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至少说到她自己生活的时代,佟秀玉还是颇清楚的。
一个没有皇帝,人人都是自由平等的时代……若自己是百姓,四爷也会对这样的时代心生向往,就算他将来会成为整个大清国的主人,私底下,四爷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未来对天下人具有的强大吸引力。
正是因为清楚,在嘉匪成气候之时,四爷才特意去了解了这个历史上根本没有的嘉匪,而在知道嘉匪的宣传口号与政治理念后,更是无比重视嘉匪。
无论如何,哪怕倾尽全国之力,也必须立马扑灭这股匪徒!
可任他想尽各种办法,无所不用其极的打击嘉匪,但到底他还只是雍亲王,不是皇帝,根本不能完全调动起大清的军队。
至于告诉康熙未来?他可不会傻了吧唧的冒着牺牲自己的危险去做。
再加上在前些年收回欠银的事上,他得罪了太多人,盯着他错处的人可不少——尤其还有个跟他势如水火的八爷党在,有段时间他也过得颇为艰难。
若不是嘉匪眼看着一天天势大起来,最后居然瓜分了大清半壁江山,他这个力主剿匪的人如今也不会受到重视。
但他宁愿不要这样的重视!
不比那些对嘉匪没有一个清楚认知,以为没能消灭嘉匪只是大清不够重视,以为将来到了江北,大清骑兵就能纵横无敌的朝臣和八旗老爷们,四爷太清楚嘉匪的感染力了。
他从不对未来报以乐观想法——在短短两年内取得长江以南根本不算什么,等嘉匪消化了手中的势力,剑指江北绝不是说笑。
然而如今老爷子年纪大了,根本没有年轻时的锐气。被人取了半壁江山,他不是不恼怒,甚至可以说,他怒的几次控制不住厥过去……但他却总是抱着嘉匪不敢过江的幻想,最近甚至有了些自暴自弃的苗头——
对四爷八爷几个委以重任,尤其把嘉匪的事务全权交给四爷。似乎不看不听,他就还是那个圣明天子。
四爷心累之极。既要想方设法封锁嘉匪的消息以免民间不稳,又要尽力仿照嘉匪试着改革,毕竟现在若还不改,恐怕大清灭亡,真是不远了。
而在他努力周旋时,八爷党还不断拖后腿跟他对着干不说,但凡触及到某些朝臣宗室的利益,他还要被提到朝上弹劾一番……
而老爷子也是这拖后腿大军的中坚力量,虽然不想管嘉匪的事,但是但凡他的动作大了,让老爷子感到他在挑衅自己的权威了,又会跳出来教育他一顿。
就这样时不时被敲打一番,手上事情往往才开个头就被老爷子撸了交给八爷党——以前多么认同这“帝王心术”,如今四爷就多么厌恶这一点!
这样带着镣铐做事,他还能做出什么成果?
心累之后,他也不得不考试考虑是不是要把佟秀玉的存在告知他人了。
可最后他还是放弃了。四爷到底不是傻的,没那么天真,以为老爷子知道了未来,就会支持他改革。
大清是爱新觉罗的大清,天下是爱新觉罗的天下——无论如何,只要他还是爱新觉罗家的人,他就不会主动削减手中的权利。他还只是个亲王尚且如此,做了几十年皇帝的老爷子会如何想,就更不用说了。
如今的问题根本不是老爷子不清楚大清的危机——他或许心里比自己还清楚呢——而是哪怕清楚,但在老爷子有生之年里,绝不可能放弃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
回忆至此,四爷打住自己的思维,不再想让自己灰心的事,转而翻看起手中的资料
然而翻开第一页,就是八爷又在何处安插了自己的人,兵工厂的研究经费又被谁谁谁想方设法弄走一笔……想到那个可能的未来,四爷不由头疼不已——人力有时而穷,从前不信这句话,如今他却是不得不信了。
这样的朝廷,面对如今还在蒸蒸日上,越发强大的新华国,真的有一战之力吗?真的还有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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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的苦恼不提,江画这边,到的确如四爷所想,越来越好。
有江画主掌大方向,华国经过三年沉淀,专注于民生与基础发展,比起刚建国那会儿,国力真可谓翻了两番不止。
人人能吃饱饭不算什么,百姓们只要是勤劳肯干的,如今每天都能吃上肉,隔三差五也能扯几匹布制新衣。
最近政府甚至开始推广义务教育——三年制义务教育,学杂费全免,但凡上学的孩子,每天中午一顿饭政府全包。
虽然有些家里还是不太情愿自家半个劳力没了,但是想到不过三年,自家孩子就能识文断字,将来工作政府也包分配……细细算下来,这可是大好事!
政策一出,各大小学校都挤满了来报道的家长孩子——谁也不是傻子,中国自古以来劳动人民的小狡猾就在这时充分体现:但凡家里有孩子的,从路都走不稳的幼儿,到看起来二十多家长硬要说刚满十八还算未成年的“青少年”,统统塞进学校。
无奈之下,江画只得从新分了学年——九到十五岁才能报名上“小学”,小学毕业后义务教育完成,若想继续学习,还有三到五年的中等教育——学费还是给免了,但是书本费用等该给还得给。当然,若家里困难,学校也提供助学贷款。
至于高等教育……华国目前只有一所大学:嘉陵军校。每年定时开启招生考试,但凡有本事考上的,不但学校不收一分钱,每月还有津贴可拿。
不过如今的嘉陵军校已经不是以前四处捡人的破学校了,要考上可不简单——语文数学必考,另外根据未来的就业倾向,还要考三到五门专业课:什么化学,地理,历史,物理,外语等等等等……
总之军校被江画打造成了一个高级人才储备基地,但凡能考上军校的,都是大才。更不用说军校毕业生了,都还没毕业呢,每人都已经收到好几个部门的招聘信了。
在这样大发展的情况下,短短三年,江画就能非常自豪地表示:华国再次站到世界之巅!
这边厢华国发展地热火朝天,北方也有地下工作者们前赴后继地做宣传拉人口,一切欣欣向荣之际,一个爆炸消息传遍大江南北——康熙驾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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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革命先驱四福晋
掌握大清朝六十年的康熙皇帝离世,对如今颇有些风雨飘摇的清廷来说,无异于一场大地震。
不管他到后来是否已经老糊涂,但是只要他还活着,就是清廷的强心剂。现在这个强心剂没了,大清上下,包括康熙那些对他颇有怨言的儿子们,一时也感到彷徨起来。
唯独刚继位的四爷没有。
父亲去世,不管他如今与老爷子的父子之情还剩几何,他心中也不是不悲痛的,可是现实不会给他悲痛的时间。
南方嘉匪这几年越发强大,他的危机感本就一日盛过一日,如今老爷子驾崩,朝廷不稳——正是宣战的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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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突然驾崩,雍亲王继位为帝,而他一直主张改革,对我等又是深恶痛绝——诸位,”江画站在地图前,环视参与会议的众人,当年稚嫩的小伙子子小姑娘们,如今个个都是一方大佬,此时听江画的口风,面上都带了跃跃欲试之色,唯独最早跟随江画的黄叶等五人表情很有些复杂,江画只当没看到他们欲言又止的样子,一字一顿道:“如今北方清廷不稳,值此良机,正该挥兵直上,解放北方,统一全国!”
话音刚落,所有人皆站起来,几个急性子迫不及待道:“总统,我等愿往!”
“后勤部早已准备好一切物资,随时可以出发!”
“情报部门也做好准备,只要一声令下,就可在北方掀起群众运动,配合我军!”
江画见众人情绪高昂,也不再拖延,笑道:“好,三日后出兵——这次,我来带军。”
……
战前会议开完,各部门负责人都急急离开去做准备,唯独江画最初的班底,绿芜五人留下。
“画姐……”绿芜被王全一推,瞪了他一眼,还是磨磨蹭蹭上前,含含糊糊唤了她一声,就说不出话来了。或许是当年被江画吓到的后遗症,这些年哪怕与江画都姐妹相称了,她还是不敢在江画面前大小声。
倒是江画了然一笑:“怎么,你们担心我会手软?”
几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江画摇摇头,沉默片刻后,刘言站出来说道:“如今那个谁当上皇帝了……您……在理法上也算大清皇后吧?真要……?”
江画轻笑一声:“当年我们举旗造反时,可没想过我在理法上还是雍亲王福晋,眼下就要与清廷决战,难道胤禛当了皇帝,就会有什么不同吗?”
“不会不会,”这次说话的是乌元,“可是这次咱们可要跟那谁直接对上了……”他咂么咂么嘴,表情有些奇异,“回头想想,还真有些不自在。”
江画摇头失笑:“那最不自在的也该是我,好了,别整天想些有的没的,去把自己的事做好——”
江画指指乌元:“尤其是你,这回你自己带军抄清廷后路,没人看着,你可别办砸了!”
乌元立正行了一个军礼:“请首长放心!”
几人再次对视,这回却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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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从长江沿岸烧起,有群众基础,有强大后勤保障,有训练严苛的强军,有更新换代的武器……
没有败的理由。
不过半年多,大半个北方就被嘉陵军收入囊中,整个直隶地区更是早早被下,唯独京城,还处在重兵包围之中——
“报——皇上,八百里加急——盛京被破,我八旗军损失惨重——”
自嘉陵军过江以来,大清每战皆败,才打了不过三个月,就打没了各地官员的胆气。又有嘉陵军宣传的光复华夏等口号在,加上他们“优待战俘”的传统,到得后来,许多城池都是嘉军一到,便自发开城迎接,官员们一个个争先恐后做带路党,仿佛嘉军是众望所归一般。
与风光无限的江画相对,刚登基就被人连连打击的四爷,自然过得很不好。
他以为他已经很重视嘉陵军了,没想到还是小看了他们。这样恐怖的收买人心的能力,这样强大的凝聚力,还有这样可怕的武器——半年里还没打进京城,只不过是嘉军不想,而非他们不能罢了。
而他这个皇帝,此时此刻就连外面的消息,也不过是嘉军有意透给他的,否则这处于重兵围困之中的京城,别说八百里加急了,就连只耗子也跑不进来。
摸了把脸,四爷取过加急文书看了一遍,沉默了很久,才长叹一声:“苏培盛……联系城外华国总统江画……我……投降……”
刚刚登基时以为自己能在夹缝中平衡,以为自己的能力怎么说也可以让大清坚持下去,以为……
这么多以为,这么多努力,也敌不过华国的长木仓短火包。如今八旗儿郎已被打的七零八落,没有几个了——而汉军?临阵投降的汉军比比皆是,不肯投降的也抗不过嘉军一轮齐射……
大清……已经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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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亡国之君是什么体验呢?
四爷坐在庭院里,远远望着重檐中露出的树枝,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硬,眼里却透出些许迷茫。
投降那日,他以为那就是他这辈子最屈辱的一刻,可直到见到一手打造出华夏国的大总统江画,他才发现,原来还能更屈辱——谁能想到,最终掀翻大清统治的,会是他的“福晋”?
他不是蠢的,一瞬就反应过来,这个“福晋”,恐怕早就不是曾经的乌拉那拉氏了,早在弘晖夭折之后,真正的福晋就随之而去——换来了这个灭亡大清的罪魁祸首。
反倒是什么华国财政部长,医疗部长——包括耀武扬威的乌元帅,刘元帅……也都不过是他以前的下人罢了。
回想着自己当日的震惊,四爷自嘲一笑。本来待投降之后就自我了断的,最后也不知为何,居然就这么苟且偷生下来。如今每日里种种花养养鸟,带带孩子,跟佟秀玉吵吵架,似乎过得也不错。
可惜这辈子,是离不开这雍王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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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国统一已经三年了,华国仍处于高速发展期,可是最近京里却流传起小道消息:大总统有意退下来,要选下任总统了!
三年前京城被围,但是最后前清末帝主动开城投降,所以京城百姓倒是没受什么损失,如今华国也将京城作为首都,所以京中百姓们只觉得日子越过越好,于是这八卦事业自然就蒸蒸日上起来,各种小道消息四处流传:什么大总统原来是死了的四福晋,什么四爷——大家说起末帝都这么称呼——如今跟大总统有一腿,什么北大招生不招旗人,有的是真的,大多却还是假消息,但老百姓就爱听个热闹,所以尽管江画大力打击谣言——她跟四爷现在可没有一腿——却还是屡禁不止。
民间政治家们一碟花生米一杯小酒,三五成群坐一起挥斥方遒,这次得了“准确消息”,更是开始担心起国家未来了。
“不能啊!说什么明主,都是骗骗我等百姓的,谁当上皇帝——哦哦,当上总统,还肯下台的!”
“嘿,你还别说,这次总统还真要下台了!我小舅子的同学的大姨夫,就在京城市政府上班,这次的事,稳!”
“哎哟喂!别不是政变吧?!要我说,这娘们就是不行,她不当事儿啊!肯定弹压不住手底下那些元帅,看样子要被推翻啦!”
“嗨嗨嗨,我知道怎么回事儿,是那位——”说话的大老爷们还是半边脑袋秃瓢,他神神秘秘指了指原本的雍王府方向,“那位串联了好些人,现在要复辟!”
“不会吧!”
“不可能!你小子别想这美事儿了,你们旗人——”一个红脸汉子满脸不屑,伸手比了个手势“是这个,没戏!”
走在路上,能听到大街小巷上随时都有人指点江山,尤其对最近江画有意“禅位”的事,各种指点猜测层出不穷。
江画面带笑容与绿走在街上,虽然脸上有一条疤,却莫名让人看出些慈祥来了。
她听着街头巷尾的插科打诨,眼睛都快笑眯成一条逢:“我都四十多的人了,按年纪算,孙子都该能打酱油了,怎么还不能休息了?”
绿芜难得能跟江画出来走走,听到百姓们各种不靠谱的言论,一时也有些哭笑不得,如今听江画调侃,不免有些气恼被江画听到这些不敬的话:“都是刘言,叫他好好整治下这些胡说八道的,这点小事都干不好,我看他就是皮痒了!”
第1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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