臀部碗大的疤?
苏宓秀气的眉头微挑, 这算是人的私事吧?写这个干什么?再往下看居然详细记载了人为何臀部有疤。却是那人小时顽劣,追猫逗狗乃是常事, 邻居家有恶犬,性甚烈, 他仗着犬带项圈, 在狗绳之外一步的距离摇头摆尾的挑衅。
然后恶犬挣断了狗绳……
“噗。”
虽是记录,言辞甚是平淡,但苏宓还是在寥寥数语间看到了一名顽童被狗追得满地跑的画面, 心里甚乐,一路埋头看了下去。
兰玖一直斜倚门扉,抱胸站在门前, 修长的腿随意交叠, 门前双灯掩印下, 夜色中容颜依旧丰神俊朗, 兰玖无言,静静看着里侧的苏宓,琉璃灯盏将她眼里的愉悦照得清清楚楚, 夜风拂过,一股暗香涌来。
兰玖嗅了嗅,抬眼看去,却是一旁小案上一盆茉莉开得正好,洁白娇小,花香袭人。
小是小,但很认真呢。
苏宓性子淡,更多的是随遇而安,并没有什么富贵心思,天天燕窝她吃得下,日日稀粥她也无怨,这样的人,怎的突然想挣钱了?兰玖不用细想也指她是为了自己,唔,看着苏宓灯下剪影,兰玖嘴角悄悄上扬。
小东西都开始努力了,朕也不能懈怠不是?转身回了屋。
…………
白日时,云墨只恨自己耳力太好,若非今晚云暖云青跑得快,自己是定不愿来当值的。看着皇上“心神荡漾”的入了纪家,云墨已准备好了耳塞,只等熄灯就将耳朵给堵了,然后就见苏宓去了外间书房,皇上在门口站了片刻,又回了里屋?
云墨从屋顶飞身而下,无声在窗前探头探脑,唔,苏姑娘在看书,皇上也在看书?
云墨默了默,这是什么情况?
仰头看着天上明月,夜色已浓,除了池边夏虫偶尔轻鸣,偌大的纪家早已没了半分声音,都睡了,这两位,不做羞羞的事情,各自看书了?
云墨纠结半响,最后无奈摇头,飞身上屋顶盘腿而坐,摇头心中自叹。
恋人的世界真难懂……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夜色中并不知时辰几何,云墨只看着兰玖已是第三次起身去外间,每每都在门口无声停住,神色一次比一次不愉,云墨瘪嘴,您要让苏姑娘入睡,说话呀,这般悄无声息,她都没空瞅你一眼的。
心里悄悄腹诽风凉话呢,忽然心里一冷,抬眼就看到兰玖站在院中,负手仰头看着自己,院中并没留灯,夜色弥漫,云墨只看到那个高大的人影,伸手,向自己勾了勾。
云墨:……
吞了吞口水,从房顶跳了下来。
还没说话呢,刚劲的拳风已临脸庞,云墨一惊,快速闪身躲了过去,大骇,“皇上?!”这一拳若是挨实了,连都得肿了!兰玖原地活动了一番筋骨,骨骼一阵霹雳响动,“长夜漫漫,来活动一番拳脚吧。”
云墨: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欲!求!不!满!找我发泄来了!
只可惜兰玖丝毫不给云墨反驳的机会,拳至腿也至,云墨只得迎战,挨了打就嗷嗷叫,一点儿也不怕深夜扰民。
苏姑娘你快出来看,这人在迁怒迁怒迁怒!
只可惜,云墨和苏宓并未心有灵通,直到他满身汗被揍瘫软在地上时,那间明亮小屋一点动静都没有。兰玖发泄一通,心情终于爽朗了,整了整衣衫,迈步向外间书房而去,几步的距离,微喘的呼吸已经平静。
苏宓忽觉眼前一片阴影,抬头,就看到了兰玖静静站在桌前看着自己,唇微抿。
苏宓心里一怔,下意识看向对面的西洋大众,竟已丑时过半,已经这么晚了?又仰头看着兰玖,快速道:“你怎么还不睡?再有两个时辰你就该早朝了!”
兰玖幽幽道:“我在等你。”
语气有些难辨,苏宓起身,走至他的身前,小心道:“你是不是生气啦?”
苏宓从来都是早睡早起的好娃娃,第一次熬夜,眸色依旧明亮,只暗暗布了几条血丝,兰玖伸手虚虚拂过她的双眸,温声道:“我知你是为了我,我怎会怪你?”不用明说他就能明白自己为何这般做,这种感觉,好甜。
苏宓亲昵挽着兰玖温热的手臂。
“我会挣好多好多的钱,将来不管是国难亦是人祸,都不会让你少钱使的!”
小姑娘语气雀跃,琉璃灯盏浅印的眸色明亮无人可及。兰玖也笑了,“好,那我等着你来养我。”苏宓重重点头应诺,兰玖又道:“钱要挣,身子更要紧,睡了吧?”苏宓难得起劲做一件事,现在正是兴致最高的时候。
却又听得兰玖声音微沉,敦厚低沉。
“我很心疼,听话好不好,恩?”
这一声“恩”,语调浅浅尾音悠长,明明那样淡,却让苏宓心酥的都快麻了,痴痴地看着兰玖,傻乎乎的由他拉着向外走。及至走到廊下时,正巧看到云墨一瘸一拐的路过,苏宓扯了扯兰玖的衣袖,指着云墨,“他怎么了?”
兰玖看了一眼,神色微诧,道:“不知道,可能是他长夜无聊,四处晃荡摔了一跤?”
“啪叽!”
被兰玖的“不要脸”深深伤害的云墨脚步一滑,用脸亲吻了大地,苏宓抿唇不忍看,这声音听着都疼。云墨默默收拾好心情,正要爬起来,居然又听到兰玖不好意思道:“他年纪轻,还有些不稳重,让你见笑了。”
云墨手一滑,又摔了回去。
可以以下犯上吗?真的好想。
…………
苏宓昨晚虽然被兰玖拖上了床,但无奈心思翻涌,一直想着重现淡描青花的事情,翻来覆去许久才算睡了过去,再起时,天已大亮,问了春兰,已是辰时末,连早膳的时辰都给睡过去了。
起得晚,但实际并未睡多久,但苏宓仍觉精神饱满,快速洗漱过后用了早膳,就奔向了老夫人的正院,谁直去得不巧,老夫人正在停下面婆子们回事,倒是在耳房看见了正无聊坐在椅子上摇腿玩的纪玉影。
纪玉影看到苏宓就眼睛一亮,笑着迎了上去,“你舍得出来了?”苏宓不解,一边同她一起坐上软塌,一边道:“我就昨日有些事,你都用上“舍得”二字了”纪玉影点头,“昨儿我就想去找你的,结果被祖母拦了,说你在忙。”
“你在忙什么呀?”
苏宓:“忙挣钱。”
纪玉影眨了眨眼睛,“你缺钱使?”
不应该呀?
苏宓正要回答,却见纪玉影小心从袖里掏出了一个鼓囊囊的小荷包,递给苏宓,道:“这是二十两银子,你若是缺钱,就拿去用吧。”苏宓一时无言,纪玉影又道:“我攒了几年呢,只有这么多了。”
堂堂纪家嫡出小姐,攒了几十年才二十两?
苏宓失笑将荷包还给了小可怜纪玉影,“用不着你的,若需要你帮忙,我会开口的。”
纪玉影本想再说,忽然想到这是苏宓诶,皇上放在心尖尖上的苏宓,她就算缺钱,也不会缺这二十两银子才是!想到这,有些讪然,自己好像丢人了,不好意思的把荷包给收了回去,又听得苏宓道:“你愿意帮我,我很感激,只要有这一份心我就很开心了。”
语气温婉,笑容和熙,纪玉影心里那点小小的尴尬瞬间消失无影,高兴的应了一声。又兴冲冲的跟苏宓道:“你可不知,你是大名人了,昨儿到今天,好几个人给我下帖子呢,都拐弯抹角的问能不能让你也一起去。”
现在可没人敢给苏宓下帖子,林家倒是下了帖子了,恩,然后后宫就散了。但苏宓实在低调,回京也快两个月了,出门次数寥寥无几,更从未去别人家做客过,都好奇,都想知道这苏宓是何方神圣。
不敢叨扰苏宓,就把心思打到纪玉影身上了。
纪玉影道:“你放心,我都推了,我跟她们都不熟,不会去的。”
再道:“倒是有几个手帕交,她们倒没说请我做客或来家里做客,只是有一个问题,想要我转达,问一问你。”
苏宓:“什么问题?”
纪玉影坏笑地看着苏宓,挑眉贼兮兮道:“问你是怎么把咱们陛下攥在手心的,可是有什么秘诀,才让咱们陛下这般死心塌地!”
这哪里是旁人的问题,分明是纪玉影借着这由头打趣自己呢!苏宓也不与她争辩,直接上手去挠她的痒痒。
“看我怎么收拾你!”
宁嬷嬷还没进门就听得两个丫头在尖叫,还以为是吵嘴了,忙进去一瞧,得,两个都滚在塌上了,衣裳散乱,簪子都掉了,失笑摇头,“快别闹了,老夫人那边忙完了。”两人这才起身,互相伸手帮对方整理散乱的衣裳发髻。
两人相携到了老夫人正屋,苏宓亲昵的坐在老夫人旁边,挽着她的手臂,道:“老夫人,我不明白。”
“您昨天送来的那些资料,怎么把别人从小到大的生平都列出来了?”
是了,昨天的资料,苏宓看了接近两个时辰,第一人还没看完,那根本就不叫资料,那叫旁人的生平,事无巨细,从小说到中年,甚至平日喜好都记得清清楚楚,苏宓现在还记得那李旺男嗜辣,独爱川省的麻辣汤。
老夫人并没回答苏宓的问题,而是握着她的手,反问道:“你觉得,李旺男是怎样的人?”
李旺男是怎样的人?苏宓快速去回想他的生平,整理了一番才斟酌道:“幼时顽劣,青年嫉恶如仇,现如今人已中年,倒是沉稳了。”眨了眨眼睛,又补充道:“但人还坚信良善,看到不平之事,仍会直言。”
苏宓记得,昨晚自己看到,那人因撞破了一个拐子,直言给道了出来,孩子是得救了,但那人却遭了报复,虽没丢命,但被人套麻袋打了一顿。
老夫人再问:“那你觉得,他是否可用,是否可信任?”
苏宓点头。
“可以。”
毫不犹豫。
老夫人笑了,轻声道:“这就是列举生平的好处了,你问我,他是好人吗,我可以回答你,但你是否会真心信任?旁人说再多都无用,得你自己看了才能清楚。”再道:“若是时间紧,我甚至可以口述给你听,简略明了。”
“但他们从家乡赶往京城,路程有远有近,全部聚集,还得十多天呢。”
“时间足够,你就慢慢看,自己用心去看,根据他们的行事作风来决定该重用哪些人。”
老夫人这番话倒叫苏宓怔住了,虽然当年坐上了皇贵妃的位置,但从未管理过内务,而自己的宫女太监也不需要苏宓操心,都是兰玖配的,他们各司其职,完全不必苏宓插手,苏宓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光是看人都有这么多的学问。
老夫人爱怜的看着苏宓,看着这个软乎乎的小姑娘,以后你还要掌管皇宫内务,借着这事就可以开始学了。
温声道:“你用心看,不着急,有什么问题来问我便可,也告诫你一句,那些人,确实是你娘的忠仆,你可以心存感激,他们也当得起你的感激,但是。”顿了顿,严肃的看着苏宓,道:“感激可以有,但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苏宓:“自己的身份?”
“对。”
老夫人点头,浑浊的眼是岁月沉淀的智慧,“再感激,也不要忘了自己是主子的身份,人善被人欺,这五个字,对任何人都适用。”
纪玉影幽幽道:“没错,你看我就知道了。”
老夫人失笑的把瘪嘴的纪玉影抱进了怀里,“没事,祖母教你管家,以后无人敢欺你!”
“恩!”
纪玉影高兴点头。
…………
听了老夫人的话,苏宓一路若有所思的回到了流芳院,既要感激也不能忘了身份,这中间的度,该如何拿捏呢?在桌前坐了许久,心里才有了一个大概的章程,暂且先放在一边,继续拿起资料细看。
及至春兰来叫用午膳的时候,苏宓才抬头,揉了揉有些泛酸的脖子,眯着眼看向窗外高照的艳阳,双眼都是酸胀。用过午膳过后,苏宓没有回外书房,而是在院闲走一番,消了食,然后准备回房午休。
激动过后,身子疲乏倒是明显了。
谁知还没转身回石梯,大门便跨进了一袭红裳,苏宓回头看去,正是纪宁,他手里捧着一个四方的黑盒,苏宓直言询问,“你拿的什么?”纪宁不答,抬脚上了石梯,苏宓忙跟上了他的绯红衣袍。
纪宁将盒子放在桌上,打开。
苏宓探头去看。
“嘶!”
惊得倒吸一口凉气,不可置信地伸手去翻了翻,居然满箱都是银票,而且全是一千两的银票,这满满一箱,几十万两是跑不了的,苏宓瞪着安静的纪宁,“你打/劫票楼了?”
纪宁:“……”
“你忘记苏家了?”
“这是苏家的现银,四十二万两。”
第6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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