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夫人心里一咯噔:“庄小姐别生气, 都是这几个丫头不懂事。她们哪里比得上小姐你, 不过是仗着衣服罢了,还不快去换了!”
王家几个小姐心里不服气,但也知道这位刁钻的庄小姐她们得罪不起,只得屈辱的下去将衣服换了。
衣服一换, 几人瞬间失了大半神采, 明明眉眼无一改变, 却就是像换了一个人。
见这样,庄小姐心里好受了许多, 不过这样也就越发显得刚刚那几件衣服的神奇,“娘, 我也要那样的衣服。”
王老夫人忙道:“这都是我们云阳县云辞坊的衣服,那里面的衣服着实巧思,不光丫头们,好些太太也争相穿戴。”
庄夫人哦一声:“真有这么好?”
王老夫人笑笑:“不过是乡野件的东西,自是比不上京城和贵府, 不过是穿一个稀奇罢了。”
庄夫人是老来女,在家的时候非常受宠爱, 养成了跋扈的性子,后来她一眼相中了庄经,一个靠着科举进阶的农家子,由于庄经背景远远比不上岳家, 又指望着岳家当靠山,对这个夫人也是能让则让,也就造成了即便嫁到了夫家,她的性子也没收敛多少。
直到后来庄经平步青云,手握实权,隐隐压过岳家一头,庄经才敢对她大声说话。
听到王老夫人如此奉承,庄夫人满意的点点头:“虽然是乡野手艺,但也着实有几分稀奇,我们待会儿就去那所谓的云辞坊看看。”
王老夫人自是立刻答应了,并吩咐家里的女眷做好作陪的准备。
昨晚从秦伀那儿了解了来龙去脉后,李绮罗就将这事压在了心底,现在还不是时候。
只是刚过晌午,秦家的大门忽然就被敲响了。
秦母去开了门,“你们是谁?”
“我们是王府的人,来接你们家的秦娘子到府上去一趟。”
正在看书的秦伀立刻放下书,站了起来走到大门边,来人是一位中年妇人,后面还跟着两个丫鬟,秦伀拱拱手:“不知您找我娘子所为何事?”
黄三爷怕王家两兄弟责怪他办事不力,并没有将与秦伀之间的过节上报,秦伀考上解元的时候,王家还给秦伀下过帖子。王府的下人也认识秦伀,知道他是去年的解元公。这位妇人脸上带了恭敬的笑意:“秦相公,是好事呢,有贵人瞧上了您家娘子的手艺,命我来接您家娘子。”
秦伀手一顿:“可是我娘子已经怀了身孕,而且月份大了,恐怕要拂了贵人的好意了。”
“秦娘子怀了身孕?”这位妇人微微吃惊,随后为难道:“这.....,要不就随我们走一趟,如果知道秦娘子怀了身孕,想来贵人也是不会为难的。”
“相公,谁啊?”凭李绮罗的耳力,她自然在屋子里将对话听了个清楚,走出来扶着肚子佯装才睡醒的模样问道。
她的肚子大的出奇,妇人一见,立刻惊呼出声:“秦娘子这肚子这般大!”
李绮罗笑一声:“这位妈妈,我这肚子确实大了一些,行走的时候都要格外小心。”
“这可怎么办?贵人特地看上了你的手艺来的,要不这样,秦娘子,你就随我们走一趟,贵人瞧见了你这肚子,应该也不会为难你。”这么大的肚子,怎么还能做针线。
李绮罗蹙眉:“到底怎么回事?”
中年妇人道:“贵人下榻在我们府上,因为家里几位小姐穿了你们云辞坊的衣服,贵人便到云辞坊去看了看,她们看了很满意,但那位小姐说不想要和别人穿一样的,让云辞坊给她做一件独一无二的衣裳,但你们坊里的绣娘都表示做不出来。我们都知道这些衣服靠的是秦娘子你的手艺,所以我家老夫人才差我上门来。”
秦伀听罢,眼神瞬间便冷了下来。
“绮罗,这咋行,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哪能做那么费神的事,要不让我去给那位贵人说说?”秦母着急道。
李绮罗摇摇头:“娘,您去怎么行?我去一趟吧,既然是贵人,肯定大人有大量,看见我这肚子,定不会为难我的。”
秦伀忙道:“我也去。”
中年妇人忙道:“对对,就去一趟,只要让贵人知道你不是有意推诿,肯定没事的。”
秦伀扶着李绮罗小心翼翼的上了马车,进到马车里,他一直将李绮罗的手抓在手里摩擦,合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相公?”
秦伀抬头:“绮罗,是我无用。”如果他能再能干一些,又何至于让自己的妻子在怀孕的时候还要被人呼来唤去。
李绮罗摇头:“说什么傻话?你去看看,这世间的男子有几个比你还能干的?别担心我,我会想办法脱身的。”看情况到底是怎样,如果实在为难,她是绝不会拿肚子里的孩子去冒险的。
秦伀目光沉沉,重新低下了头,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李绮罗知道秦伀一般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肯定是心底又在打什么主意了。
马车到了王府门口,秦伀先跳下车,小心的扶着李绮罗下了马车。进了王府,妇人对秦伀道:“秦相公,劳烦您在前厅等一会儿,后面是贵人歇息的地方,您不便进去。”
秦伀看一眼李绮罗,李绮罗回看她一眼,冲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李绮罗随着王家的下人一路到了后院,被引进了一个房间,房间里,庄夫人坐在上首,庄瑜满脸不耐烦的坐在她身边。王家的女眷在下面作陪。
“老夫人,夫人,秦娘子到了。”通传的话让屋里说笑的声音停了下来,都望向门口,就连庄瑜也带着好奇看了过来。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云辞坊的衣服确实是她从没见过的漂亮,特别是穿上身的时候,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换一套衣服便换了气质。今天去云辞坊,她将所有的衣服都从已经定了的人手里抢了过来。那些人知道她是尚书的千金后,也不敢和她争。
但这样她还是觉得不满意,她要穿的衣服必须是独一无二的,今天她拿的那些衣服已经有好些都穿上了,她堂堂的尚书千金岂能和这些乡巴佬穿一样的。
知道云辞坊的衣服设计都是出自幕后掌柜之手,且手艺磡绝后,便直接让人去将李绮罗唤来,为她量身定做一套。
在她认知里,能有这样称绝手艺的绣娘,年龄肯定不小了。
在众人的目光下,李绮罗进了屋子。
她一出现,众人都小小的呀了一声,王老夫人看着李绮罗道:“你怀孕了?”
李绮罗做出吃力的样子给这些人行了一个礼,王老夫人忙道:“快给小娘子看坐,这么大的肚子,如果有差池就不好了。”
李绮罗谢过王老夫人,坦然的坐下。
“云辞坊是你的产业?”等李绮罗落座后,庄夫人看着她问道。
“民妇别无长物,只有一手刺绣手艺还过得去,所以才开了云辞坊糊口。”李绮罗捧着肚子笑着答道。
庄夫人没料到李绮罗的态度竟然如此落落大方,而且谈吐间也丝毫不见乡野村妇的粗鄙,这让她觉得有一些不舒服,就算在京里,一般的官太太见了她,都要躬着身子,诚惶诚恐的说话,这个民妇又凭什么这副做派?
“你是云辞坊的掌柜?我听说云辞坊的衣服都是你设计的,那好,你看看我,给我定做一套天下间最好看的,最适合我的衣服。”庄瑜有些吃惊李绮罗竟然这么年轻,不过看了看她的大肚子,暗自撇了撇嘴,直接开口道。
“不知小姐什么时候要?”
“三天,三天后我们就要走了。你必须在三天内赶制出来。”庄瑜一脸理所当然。
三天的话一出,屋子里王家的女人们都在心里变了脸色,三天怎么可能,就是一件寻常的衣服,也不可能在三天内赶制出来,这庄小姐的要求如此之高,就更不可能了。而且现在李绮罗怀了孕,要是真不眠不休的苦赶三天三夜,那她只怕....
李绮罗心里冷笑一声,表面为难道:“这位贵人,您可能不知道,所谓慢工出细活,云辞坊的每件衣服都需要精雕细琢,如果按照小姐您的要求,那就更费世间,若我没怀孕,三个月还算勉强。但您也看见了,我现在大着肚子,实在有心无力。”
“你的意思是要拒绝我?”庄瑜瞪大眼睛看着李绮罗,“你知道我是谁吗?”
王老夫人忙打了个圆场:“庄小姐,这秦娘子不是有意冒犯,不过她说的也是实情,她这肚子实在太大了,老身看着都心惊胆战的。”
“你又算什么东西!”庄瑜直接喷向王老夫人。
王老夫人面色一僵,她算什么东西?她好歹也这么大岁数了,两个儿子,一个之前做到知府,一个现在还在任礼部侍郎。现在竟然被一个黄毛丫头直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是什么东西?!
王家大夫人忙拍了拍王老夫人的背,对她微微摇了摇头:算了,这本就不关她们的事。就算这秦娘子的相公是解元,但那又怎样,在朝廷里没有靠山,就算成了状元又如何。每三年一个状元,有多少人一辈子蹉跎无为,在一个不起眼的职位上老死。他们王家本就是庄尚书面前的一条狗,自然要为庄家马首是瞻。
王老夫人深吸几口气,将这口气咽下,罢了,为了王家,她忍!
庄夫人轻斥庄瑜一声:“王老夫人这么大的岁数,你怎么这么不懂礼数?王老夫人,您别见怪,小丫头说话就是没分寸。”如果是在京里,庄瑜说了这话,她自然要好好教训教训庄瑜。但这里是云阳县,离京城远的很,這些话也传不到京城去,再说王家,庄夫人根本没看在眼里,这丫头正在气头上,要是说的狠了,肯定又是一顿闹,随她去吧。
王老夫人手紧了紧,面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庄夫人说笑了,庄小姐如此真性情,我家几个丫头和庄小姐比起来,自是云泥之别。”
王家几位小姐暗地里撇了撇嘴:老夫人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就她们也知道,一个闺阁女子如此没规矩,传到外面去,别人还不定怎么说呢!尚书千金,如此刁蛮,尚书夫人竟如此轻斥而过,一看就是敷衍,这和她们的认知可太不一样了!
庄夫人见王老夫人如此识趣,满意的点了点头,端起茶杯看向李绮罗:“所以你是不准备给我们母女这个面子了?”
李绮罗站起来:“这位夫人,我知道这样答会冒犯了您,但恕民妇无法答应,我得为肚子里的孩子负责。”三天的世间,她的确可以赶制的出来。但现在她怀了孕,如果贸然动用精神力,谁知会造成怎样不能预估的后果?她不能让意外有一丝发生的可能。
“你倒是很有骨气。”庄夫人讥讽的说道。
“贵人谬赞了,民妇怎么会有骨气,不过是身为人母,本能的为孩子多考虑一番罢了。”
“好,既然你.....”庄夫人话还没说完,忽然一个小厮立在门口,冲屋里道:“夫人,小姐,老爷请你们过去。”
庄夫人神色一动:“老爷请我们过去何事?”
“小的不知。”
庄夫人起身,唤庄瑜:“走吧,别让你爹等急了。”
庄瑜看着李绮罗愤恨道:“那她呢,竟敢下本小姐的面子,就这么放过她了?”
庄夫人看一眼李绮罗:“随后再说。”说罢起身出了屋子。
庄瑜走到李绮罗身边的时候,看着她哼了一声。
李绮罗抬头看向庄夫人和庄小姐的背影,勾了勾唇角:本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贵人,原来不过是一对蠢人。
庄夫人和庄小姐到的时候,秦伀正和庄经告别。
侧身而过的时候,庄瑜看见了秦伀的面容,忍不住一阵失神。
“老爷,你找我们有什么事?”
“夫人,你可是唤了一位怀孕的小娘子给瑜儿做衣服?”庄经拿着手里的缴文仔细收好。
“老爷怎么知道??”庄夫人奇怪。
“定是瑜儿闹着要的,我给你说过多少次,不要太惯着这丫头,你看看她现在的性子,哪有一点儿千金小姐的气派。”
“老爷的意思是说我不会教女儿?”庄夫人面色一下就沉了下来。
如果是以前,庄尚书肯定就认错了,但现在他已经爬到了高处,再也不用被岳家压着,见庄夫人还是这般愚钝,也冷哼一声:“我告诉你,少惹些事。那小娘子的相公是去年的解元,刚刚我见了,着实有才,你们别把人得罪死了,如果他以后有出息,我还要收为己用。”
第134章 知己知彼
“解元如何, 就算是状元又怎样,大越每届有多少个解元, 每三年一个状元, 也没见每个都有出息。要是没人提携,他一个农家小子,又怎么能出头?”庄夫人完全没过脑子,直接道。
说完后才直觉不对, 一抬头, 便见庄尚书正目光沉沉的看着她。
“老爷, 你别多心,我不是说你。”庄夫人心里揣揣, 她也知道自己这性子是在不好,嘴巴又不容人, 以前还好,后来老爷官做大了,却是不再那么容忍她。回娘家去告状,娘家人都劝她要收敛性子,说庄经毕竟是一个男人, 有哪个男人会一而再再而三容得妻子这么放肆。
后来被庄尚书训多了,态度对她不再那么热络, 甚至开始纳妾,她也开始后悔了。
庄尚书定定的看了庄夫人一会儿:“我就是你口中的没背景的农家小子。”
“老爷,我真不是说你......”庄夫人急了,要去拉庄尚书。
庄尚书一侧身, 直接躲过了。
这时,庄瑜走上来,有些害羞的问庄尚书:“爹,刚刚从出去的人就是那个解元?”
庄尚书看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尚书家的小女儿刁蛮任性,早就在京里传遍了,弄得他十分没面子。“你又想打什么坏主意?一个女儿家,不在屋里呆着,天天到处招摇,脑子蠢嘴又毒,我们庄家的名声都给你败完了,滚回房里去。”
庄瑜不敢在庄尚书面前放肆,捂着脸呜呜呜哭着跑开了。
“老爷,那是咱们的女儿,你怎么能那样说她,要是你这话传了出去,当爹的都这么说亲闺女,别人又会怎么看?”庄夫人不赞同。
“还别人怎么看?你以为你们两母女在别人眼里还有什么好名声?才到云阳县,就逼着一个怀了孕的小娘子给你女儿做衣服,你们这是嫌在京里败的名声不够,还要大越各处都知道你们两母女的行事作风?”庄尚书沉着脸低喝道。
庄夫人还要再说话,但见庄尚书是真生气了,便不敢再张嘴了。“知道了,老爷,我错了,这就放那小娘子回去。”
第11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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