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国师夫人”这个头衔在宋家人眼中,其地位可能仅此于皇后,但是又有一种诡异的封建迷信加成。
考虑到国师回门时秘而不宣的态度,宋家人商量了一下,决定将此事保密起来。
就连三个儿媳妇都没有坦言,只是隐隐的暗示了一些,导致宋府从上到下在面对余初时,大部分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着的。
只是余初一连在家中呆了五日,不见有人送东西来,也不见国师府来人,就好像忘记了宋府还有这么个人。
宋家人终于从“国师夫人”的冲击下清醒了大半。
宋母看着厅前的余初,手里拿着一卷书,双眸微垂,一副彻底沉浸在书中的样子,只是时不时的回看一眼门口,像是等着谁到来。
宋母眼底慢慢浮现出焦虑来。
这日晚饭前,宋母在房中跟宋天觅道:“老爷,你明日能不能跟国师府探探,问问他们什么时候来接阿初,回门最多三天,这都五天过去了……”
虽然有的人家,回门时住个十天个半月也是有的,但是断没有这种提前说两天过来接,接过不闻不问五六天的。
“国师府岂是我想探就探”宋天觅对此稍微乐观一些,他拍了拍发妻的手,“近日前朝动荡,想必国师也有不少事儿处理,加上这些日子去说项的官员不计其数,可能耽误了行程。再说,阿初这么多年没回来,你不是刚好都留几日?无需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忙于事务也好,被耽误了行程也罢,国师若是稍微上些心,让府里的人过来带句话,或者送些东西过来表示下关心,那么阿初就是住个半年,她也没有什么意见。
如今这幅彻底无视的样子……
宋母看着丈夫疲惫的脸,想了想,把剩下的吞进了肚子。
她思虑了半个时辰,转头就去书房找了宋临毅。
“临毅,你在礼部不是跟国师府走的最近么,能不能找机会去国师府问问情况。”
宋临毅正在核对礼部的单子,听到母亲的话,也反应过来:“阿初回来几日了?”
“五日。”
他的脸色也严肃了起来,他放下单子:“阿初那如何说?”
宋母:“什么都没说,每日不是跟孩子玩闹,就是坐在院子里发呆,只是总是往大门的方向看。”
宋临毅半天都没有说话。
“阿初的性子,的确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他在书房里来回踱步,“等大哥回来,我去和大哥说说。”
不知道宋家长子宋临渊说了什么,回到各自屋子的宋临毅和宋母脸上,满脸都是愁容。
……
渐渐地,宋家的氛围就有了微妙的变化。
首先是早餐吃饭的时候,宋母多了几分慈爱,少了几分疏离,一边给余初夹菜,一边盯着她吃够日常的食量。
不仅如此,饭后宋母还拉着余初聊了一盏茶时间,大部分是阐述宋府这些年,也时不时点出些趣事,最后笑着表示。
——现在府里条件好了,孩子也多,余初要是不介意,可以住上一段时间。
接着,宋二哥难得的休沐了半日。
特地拉着孩子作陪,让她带孩子分散注意力,言语中委婉的表示,他多养一个人没有任何问题。
宋小弟则把街市都逛了一遍,给他送了不少吃的喝的玩的,就是单单糖,就有七八种之多。
就连原本有些拘束的宋家儿媳们,也主动了不少,带着余初看绣花、说戏,跟她说京中后院八卦。
到了这时,一家人终于有了一家人的样子。
只有大哥,在第二天拉着她喝了一下午茶,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表示。
余初被灌了一肚子水后,决定实话实说:“我明日便要离开了。”
宋临渊难得露出些许促狭的表情:“怎么不多住些时日?想必娘他们,会更着急一些。”
余初理由充分:“谁叫我这次来,大家看见我生分的跟看见一菩萨似的。”
宋临渊卷起书,朝着余初的脑袋就是一敲:“你这口无禁忌的毛病什么时候改改,菩萨你也敢张口就来。”
余初笑:“下次注意。”
于是第七日,宋府终于等到了接人的马车。
入夜。
马车走了很远,余初掀开帘子往后看,宋母站在台阶上,红着眼眶,脸上却是笑着的。
余初放下帘子,把头靠在叶同志的肩膀上,很长时间没有说话。
马车里有些暗,叶长谦看不清余初的表情,他伸手整理着余初的碎发:“你要是以后想他们了,可以常常回来看看。”
“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会暴露你的。”余初摇了摇头,“再说,我也不想宋家成为靶子。”
人生的计划总没有变化快。
去年这个时候,余初还被肃美人时不时逮住去相亲,弄的几个部门的男性同胞,远远看着她就绕路走。
哪想到一转眼,她和叶同志就成合法夫妻了。
还是地下不公开那种。
叶长谦没想到余初担心的是这些,他仔细一想,试探性的问了一句:“你是不是不愿意公开我们成亲了?”
如果是隐婚,那这几天做的布置就要重新推到再来,宅院需要重新布置,身份需要重新拟造,还有后续两人如何相处问题……
余初楞了一下:“难道历代国师不是默认不公开?”
“自然不是——”叶长谦明白过来是余初想岔了,正常夫妻过日子,自然是期待两人在一块,隐婚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一面比比皆是,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公开不公开虽然也尊重历代国师的意愿,但是更多的是取决于朝局,若是帝师平和、朝局稳定,就会选择公开;若是朝局动荡国师府式微,就会选择隐婚。”他将余初搂紧怀里,轻声解释道,“灵帝沉迷于丹药多年,金属中毒症状明显,我跟林医生聊了一下,他的寿元也就这三五年。”
再过个一年半载,灵帝病卧龙塌,几个皇子蠢蠢欲动,藩王虎视眈眈,士族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话……灵帝就没有任何精力来管一个置身事外,只顾看戏的国师府,是不是有了女主人。
***
乾灵八年,夏初。
国师夜卧祭天塔,忽梦神祖座前一并蒂莲,醒后自算一卦,得知自己姻缘将至。
遂按照指引,在神庙并蒂莲前寻得一年轻女子,此女姓宋名初,乃宋家养女,十年前去霖州投奔外租,刚入京都不到月余。
有人云:
布衣荆钗藏绝色,一朝选在半神侧。
——选自《京都茶馆闲谈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宋家养女要入国师府的消息一传出来, 所有人先是一愣, 然后第一反应便是感慨起宋天觅的好运道。
这前脚刚得刑部尚书之职, 后脚就成了国师的岳丈。
众人感慨归感慨,却没有眼红。
宋家养女和翟翎羽那场官司,对翟家稍微关注一些的人都记得——
被人退婚,宋家也为了所谓的风骨, 连个公道都没替那孤女讨,使得京中流言四起, 议论纷纷, 最后还是外租家看不过去, 派人来接。
多年没有往来。
这样的关系, 比个寻常的侄女都不如, 自是借不到什么光。
加上国师府除了昭告天下之外, 连个典礼都没有,一顶小轿就将人接走了, 可见也只是顺应天意而已, 并没有多重视。
但是礼还是要送的。
有门路的人送进了国师府,没有门路的, 就走了个巧, 将礼送到宋家。
正常的嫁娶门户,不收反而显得太过刻意。
不过这一次, 宋临渊亲自坐在库房前盘点礼品,随着盒子一个个被打开,他原本悬着的心松懈了下来。
和临毅成亲时相比, 多了三成,而这三成还多半看在父亲这个新任刑部尚书的面子上。
看来,大家对这段天降姻缘期待并不高。
又或者说,大家对宋家和阿初之间的关系并不看好。
***
国师府一直走的高冷风,就连公开关系也多是——
天赐,吾受之。
一顶小轿,一个丫鬟,两个轿夫,一个护卫……简陋的像是乡下人结婚的配置给送进了国师府。
国师府在皇宫内,像是凹字型内楔部分,虽往下延伸,却有独立的城门,由西城门直入。
换句话说,这是个套娃结构,国师府在皇宫内,却又彼此独立、彼此隔绝。
这原本是上两代帝王因为忌惮国师府所设计——
想将国师府放在眼前监视,却又因为害怕所隔绝;想将国师府的名声纳入皇宫,却又担心国师府干涉朝政。
这国师府是建筑群,由几栋房子组合而成,前面一栋供着神像带头搞封建迷信,正后方一栋是居住楼,两侧则是待客和杂用的房子,比如闭关(休假)、炼丹(巧克力丸子)、卜卦(带头搞封建迷信)。
只不过,站在驻点的角度来说,这个地理位置……
“这个地理位置,是巧合?”余初戳了戳楼上伪装好的望远镜,望远镜+监视器组合,几乎将整个皇宫一览无余。
尤其这角度正对着的,是议事殿。
“的确是巧合,只不过若是没有这个巧合,国师府建塔也是一样的。”叶长谦拉着余初的手下楼,“这些小布置以后慢慢跟你介绍,我带你去看贺礼。”
贺礼的事儿,余初听叶长谦说过。
两人成亲的消息当天就发了出去,几个驻点迅速给了反应——送来了贺礼,除了最远的两个驻点礼物还在路上之外,其他的都已经盘点入库。
叶长谦开玩笑说,这些都算她的私产,以后可以自由带到现代区去换人民币。
余初也没在意,同事间的贺礼,有来有往,夫妻两人谁保管都一样。
正乱七八糟想着,余初已经跟着叶同志来到一楼一处偏殿,映入眼帘的是满市的书架,如同图书馆一般,一排排累了过去。
第1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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