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我觉得两股战战。
    于墨望着我，蹙起的眉尖渐渐地拧到了一起。他的这种强烈的不安最后化为了深深的痛苦：“我是一个盆艺师。”
    “这个盆景，是我妹妹于晴的作品。我的妹妹在园艺一行里很有名气，在学习盆景上也很有天赋。四年前，她到日本去跟随一个盆艺师学习。几个月前，她回到了中国，还带回了她在日本制作的一个作品。”于墨望着我的眼睛，说，“就是你得到的那个盆景。”
    第六章盆景的故事（二）
    于墨说到这里，再一次陷入深深的痛苦和恐惧之中。
    “我妹妹回国之后，曾经在展会上展示过这个盆景。根据专家评估，这个盆景，市场价值约在十万以上。我知道你觉得这个价钱很疯狂，而在我妹妹的眼中，这个价钱还远远比不上这个盆景的一个小屋。”
    于墨自嘲地一笑。
    “我妹妹回家之后，整个人都变了，终日惶惶不安。就和现在的你一样。我一开始以为是她还不适应国内的气候和生活节奏，加上她的生活作息不规律，我曾经劝她好好休息。”于墨说，“然而，一天晚上睡觉，她就没有再醒过来。”
    我想起了夜晚那无声的窥伺，那一双站在我面前的脚。
    我出了一身冷汗。
    “她死……去世了吗？”我连忙改变自己的措辞，生怕激怒他。
    于墨神情复杂地看着我，说：“医生告诉我，她现在已经是一个植物人。”
    “好端端的，只是睡觉，为什么会变成植物人！我想不通！”
    于墨看起来十分痛苦，我看见他的手紧紧握着自己的肩膀，显然是在强迫自己平静。我连忙为他倒了一杯水，他谢了我，却没有喝，而是继续说：“为了支付昂贵的住院和医疗费用，我不得不把那个盆景卖掉了。钱像水一样用得飞快，我的妹妹却一直没有醒来。”
    “有一天，我的一个朋友听了我妹妹的事，然后跟我说了一些事情——可能听起来很荒谬，但是我觉得，这可能是我妹妹唯一的机会。”于墨望着我，“她说，我妹妹并不是成为了植物人，而是灵魂离开了躯体。”
    我的后背被冷汗浸得湿透，手里用来掩饰情绪的水杯险些落在地上。
    “我知道这听起来不可思议。”他顿了一顿，“可是你不觉得那个盆景很真实吗？”
    “没有错，是那个盆景，吸走了我妹妹的灵魂。”
    第七章盆景的故事（三）
    我越来越不明白。他究竟是一个精神病患者，还是一个精心策划来愚弄我的骗子。
    “你别胡说了，再怎么真实的盆景也不可能把人的灵魂吸走吧！”我禁不住提高了声音。
    即便我是一个小说家，也不能容忍和相信这种事情。这样的事情只会在小说里遇到不是吗？
    可是，话一出口，我突然想起了一双脚。深夜里梦醒看到的那一双男人的脚。
    于墨说：“一开始，我的反应比你强烈的多。但是，当我找到那个买主的时候，他跟我说，他每天夜里都会心悸醒来，然后，都会看到一双脚，会听见呢喃声。他曾经想过是这个盆景的原因，正好有人想要，于是就卖了出去。之后盆景再三转手，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新的买主，但是他却把东西交给了那个如意小铺的店主。后来，我才知道如意小铺的主人把东西交给了你。”
    我想起了在公交车上的那个人，这才明白了车上看到的那一幕。
    可是奇怪的是，那个人既然买得起那么昂贵的盆景，为什么又要坐公交呢？
    当我提出了我的疑问，于墨解释说：“那是如意小铺店主人的主意。”
    原来是冉苒。
    我的脑海中闪过了冉苒的身影。
    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想去想冉苒的事情。因为我下意识地觉得，如意小铺，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地方。
    我问：“对了，关于盆景的事情，请具体跟我说一说！为什么明明知道盆景会吸走人的魂魄，为什么不干脆毁掉它？我可不信那些人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
    于墨说：“问题就在这里了。你知道六道轮回吗？”
    “真奇怪，跟六道有什么关系？”
    第八章灵魂盒子我的女朋友苏小雅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耳濡目染之下，我也对佛教稍有熟悉。
    所谓六道，即是人道、天道、饿鬼道、畜生道、阿修罗道、地狱道，这我当然不会不了解。
    于墨说：“六道轮回，无论是谁都无法逃过。但是，世间总有一些东西是不入六道的。比如草木，比如金石，比如那个盆景。不过，这个盆景有些不同。”
    我看向卧室。我知道，我的床边，放着那个盆景。
    “我不知道我妹妹究竟耗费了多少心力才完成这个盆景，但是这个盆景实在是做的太好了，所以……”于墨的眼中闪过一抹忧色，“盆景拥有了生命，甚至活了过来，能够吞纳周围人的灵魂。就算想把它毁掉，也是白费力气。那个朋友是这么跟我说的。”
    让我相信这种事情，是万万不能的。
    可是，我真的怕了。不管他说什么，我都不想再留下这个盆景了。反正才花了五十块钱，就让他拿走吧。哪怕它真的值十万百万，我也不希望下辈子在恐惧之中渡过。
    “你拿走之后，打算怎么办？”
    于墨知道我已经打算答应，他能看透我的想法。他说：“我打算给那个朋友看一看。”
    “你怎么相信那个朋友？她是谁？”
    “抱歉，那个朋友曾经严禁我在别人面前提起她。”于墨抱歉地笑了笑，然后说，“请你快点给我，我需要快点交给她。”
    “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她不是打算骗你的盆景？”我谨慎地提出了一个可能性。
    于墨摇摇头，说：“不，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
    顿了一顿，他又说。
    “因为不管离得多远，曾经触摸过盆景的我都能感受到它的魔力——你知道吗？我每晚都能看见一双双脚在我的面前，我每晚都好像被一双双眼睛看着。我，每天夜里都好像能听见那低声细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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