”
咬牙切齿打断我所言,萧望舒拧眉娇叱“我就是厌恶你这幅道貌岸然的样子!说为我与母妃着想,要予我封号,晋母妃为贵妃;说为萧显晾着想,不欲将他病症告知旁人——可实则呢?!一副苦口婆心,居功至伟的模样,实则皆是口头文章,不了了之,一举一动皆是为了自己!我是为日后与母妃在这宫中得以长久,方才阻碍萧显晦登基,我敢承认!可你呢?你这般虚伪小人,可敢扪心自问,问心无愧的道一句从无私心么?!”
“我从未说过自己从无私心。”
面无表情,我这一句似噎住了萧望舒,她仍启着唇却无声间,我慢吞吞的踱起步来“一人为己,二人为私,三人为公。我行事与处世之则,向来是不逆本心。我助十皇兄一臂之力,是因我二人亲厚。但同时,他也是凉鸿皇室中唯一有能力,有资格承继大统之人。我说要补偿贤妃娘娘,要补偿于八皇姐,是因此前权宜之计,权衡之下确是伤害了无辜。晋位与封号之事也已提上日程,只是月穆终归非后宫之主,向十皇兄陈明建议,自定时日已是逾越。若八皇姐能静心等待,好事成双之日已然可期。”
“八皇姐说自己的私心仅是为与贤妃娘娘在后宫之中安然度日,月穆却觉得并非这般简单罢。”我渐沉了语气,却仍是陈述事实“若显晾果因闵尚书的扶持而登基,那闵尚书之功便绝不可没。到时,贤妃娘娘便是功臣之女,是名正言顺的皇太后。八皇姐也无谓于执着封号之事,顺理成章成为长帝姬。尊贵未来,光明前途……自当唾手可得。”
“只是八皇姐不应忽视一点。”我终于靠近萧望舒,与她针尖麦芒,相对而立“若真顺水推舟,如八皇姐所想那般,闵尚书之名誉,将何去何从?老臣重臣,匡扶幼主,夺权之嫌,篡位之心……八皇姐这样快便忘了汪仁的前车之鉴么?他人无中生有之事尚小,显晾总有成人之日。天之骄子,国之大权……岂存容旁人置喙余地?”
苍白了脸色,萧望舒又向后磕绊一步。我收敛语气,偏了头不再看她“何况如今,尘埃落定。成王败寇,多说无益。”
“……我从前幻想过,或是说,在母妃被打入冷宫的那段日子里曾幻想过……若最初被封为嫡出帝姬,前往泛夜为质之人是我,又会是何等结果。”
良久,萧望舒颓了态势,卸了周身敌对“若是那样,我会不会已成了泛夜新朝皇后,会不会已成了胡汝开元王妃,会不会也有契机,回得凉鸿,向汪谷珊,向遥湄,向所有嘲弄看轻我的人耀武扬威?”
“可是直到方才,我才恍然发觉。若当年去往泛夜的果真是我……恐怕早已不知死在何时,死在何处。”
缓缓地抬起眼眸望过来,萧望舒寡淡的哂笑“刀尖起舞,牝鸡司旦……果然,不是任意一个女子都能办到的。”
她语意中最末一点的歆羡也终于潦倒。我垂眸,只是静静听着,直到她索然无味的转身离开,我开了口,喃喃自语一般,不知说给谁听,不知谁能听见“倘若初时去的人是你……”
“你会失去最温暖的母亲,会失去最长久的友伴。”
“你会遇见最坎坷的命数,会坠入最甜蜜的美梦。”
“你会历经最离奇的经历,会割舍最遗憾的错过。”
“最后……”
灰白石面上,似有血泪斑驳,暗色的花朵诡谲绽放。
“你会永远挣扎在孤独的人世中,等待最是希望,却也最无希望的重逢。”
“而这……却是我仅余的,唯一的……私心与念想。”
几日之后,我正在帝子居同萧显晾闲玩时,箺笙得了罗邦讯息,道是萧显晦已命人将闵贤妃与萧望舒送至与终蜀临界郡县的行宫内。前朝之中,既闵同畴“倒戈臣服”,一众摇摆不定的大臣也俱乐见其成,纷纷俯首称臣。
而以罗邦为首的西荒旧部,这些时日以来分散于凉鸿各地,明察暗访,收拢人心。也非无反对之声,只是这点微弱声音,终究淹没在拥戴萧显晦的呼声中,短时间内,应无复燃可能。
之后数日,萧显晦俱忙于准备登位大礼,鲜少得见我一面。我便时常做些小吃去帝子居探看萧显晾。他的神志果真渐渐弱化向稚童,却将“母妃”“阿姊”“阿兄”三个词记得牢固。后一日萧显晦得了空闲前来,说当时他依我信中所说将萧显晾救下时,萧显晾几乎已要昏迷过去。即便他勉强醒来,也定无法给萧纣带回何等真实情报。而不知为何,萧显晾似对“皇”字十分抵触,是以萧显晦才特允他称自己一声“阿兄”。
九月初一日,凉鸿新帝萧显晦即位。追尊生母谦妃为和祥皇太后,封贤妃为贤贵太妃,追封伶昭媛为伶德太妃。其余前朝宫眷,各依礼封赏,安顿妥当。
新帝感怀于亲情之重,以为凉鸿先帝虽有罪过,却已以身相抵。特命礼官议上,定先帝谥号为厉。另封八帝姬为慎康长帝姬,十五皇子为瑞亲王。
另,凉鸿伶月帝姬,少时为家国太平出质泛夜,后几经辗转,为国之大计几番易转身份。曾以泛夜嫡长帝姬翊靖之名归国,消解民生之忧患,祛除朝堂之奸佞,倾往和美之城国。伶月帝姬在外数载,终得安然归来。新帝念其辛劳功苦,特御封伶月帝姬为长帝姬,美号——
倾城。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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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倾城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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