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冬无衣戳戳烟杆,翻了个媚态横生的白眼,“老不死,我的吃法和你的可不一样。”
步蕨的内心毫无波动,倒是叶汲刷着微博心不在焉地提醒他:“你离那两傻逼远一点,哦不,你最好离这群傻逼都远一点。”
“都是同事,没必要的。”步蕨忍不住悄声说。
叶汲噗嗤笑了声,关爱同情地看着他:“小孩儿,你大概还没搞清楚你在这条食物链里的位置。”
步蕨隐忍再三才没用沈元的话反驳他,我的年龄说出来也能吓死你了。
陆和脸色阴云密布,看上去他才像吃人的那一个,歧布和冬无衣识趣地闭上嘴。受惊过度的庄勤拉着庄勉迅速缩到不起眼的角落里,哭唧唧地和庄勉说:“来之前可没人告诉我这单位吃人啊。”
“……”
陆和的气焰爆发快持续短,各路大佬齐刷刷地看过来顿时又蔫了。努力保持镇定,拿起遥控器,雪白的投影墙上出现了几个画面,正是前不久全国各地地震发生时的现场照片:“从今年中元节到现在,全国各地大大小小的地震总计十余场、在外人看来是自然灾害,但在场的诸位想必都清楚,些地震绝非偶然事件。大家都已经是同事签了保密协议,国家也不必隐瞒你们什么。系列地震是从中元节当日雍县开始的,我单位同志赶过去时发现雍县附近的高速隧道和底下一处乡镇的民居内残留不正常的打斗和术法使用痕迹。”陆和点开放大一张图片,“这就是那处隧道,我方抵达时隧道已彻底坍塌,其中掩埋车辆近二十余辆,可附近没有感知到任何魂魄,也没有发现任何尸体。”
他语气与神色一样沉重:“也就是说那些丧生的人都消失了。”
“消失了?”冬无衣的柳叶眉蹙起,“这么多人不见了一点风声都没露?”
“为了维护社会稳定和群众情绪,有关这件事的消息都被封锁了,秘密级别为绝密。我希望在座各位也能严格遵守保密协定,不得向任何人透露任何讯息。”陆和相当郑重其事地说,“第四办公室的设立直白地说就是负责处理全国重大非自然事件,交到我们手里的每一件都可能和国家安全甚至所有人民的安危相关,所以我在此恳求大家不要将这份工作当做儿戏。”
叶汲一挥手:“陆副主任客气了,为社稷造福是大功德,于情于理我们都会认真对待。”
其他人不置可否。
陆和勉勉强强地定下心,继续说:“这次国家选拔精英重组第四办公室也是为了应对此次系列地震留下的后遗症。从今年七月十五之后全国各地陆续出现大量灵异事件,甚至普通人在白天都见到鬼魂出没。这是极端不正常的现象,我们通过分析怀疑,很有可能……”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去:“中元节那日地府开放的鬼门,没有再度关上。”
步蕨倏地抬起头,惊动身旁的叶汲飞快撩来一眼,与此同时岐布和沈元齐声叫了出来:“这不可能!”
陆和马上说:“我的意思是,阴阳两界的通道不是完全没有关上,而是因为某种原因留下了缝隙,导致人间的阴阳失衡滋生了许多不该存在的东西。我们目前的初步任务就是查清这些灵异事件背后的根本来源,在引起更严重的社会危害之前防患于未然,将它们扼杀在摇篮里。各位有没有什么想法,都可以说。”
宗鸣十指交叉放在桌上:“陆主任所说我们各地的门派家族都有所了解,也协助政/府处理了不少事件。但是全国这个范围指定得太大了,恕我直言,”他扫了一眼其他人含蓄地说,“我们人手严重不足。”
他提出的问题陆和已经预料到了:“我之前而已说了,我们负责的是重大事件不是每一件非正常事件都会交给我们去办。而且在座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我和国家都相信你们。”
这话说得陆和自己都心虚了,更别说已经露出微妙笑容的叶汲他们。好在他们也没有为难他,冬无衣敷衍地点点头:“说到现在我们其实还是毫无头绪可言,也不是没有头绪,这事吧说难挺难说简单也简单,和阴司沟通下就好了嘛。雍县失踪那么多条魂魄,按理说更着急上火的是地下的衙门。”
陆和懵逼了,但其余人竟然一副深以为然的模样,宗鸣接过话:“那么问题来了,谁来请神。”
瞬间场面就沉默了,包括沈元在内都乖觉地闭上嘴,陆和不得不打破诡异的安静:“宗家……鸣,你们各家常年供奉神位,应该很熟悉请神。”
宗鸣无奈地摊摊手:“陆主任有所不知,现在道门各家供奉的都是太清境的神明,如我宗氏百年都只供一位玉枢院君。据我了解,应该没有哪家是供奉阴司诸神的香火的。”
这是众所周知的实情,现在哪怕普通人家进观进庙求的是神明庇佑文运财运,没有谁专门虔心地去给管死人的上香火,顶多清明冬至给家中故去的人烧点纸钱了以作慰。
步蕨震惊地说不出话,这么多年后阴司竟已落魄到了这个地步,连个正儿八经的香火台都没有。
冬无衣鲜红的指甲闲闲扣着烟杆,淡淡的烟雾袅袅升起遮住她冷漠的脸庞,和眼梢流露的一点讥诮笑意。
岐布和沈元帮不上忙,自觉地闭着嘴。
要是有人留心会发现庄家两兄弟的神色皆透着丝古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唯有叶汲轻轻松松地拿着册子扇风:“陆副主任,我认为在没人能与阴司取得良好沟通的前提下,我们的讨论极有可能都是放屁的空话。说不准就是人阴司老大一开心给底下的十万亡魂放了个年假上来玩玩儿呢?您别急着否定,这是个大概率事件,毕竟过了这么多年我们都快忘记这皇天后土下面还有一干默默服务的阴间公务员了,也没人摸得清那票‘神’喜好。人家就想有权,任性一把,您能怎么办?所以说……”
“所以说?”陆和有点晕。
叶汲爽快地将手册往桌上一摔:“今儿就散会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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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就是个互相介绍顺便给新员工敲敲边鼓的见面会,陆和也没想着这群初来报道、脾气古怪的大佬当场拍板就给国家把问题解决了,看看时间也就顺水推舟地将他们放出了会议室,让他们先认认场子。
三楼是员工宿舍,一室一厅一卫的格局,“外来务工人口”的步蕨率先表示满意,跟过来凑热闹的叶汲搭着他的肩抓着眉头指手画脚:“负责设计装修的是个单身狗吧,巴掌大的地方一米五的床,隔音效果看着也不行,有家眷来怎么办事?”
正在和庄家二兄弟亲切交流的陆副主任横空被甩了口锅,茫然地扭过头:“地方小吗?”
叶汲立即热情洋溢地准备教育教育这位单身三十年的陆主任,却冷不丁地被步蕨反问:“叶哥住在这?”
他呆了呆:“不……”
“有家眷?”
“没……”
步蕨淡定地从魔爪下走开,轻飘飘地和陆副主任说:“那就别管他。”
叶汲:“……”
饭点到了,陆副主任说已经定好饭店给大家接风洗尘,新鲜出炉的第四办公室全体员工给予了他热烈回应,丢下刚开张第一天的食堂作鸟兽散去各自找车。
冬无衣婀娜地倚着红砖墙,青色的绸缎如流水般徐徐滑过道冷然的艳色,她慵懒地抽了口烟,瞟向楼梯上方的叶汲:“三大爷,您的口味什么时候这么清淡了?”
逆光站着的男人没有吱声。
冬无衣低头捣了捣烟丝:“我说错了,您的口味从没变过,所以碰见个眉目有些相似的就按捺不住春心昂然了?”
叶汲懒懒散散地走了下来,看也没看她只在擦肩而过时蹦出一句:“关你屁事。”又笑了笑,“别说,他喊那声叶哥挺撩。”
冬无衣的口吻忽然有几分沧桑:“三大爷,那事过去那么多年,世道已经天翻地覆了,再不是我们的天下,到放下的时候了。您比谁都清楚,执念有多么的可怕。”
叶汲懒得揍她,只在背后竖了个中指。
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一点烟火红红暗暗,冬无衣吐尽最后一口烟,拉起披肩拎着小包摇摇曳曳地哒哒下了楼:“我说你们这群臭男人,都不等等人家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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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饭桌上气氛热烈完全没有刚开始的生疏拘谨,步蕨和庄勤、庄勉本在列车上就相遇过,几个小年轻纷纷搭着肩膀称兄道弟,。
连岐布都抱着个红酒杯和陆和吹嘘自己曾经多么刚猛威武,大杀四方。
叶汲点了根烟,夹着没抽,他和宗鸣两人平分了一瓶白的,仰脸靠在椅子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有些醉了。
一杯温水轻轻放在了他面前,叶汲敏锐地睁开眼盯着那只还来得及收回的手,可能是酒气上头了眼眶微微泛着红,弹弹烟灰:“步知观是哪里人?”
“江南n市的。”
“n市是个好地方啊,被调到西南前我就在那边的军区待过,不过部队管得严应该没机会和步知观打照面。”
步蕨只笑了笑,那时候有机会和他照面的也不是他。
叶汲握着水温犹存的玻璃杯:“南方计划生育管得严,步知观是独生子女吧。家里放你出来,肯定不放心。”
这种气氛下人的神经很容易落入懈怠中,就是那么一瞬间的恍惚步蕨脱口而出:“不算是吧。”
灯光落入叶汲微醺的眼,如星辰闪烁:“那……”
高亢激昂的手机铃声夺魂催命似的一声高过一声打破了桌上和睦友爱的氛围。
陆和接起电话没两秒,脸上的笑容褪得一干二净,挂了电话后他看向众人:“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得有点点寂寞~~~~~也不知道自己写得肿么样,没写言情那么有底气,呜~
第九章
23点55分,205国道雍咸服务区。
夜色已深,才疏通没多久的高速车流稀疏,偶尔才有两三点孤独的远光灯在路段极快地掠过。傍晚下一场小雨,空气的湿度很大,天上没有星月漆黑得像块沉默的幕布盖住了所有光亮,也盖住了所有的希望。
“只剩下一辆车在这?”陆和再三向燕城市局刑警队确认现场情况。
刑支一队的队长秦亮干这一行有三十多年了,再离奇的情况都遇到过,这时候的情绪还算稳定。接过叶汲丢来的一根烟他顺手插在口袋里习惯性地打算回个笑,可脸上的肌肉僵硬得完全拉扯不动,摆出个似笑似哭的表情:“陆主任还是自己去看看吧,穷凶极恶的我见多了,这种还真是少见。真要是人为,那就是燕城这一二十年来的头等大案了。”
第四办公室的存在历史悠久,撤了立立了撤,但不容置疑的是一旦成立所具有的权限超乎人想象。它不是任何部门的下属单位,直接受领导于国家最高层面,譬如今晚也是将情况汇报到上去后快得不可思议地将他们给指派了过来接手案件。
虽然在这位刑警队长看来,现场种种痕迹表明这仍然属于刑事案件的范围之内。
“老哥干一行有几十年了吧。”叶汲和没看到人眼色似的自然将话接过。
烟是他递的,秦亮也不好太摆脸子:“千禧年开头的时候退伍转业进的队里。”
“哎,这可巧了。”叶汲惊讶地问,“老哥原来哪个区的啊,说不定在咱两还是战友呢。”
秦亮有点意外,摇摇头:“我比你大上快一轮了,肯定碰不到一块去。”话是这么说,但他面色比方才和缓许多,话匣子也打开了,“兄弟不瞒你说,这事有些蹊跷。前后路段的摄像头都看了,都没这辆车的踪影,一车好几十个活人光天化日的就不见了。”他顿了顿,“关键是,一车几乎都是三四岁的孩子。”
叶汲给他和自己点上烟笑了笑:“这年头怪事可多着呢,”他转身看了看蛰伏夜色里的服务区,“这地儿瞅着荒了挺长时间的,谁发现报案的?”
秦亮犹豫了下,还是如实地说:“有对小情侣来燕城旅游开岔了道,急着解决个人问题就蹿了进来。没成想发现了出事车辆,两人吓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
“个人问题啊。”叶汲笑容暧昧。
不远处的校车旁,庄勤朝着搭话的两人张望了下:“叶哥在那说啥呢,笑得怪猥琐的。”
步蕨站在车下,与漆黑的车门无声地对视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扑面而来,空气里除了血液的腥臭还混合着一种生物腐烂已久的恶臭味,熏得庄勤脸色发青,吃下去没多久的食物在胃里翻滚造起反来。
不用看,光是这股浓稠的味道就已经让人能猜到车里是幅怎样惨烈的画面。
挂在车门上的尸体已经被刑警取下,裹着白布搁在一旁地上,可能它在车内停留的时间过长,以至于那股味儿还经久不散。步蕨在尸体和车间犹豫了下,还是选择了戴上手套推开门弯腰先上了车。
陆和在与刑警队办交接,这趟出外勤的只有他、叶汲、步蕨还有庄勤总共四人,其他人暂时回到第四办公室待命和值班。庄勤前瞅瞅,后瞅瞅没人关注他两,只好硬着头皮跟上步蕨的脚步。
车厢的顶灯坏了,茶色玻璃阻隔了外界的灯光,黑不隆冬像一个密封的保险箱的。步蕨走得很慢,粘稠湿滑的鞋底给人以很不好的联想,走了两步他忽然站住不动了,战战兢兢的庄勤差点撞在他背上,神经一跳:“怎么了?”
“嘘。”步蕨轻声阻止他,黑暗中响起火柴擦过的声响,一朵青色的火苗噌地燃烧在步蕨掌心里。火光微弱但足以清晰地照亮他们周围的情景,庄勤的喉管刹那被只看不见的手扼住了,两眼瞪得快鼓出眼眶。
车厢的茶色玻璃上凌乱地印满了小小的手印,一层盖着一层密密麻麻地从头到尾覆盖了整个车厢,凝固的血液顺着玻璃流下一道道痕迹像一行行血泪,每一扇窗户就如一双双空洞的眼睛从四面八方冷冷地注视着他们。
“嘻嘻。”突然半暗不明的车厢内凭空响起一串孩童的笑声,天真无邪的笑声在这个情景下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庄勤想说什么可是稠得快坠出空气的血腥牢牢堵住了他的嗓眼。
紧接着一个接着一个,不同音色的笑声交织成欢乐的海洋将他们淹没。
车门啪的一声骤然关起,庄勤瞳孔猛地一缩,才跨出一步生生又止住。火苗被步蕨轻飘飘地抛出落在涂完血手印的玻璃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一条长长的火龙,青色的火焰须臾间蔓延至整个车厢将他们包围得无路可退。
孩童轻快的笑声里陡然蹿起一声高一声的啼哭声,满车的哭声与笑声交织在愈发猛烈的火海里,一波接着一波冲击着庄勤的神经,让他绝望的是外界的人根本没发现车里的异样。
“哥哥。”一双小小的手抱紧庄勤的右腿。
紧张快要窒息的他麻木地低下头,小小的骷髅仰起头颅看他,上下颚一张一合:“哥哥,带我走。”
“……”实实在在看到东西了,庄勤竟反而淡定下来了,“步、步蕨。”
他忽然愣住了,站在中央的年轻男人神色极为淡漠完全没有平时的温和亲切,跳跃的火光落在他白得病态的脸颊上没有渲染上丝毫暖色,反而将那双眼映照得宛如幽水寒潭。庄勤恍惚生出种错觉,这时的步蕨仿佛身处另外一个世界之中,而那个世界中才是真实的他。
“卧槽!大晚上的你们在这开烧烤趴?”
紧锁的车门被一脚蹬掉半边,青色的火焰与哭笑声同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一片死寂。叶汲皱着眉,大大咧咧地踩着干涸的血迹走进车内。幼儿园的校巴车对于人高马大的他来说过于低矮,只得低头弓腰地站着。别人这么站可能就猥琐了,但他脸好,当了这么多年兵练出的身架子在那,怎么站都是只有一个帅字。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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