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之后,献帝才摆脱众臣的纠缠回迎春殿,群臣也各回各部各司其职,一切恢复到井然有序。除了孔融心中些许隔阂,其余臣公皆没有在意献帝落寞的神色。也许在王朗等人看来,若非献帝执迷不悟,岂会落到今日的田地?
天已经变色了,地又岂是故土?
吕布、孙策先后离世,曹操、刘备皆节节败退,中原大地,谁主沉浮?
吕霖并未去由大将军府改设的唐王府观看,而是吩咐太史享先行离开,只带着甲乙丙丁四名金蛇卫入了宫。太史享也没有多问,毕竟吕霖的秘密很多,不该他知道的就不要知道,何况如今内廷由董昭接管,连宫女、黄门都是自己人!
吕霖将大黑马交给宫门守卫,坐上华歆专门为他制作的王驾,穿过南宫前往德阳殿。自南征荆州以来,算算日子已经有半年没有来过这德阳殿,又是一个落叶纷飞的秋天,吕霖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触景生情,有些怀念当年的那树梅花。
已然夕阳在山,凉风渐起,吕霖走下车驾,束紧新制的蟒袍,快步走向大殿。
大殿弄花的婢女乃是采薇,如今已经十八芳华的女子容貌更甚,比淡雅的秋菊更加动人。听到不熟悉的脚步声,采薇扭头看向殿门口,影子拉长一个久违的身影,采薇没由地激动不已,恭身施礼:“奴婢叩见将…唐王殿下…”
“嗯…采薇呀…”吕霖目光和煦,微笑道:“快快请起!”
“殿下记得奴婢名字啊…”采薇不由得心中一暖,低声应一声,缓缓起身,面带娇羞,目光却不敢迎上吕霖。
“啊?你说什么?”吕霖没听清,问了句:“皇后何在?”
“哦,皇后在内殿,奴婢这就去通报!”
“不必了,我亲自进去,何须通报,你去准备晚膳!”吕霖上前几步,在采薇面前稍作停顿,从袖中取出一条玉佩送给采薇,径直走进内殿。
“谢殿下!”采薇目光激动,看着吕霖远去的背影,有些失落,又有些无奈,最后看了看手上的玉佩,满脸幸福。
……
内殿没有秋风打扰,明显暖和许多,还弥漫着阵阵幽香,足矣令每一个男子迷醉神往。伏皇后坐在软榻上,身体微微前倾,逗戏着摇篮里的婴儿。与半年前相比,身材变得丰腴一些,为人母之后,目光更慈祥和蔼了些,别有一番韵味儿。
吕霖进来时脚步声很轻,没有惊吓到眼前这幅动人的画面,愣神看了许久,直到伏皇后腰有些困站起来转身之时,才四目相对看到彼此相隔半年的脸庞。吕霖走近两步,微笑道:“许久不见,皇后!”
“是你?”伏寿眼里流过一丝激动,立即抑制自己神色,淡淡道:“你怎来了?”
“想你,便来了!”吕霖情不自禁傻笑两声,挠挠头瞟了一眼刚刚安静下来的婴孩,问道:“这是咱们的孩子?”
“是女儿,你不喜欢…”伏寿本想问,你喜不喜欢女儿,却又觉得不妥,遂改口道:“乃我女儿!”
“是我们的女儿,我很喜欢!”吕霖满心欢喜,看来半年不见,伏寿还是很想他的!见伏寿脸色微红别过头,吕霖上前贴近伏寿紧紧抱在怀里,深深地嗅着伏寿身上的幽香。自吕布假死计划开展以来,吕霖终日忙碌,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碰过女人,此刻佳人在怀,吕霖身体很快有了反应,低头含住伏寿樱唇…
许久以后,伏寿才气喘吁吁的将吕霖推开着,红着脸道:“你父大丧期间,你岂能妄为?”
“正因为在家不可恣意妄为,才来看望你!”吕霖刚说完,又觉得这话实在不妥,赶紧加了句:“且半年未见,实在太想念你,如何控制得住?”
“你这恶人,欺负人以后才是甜言蜜语,有何意义?”伏寿索性扭过头不再看他,却也感觉到吕霖柔情而又火热的目光一直停驻在她身上,心里升起一些幸福之感,娇羞道:“你说喜欢女儿,怎么不看看她?”
“看!我这就看看!”吕霖走到摇篮前蹲下,目光喜悦地看着女婴好久,才扭头问道:“起名为何?”
“起了!”伏寿微微皱眉,轻叹道:“陛下赐名刘曼…”
“陛下赐名…陛下赐名…”吕霖细细咀嚼,嘴角微微上扬,陛下终究是暴露了!念及伏寿的感受,吕霖会心微笑道:“好名字!”
……
赖在德阳殿一个多时辰,晚饭后便已然日落西山,吕霖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德阳殿时,已经暮色沉沉。兴许是近来久坐没有好好锻炼身体,今日竟然大战半个时辰便向伏寿认了输,想起初为人母的伏寿今日床上风韵,吕霖舔舔嘴唇意犹未尽,做男人真好!
前提是做一个体魄强健、战斗力强的男人!
自从王位敕封之后,吕霖便行坐王撵,不过短短两日,已经体会到车攆的好处,打算以后京都内的出行告别大黑马。
如今内府的财政并不富裕,吕霖特地交待王朗切莫奢侈浪费,只不过见到修缮罢了。过两日王府便能够装修完备,吕霖打算在吕布丧期之后举家搬过去,也方便照顾母亲。新王府算不得大,却也有十二个院子,大致分为前院五个,中院三个,后院四个。其中前院用来处理政务、接待宾客,中院分给严夫人与貂蝉共住一个院子,吕霖与夫人甄宓住一个院子,另外一个院子基本上被经常回娘家的吕雯霸占。而后院除了仆役、婢女居住以外,吕霖专门腾出两个院子当做自己的后宫,待过几日便将杜秀娘接过去住,另外一个院子还是空着等待着主人。
想想历史上曹操竟然有儿女二十五人,侍妾更是数不胜数,吕霖觉得自己简直算得上不近女色。
接下来两日,群臣都忙碌着秋收与各地赋税,御史台与尚书台忙碌着各地考绩,然而最重要的是,献帝当年建议的科举考察制度正式实施,虽然前年那一次并不完备,但是群臣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件事儿,连孔融、丁谧等大儒都没有反对。因为吕霖的穿越,科举制度的雏形提前诞生了三百多年。
不过这一切与当初雄心勃勃的献帝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如今献帝只能徘徊于后宫庭院之间,曹贵妃深受宠爱,若非她怀上身孕,恐怕献帝根本不会去迎春殿找阿依那狐媚子解决生理问题。
自阿依被送进宫,献帝便知道她是吕霖设的细作,故而一直心怀戒备。如果说阿依对吕霖唯一的贡献,可能只是让献帝的身体变得虚弱,但献帝不过二十五岁,还不至于身体极度亏空,如今的阿依虽然依旧锦衣玉食,但她自知不过是献帝的泄欲工具,并未受到献帝的怜爱。
如前两日一样,献帝释放出内心的郁结之液,便起身穿戴好离开迎春殿,对于凌乱在床榻的阿依没有一丝留恋。这个时候曹节已经睡下了,献帝也没有回寿安殿叫醒曹节,而是独自前往花园走走,或许是散散心,又或许是无处可去。
秋夜寒冷,又伴着阵阵凉风,便是身后的杜吉也有些受不了,但献帝却没什么知觉一般。呆呆地发愣了许久,献帝才回头平淡道:“你若困倦了,下去歇息吧。”
“奴婢服侍陛下,不累!”杜吉打了个机灵,赶忙道:“夜凉如水,陛下还是回殿内歇息吧?”
“夜再凉,又哪里及得上朕心凉?”献帝轻叹一声,转身看着杜吉,微笑道:“若朕染了风寒,随后一病不起,你的主子想必很高兴吧?”
“陛下乃真龙天子,区区寒风岂能伤的了陛下?”杜吉拱手应承一声,忽然察觉有些不对…立即反应过来…跪下道:“陛下便是奴婢唯一的主子!奴婢跟随陛下二十年,对陛下忠心耿耿啊!陛下明鉴!”
“你是忠心耿耿,然不是对朕忠心耿耿!”献帝脸上露出笑容,苦涩道:“朕一度以为,你跟随朕二十年,颠沛流离不离不弃,算得上朕最相信之人。然而你,却负了朕!”
“陛下…奴婢不敢辜负陛下大恩,请陛下明察啊!”杜吉抱着献帝大腿,哭嚷一阵缓缓抬头,见龙颜依旧冷漠,遂松开双手后仰在地上。待献帝低头对上他的目光,杜吉才颤颤巍巍地起身,行礼道:“既然陛下信不过奴婢,奴婢说什么也没有用了!然奴婢对陛下赤胆忠心,日月可证,即便对陛下稍有隐瞒,却实实在在为陛下考虑的呀!”
“为朕考虑?”献帝气急败坏上前狠狠踹了杜吉两脚,气喘吁吁道:“你便做了吕霖的细作,便是为朕着想么?”
“陛下!魏续与赵温的动作,贾太尉早有察觉,他们根本不是吕霖的对手!奴婢为吕霖间谍,只不过是希望吕霖布置妥当,切莫伤了陛下!且吕霖向奴婢许诺,定不会伤害陛下,否则奴婢怎敢答应吕霖啊!”
“如此说来,朕倒还要谢你了?”献帝脸色冷漠,目光十分阴沉,厉声道:“若非你为朕考虑,向吕霖求情,他吕霖还敢弑君悖主不成?”
“陛下确实应该谢谢他!”杜吉还没答话,身后忽然传来另一人的声音,献帝不必回头便听出是吕霖的声音。从德阳殿出来,吕霖便脱掉官服换了身便衣,不过腰间还别着妖刀虎翼,走到献帝面前,吕霖还是拱手行礼道:“臣拜见陛下!”
“朕的皇宫,吕卿可以悄无声息自由出入了?”献帝戏谑地看了杜吉一眼,扭头看着吕霖道:“何必向朕行礼?朕这个皇帝,不掌握在你手上么?若你哪日不开心,直接废了朕取而代之,岂不省了麻烦?”
“臣不敢!”吕霖淡淡一笑,继续解释道:“陛下可曾记得,当年臣便在陛下面前感叹,这杜吉是世上对陛下最忠心之人,陛下今日与杜吉隔阂,到底是信不过杜吉,还是信不过自己?”
“吕…唐王…你向奴婢保证过,不会入宫打搅陛下…”
“本王是向你保证过,但本王并未想对陛下不轨,只不过夜里寂寞清冷,本王进宫陪陛下说说话,有何不可?且陛下心目中,你已然同我一样是乱臣贼子,你在他身旁,与本王在他身旁,又有何不同?”
“哪怕陛下不信我,我也必须护佑陛下!”杜吉朝献帝拱手一拜,随即转身站在献帝前面,开口道:“夜深了,陛下要歇息了,唐王还是请回吧,若有要事,请明日再觐见陛下!”
献帝看着挡在身前的背影,长叹一口气,或许是感慨杜吉的愚蠢和忠诚,又或许是感叹自己的愚蠢,随即轻声道:“杜吉,你且备些酒菜,朕与唐王喝一杯。”
“这…诺…”
……
兴许今年冬天一如既往的冷,而且冷的更早,黄河以北冷的更快,入秋之后,邺城内每天夜里都凉风习习,对于戎马多年患上隐疾的曹操而言,这个天气已经离过冬不远了。
看着怀孕的糜夫人入睡后,曹操却没有丝毫睡意,想起近日连连败仗,心口忽然有些烦闷。曹操索性起身走出内室,顺手披了件棉袍来到外屋坐下,喝了口桌上凉茶,怅然若失。
再过几个月,便到曹操五十大寿,人生啊!能有几个五十岁?
自举兵讨董卓以来,曹操谨慎的走好每一步,夺兖州,攻徐州,灭袁术,讨袁绍,一切井然有序,而唯一的意外,便是吕布那匹夫捷足先登抢了献帝入驻洛阳。恰是这唯一的意外,让曹操十年的苦心经营毁于一旦,不仅损兵折将,连兖州老家和徐州都给丢了!如今曹操砸锅卖铁孤注一掷,没想到还是被算计了!曹操万万没想到,吕布这贪生怕死的匹夫,竟然会以自身为棋子来做局,这一次输得惨啊!不仅丢了进攻并州的重镇阳泉,而且令郭嘉将并州与幽州的通道连接起来,昨日曹仁于北海大败,只能退守乐安!整个黄河以南尽为吕霖所有,如今的冀州几乎变成了大瓮!
吕霖!吕霖!可恶的吕霖!
此刻可恶的吕霖已经三杯暖酒下肚,哪里会在意耳朵烫的原因。至于有没有人在背地里骂他,吕霖更不会在意,否则,他哪里还能安然的与献帝饮酒,恐怕早就内疚而死了!
“你父吕布大丧未过,你便与朕在此饮酒,若让臣公能知道了,恐怕会说你闲话。”
“谢陛下关心,既然陛下抓住臣的把柄,可要好好利用!”吕霖笑容玩味儿,放下酒爵笑道:“适才已经告知陛下,臣入宫并非是来看望陛下的,方才只是路过后花园见到陛下,才有了这顿美酒!”
“你既然不是来找朕的,莫非是来找阿依那贱妇的?”献帝脸上挂着笑容,言辞却相当恶毒:“虽然那胡女容貌不俗,但是朕已经玩腻了,你若把她接回去,朕也不介意,就当朕赐给你的!”
“既然是臣当年送给陛下的,哪有要回来的道理?且臣入宫并非见那胡女…”吕霖提起酒樽给献帝斟满,微笑道:“臣是入宫看望皇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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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四章:换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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