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杳的眼睫颤了一下,麻木地抬起。
“你哥哥其实是个笨蛋。你都能看出来的事,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如果爱也是一笔投资,他给我们透支了十个亿,才陆陆续续得到一点回馈的利息,得到的比他给出去的少得可怜。我一直不知道,明明已经告诉过他,他对林家的人没有任何义务,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现在,我好像明白了,想得到别人的爱,就要自己先付出更多的爱,做好血本无归的准备。他只是,爱着我们而已。”
林媃抬起手,缓慢生疏地摸了摸林杳的头,笑着说:“你装成你哥哥的样子,其实,真的不像。很容易就区分开了。但是,大家都习惯了装傻不拆穿。”
林杳愕然地看着她。
林媃被皱纹爬上的手轻柔的摸摸他的脸,温婉衰老的面容像妈妈一样,宽宥:“或许,这个家里除了你哥哥,只有你是正常的。”
“回去睡个好觉,把今夜听到的所有的事情都忘记吧,把对爸爸的执念忘记,也把林染忘记吧。他应该从未责怪过你。!。如果可以,离开林家吧。房子失去修补已经二十年了,大概快要塌了。但你可以搭建一个新的,一个不需要修补的新房子,从新开始。”
至于她,她会一直守在这个家里,就像从前一样。
也许,小染的灵魂还留在这里,有一天会醒来呢。
也许,当这所房子分崩离析的时候,会再次看见她的弟弟呢。
林杳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走出去,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没有开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开始迷糊起来,今夜是为什么走去妈妈房间的,是怎么掀开了那些尘封老旧的过去和伤疤。
“出来。你出来!”虚弱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你是谁?”神经质一样微微发着抖。
他在房间每一个角落搜寻着,想要找出那个恶魔,那个和哥哥一模一样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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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恨我了?你恨我了对不对?”
“为什么这样对我,让我知道这些?”
苏灵燃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林杳喃喃自语,冷静的发疯。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林杳的储爱槽畸形了,根本灌不进去任何爱意,只有彻底打碎重建。
……
在林杳的门外,除了苏灵燃,还站着另一个人。
林杳和母亲庄玥的争吵不只是林媃注意到了,当然也包括一向晚睡的林复城。
他站在门外,听着儿子女儿的谈话。
林家好久都没有这样谈过话了,大家好像天生就不懂怎么和人正确的沟通说话。
在林杳从林媃房间出来的时候,林复城下意识躲避了起来,就像这么多年,他在父亲的席位上一直逃避那样。
直到林杳房间的门关上。
他知道,至少现在知道了,门里痛苦的儿子想要的是什么,是他能走进去,说些安慰的话。
但林复城不知道,他能说些什么。
他也不知道,林杳现在还是否需要。
每当这个时候,他看着林杳,就!就会强行把他看作是过去的自己。
假如是自己,这种时候需要什么呢?
林复城什么也不需要,只想回到自己安静的书房,一个人静静的挨过去。
于是,他踌躇了一下,和从前很多次一样,静悄悄的离开了林杳的门口。
没了咖啡,林复城到底六十九岁了,靠在书房的椅子上昏沉打盹起来。
灯盏照见他睡梦中也眉头紧皱冷峻的脸,尽管染黑的头发和面容看上去再年轻,脸上的胡茬新长出的部分已然泛着银白。
依稀有人为他披上了毯子,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脸上苍老的胡茬。
林复城睁开眼,他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是没关系。
书房的门口,少年的林染端着他的咖啡壶,侧脸顿了顿,回头朝他看来。
剔透清亮的眼眸温和,安静征询地看着他。
本章节
林复城没有动,一眨不眨看着他:“可以晚一点离开吗?我一个疑问一直困扰着我。但是我想,也许你能给我一些启示。如果你是我,一定能做得很好。”
门口的幻影顿了顿,向着他的方向从容走近,停在了灯光的边缘,梦境和幻觉的边界。
“什么问题?是关于阿杳的吗?”
林复城点头,昏沉的大脑和眼眸里,没有往日的强势,只是一个父亲的困顿与疲惫:“我不是一个好父亲,你知道的,从小到大我都没能做到让你们满意,我只是竭尽一切努力想要保护这个家,家里的每一个人。”
“你做到了。”
“是的,我本来以为自己做到了。我确保来自外力的伤害远离这个家,却也不能让他们的心不受伤害。我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就像我一直都是一个失败的儿子,一个失败的哥哥。”
“你做得已经很好了。”十九岁的林染温和地对他说。
“我也,没能保护你。”干涸的眼睛即便也梦里也刺痛着。
醒着的林复城刚愎独断,从不认错,到老都强势得令人厌憎。但在梦里,面对这个儿子,他并不介意卸去所有盔甲。
! 十九岁的林染一晃眼消失了,林复城的书桌对面,宽大的椅子里坐着一个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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