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这女人瞬间拽了一个离她不远的丫头扔了过去,回过头却瞥见坐在车里的四爷。这么眼神一对上,她便不由的道:“原来是你!”说着,便呼啸一声拔地而起,一手拽了之前说话的中年男人,一手扯了依旧倒在地上的绿衣女子,瞬间远去。
龙儿要追,但看见已经追去的莫愁的身影,就停下步子,一边朝阿丑走去,一边问他爹:“您还好吗?没惊着吧。”
没有!先看那丫头吧。
今儿是暂时走不成了。
伤了阿丑的,是一个不大的枣核。四爷就确认了:“原来是她!”
谁呀?
早些年,在寨子上,确实是见过裘千尺一面,当时他一直没说话,处理那事的是桐桐,这都是多少年的旧事了。如今,尹志p和柔儿的女儿都已经是大姑娘了,而这裘千尺的姑娘,也已然是长大成人。没想到,只一面之缘,这女人倒是记得清楚。只是不知那女人跟公孙止好好的,怎么会练出吐枣核的工夫来?
这么个想法也是一闪而过,他先扭脸教训龙儿:“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妇人之仁,往往先陷自己于绝地。你看你娘做事,何时拖泥带水了?”
凡是打不过的,便绝对不跟人交手,总能跟对方处好关系,不管是动之以情,还是诱之以利,也每每能缓解危局。遇到不讲道理的,别的先不论,别管光明正大不光明正大,制服了再说。总比把自身放在危险之下要好的多。
龙儿有些羞惭,低头应是:“再不会了。”
实在想不到,一个带着家人……家人的武功明显又不如何,还有一群不会武功的下人。她是真没想到,这么一个人一上来便对着毫无关系的人下杀手。谁能想到?半点顾忌都没有。
世上哪有这样的神经病。
恒儿撇嘴,心说,江湖人脑子就没正常过。
杨过就问四爷说:“师傅认识她?”
连完颜康都好奇,他是真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对方那武功,却有些眼熟:“像是铁掌帮……”
“嗯!”这就是要注意的,四爷说龙儿:“当年的裘千仞……”
龙儿想起来了,裘千仞被娘种了生死符,如今人还关着呢。可以说,自家跟这裘千尺也算是仇人。
她此刻是真后悔了,当时真就不该有丝毫的犹豫的。
如今,既然对方知道了爹爹的行踪,只怕是不肯善罢甘休的。现在只能等着,等着莫愁带回来的消息了。
甚至,她都不敢叫爹爹和恒儿单独在房间里呆着,愣是要了内外间,叫完颜康父子住在外间。
四爷实在是无奈:“不至于的。”那裘千尺暂时不会回来的,那女人又不是傻。况且如果那男人是公孙止,那这两口子当真算是貌合神离了。中间下个蛆叫他们自相残杀然后老死绝情谷算了。
结果这个想法在莫愁回来之后彻底泡汤了。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回来了,同时带回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公孙止,一个是公孙绿萼。
莫愁气的什么似的:“没见过这么无情无义的女人,扔下丈夫和女儿说走就走。”
公孙止倒是生了一副好皮囊,一路上就盯着莫愁瞧,如今又多看了龙儿两眼。龙儿一直也不以真容示人,但却真真好身段。此人倒不是一副猥琐的样子,看美人人家就是看美人,光明正大的,坦坦然然的看。那公孙绿萼受了些伤,还在昏迷之中。公孙止一看到屋子里的人立马整理仪容,很有几分风度的行礼:“在下绝情谷谷主公孙止……”
因着裘千仞的事情,因此裘千尺也一直没怎么露面。这绝情谷更没有在朝闻阁的排榜上出现过。十余年了,江湖上也早就改了当初的面貌。如今的高手,大帮派,言必称朝闻阁如何如何。一个在朝闻阁那里都没有名头的绝情谷,杨过真都不曾听过。
但是龙儿在朝闻阁的编外册子中倒是见过的。
这个绝情谷拢共也没多少人。不过是主子带仆从,不太在江湖上走动。这个公孙止于江湖上更是没什么名号。他的妻子也无人关注究竟是什么人。她注意到这个绝情谷,还是因为湘西这边出了几起离奇的案子。每隔上一段时间,附近就会有妙龄女子失踪,一次失踪的人数三个五个不等。一次两次她不会在意,下面的人也不会将其归拢报上来。奇怪的是这种事每年都有,有时候一年都不止一次两次,这就很奇怪了。这案子初始的时候,是在十多年前了。后来,那边的百姓都开始祭祀山神,说是山神发怒了云云。以后,连官府也不管这事了,统统归为山神或是山中妖孽作怪。这种事被列为奇谈送到自己手里。当时特别备注过,那里的所有江湖门派都在其中,唯一一个没听过名字的,就是绝情谷。之后她也叫人专门收集资料了。那就是一个关闭山门不与外界有太过瓜葛的地方。仗着山谷里一种du物得意保全的小门派。
却真真没有想到,这公孙止的妻子,是当年湘西第一大帮的帮主裘千仞的妹妹裘千尺。
“放了吧!”四爷就说。留着这爷俩干啥?路上不够麻烦的。
莫愁只愣了一下,就不反驳了。姑父做事,那总是有目的的。
可公孙止不乐意呀:“诸位要去哪里?在下对这一带还算熟悉……只要肯带着在下走,叫在下上天入地都行呀。”说着,不等众人问,就迫不及待的说起了他的妻子:“要是放在下回去,我会被那毒妇折磨死的……”
谁耐烦听他啰嗦,四爷作势要起身,那边莫愁干脆利索,一个手刀过去,直接把公孙止给砍晕仍在一边了。
然后也说龙儿:“下次再不干净利索,朝闻阁就该换人了。”
知道知道!知道了!
第二天一行人便启程了,至于那父女,被留在客栈里。
公孙止摸着被敲过的脖颈醒来,一问小二,才知道那一行人早离开了。他顿时顿足而叹,那个带自己回来的姑娘,才真真算是佳人。而自家那个恶妇算什么!给那姑娘提鞋都不配。
更要紧的是,那恶妇并不是那姑娘的对手。才几个回合,便扔下自己跟女儿跑了,那便是那姑娘的武功定是胜了那恶妇许多才是。
这些年,受那恶妇的气受的还不够吗?
正寻思呢,门啪一下被推开了,进来的可不正是那恶妇。
公孙止脸色一僵,瞬间又扬起笑脸:“夫人,你来了?”
裘千尺左右看看:“人呢?”
公孙止只做不知她究竟是问谁,就朝床上指了指:“绿萼在那!”
“谁问她了?”这么说着,但到底是朝床上瞥了一眼。随后又上前去,搭在女儿的脉搏上查看了一下,见只是昏睡,别的倒也还好,便收了手,扭过脸来,对着公孙止就骂:“废物,连女儿也护不了。”随即又问:“那些人呢?”
公孙止低头,却不敢露出不满来。反倒是颇有几分情义绵绵的样子,“为夫担心夫人,不免跟他们理论了几句,谁知那些人十分强悍,直接将我打晕了,刚醒来夫人这不是就来了吗?”
裘千尺冷哼一声:“算他们跑的快。”说着,又皱眉看了一眼床上的女儿,到底没说马上就走的话,随即坐在屋里的圆桌边上,又骂公孙止:“傻愣着做什么,端热茶来。叫小伙计上饭。”
公孙止应着,麻溜的出去了。
叫了小儿,要了吃食。那走廊里有炉子,也放着茶壶,想要自己添水自己倒去。
公孙止把茶都泡上了,随即手却紧紧的攥了一下,然后慢慢的低头,看向腰里的荷包。那里放着的是出门防身用的药粉,再低头看看靴子,靴子里有匕首,淬着蛇du。
随后他又四处看看,带出来的下人早就跑了,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里没有一个人是认识自己的。
他赶紧将荷包打开,小心的点了药粉进茶里,怕那恶妇闻出味道来,又找小二,买了山楂、薄荷、冰糖等等的东西,一股脑的泡到茶里,这才端着进去了。
茶倒出来,不管是颜色还是味道,都奇奇怪怪的。
裘千尺闻见那味儿,便呵斥说:“你这都放的什么……立了秋了,你竟然给我喝薄荷茶?”
公孙止一脸的无措:“……薄荷醒脑,我怕夫人困了……要是不喝……我这就倒了……”他心里真是害怕了,要是叫这女人知道这里面有du,当真会杀了自己的。于是,端着茶壶就出去,半点都不敢犹豫。
可正是这副不犹豫的样子,叫裘千尺喊住了他:“行了,拿来吧。”她本也没想到这个窝囊的男人会害她。在她心里,她是一天也没瞧得起这个男人过。
公孙止一愣,小心翼翼的将茶壶捧进去,给斟了茶,却不敢递过去,只道:“夫人喝茶,我去看看女儿……”万一被发现了,有女儿在手,她不敢太过的。
谁知道裘千尺一点也没防备,薄荷的清凉叫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确实是渴了。这一天一宿,都没吃没喝了。她端起来就喝,眼看半杯茶喝到肚子里,公孙止的眼里闪过一丝疯狂,一丝快意,随即起身,朝裘千尺的背后走去,此时,裘千尺已经察觉到不对了,可尤自不觉得是公孙止下的手,只以为是四爷一行人压根就没走,躲在暗处算计她呢。端着茶杯的手开始抖了,浑身的力气像是一点一点在流逝一样,她问说:“你这茶从哪里端来的?”
公孙止的脚步一顿,心里一松,面无表情的从背后靠近裘千尺。他的语气温和,透着无尽的耐心与情意:“可是有哪里不妥吗?”他的慢慢的俯身,从袖子里靴子里掏出匕首,嘴上却问说:“给我看看……我从外面走廊里的水壶里倒出来的热水……”
“猪脑子!”裘千尺扶着桌子想站起来,不由的踉跄了一下又倒下。
公孙止喊了一声:“夫人……如何了?”他一边扑过去作势要扶,一手确实是按住了对方的肩膀,拿着匕首的那只手,毫不犹豫的将匕首朝着裘千尺的后心扎了进去。
而此时,床上的公孙绿萼醒了,她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然后睁大了眼睛,不由自主的喊了一声:“娘——小心——”
一声‘娘’出声,叫公孙止的手一顿,裘千尺本能偏了一下,但她这会子力气全无,哪里逃的了?
公孙止的匕首到底是插到了裘千尺的后背,只是位置稍微偏了一点点。
裘千尺喘着粗气,一脸冷冽的回头看着丈夫。而公孙止的手却在抖,想要拔出匕首再来几下,却发现不能,也不敢了。公孙绿萼已经从床上起来,挡在她娘的面前……公孙止也怕那点散功散的du被裘千尺逼出来之后会对自己不利。至于那匕首上的蛇du,只要没伤到心脉,对方未必一定会死。
一击不能致对方于死地,那此地就不能久留了。他看着绿萼,便道:“孩子……她虽是你娘,但生性歹毒阴险……你想想那些无辜而死的婢女……她手底下的无辜人命得有多少?如今,我跟她恩断义绝,从此再无瓜葛,你也已经长大成人,为父也了无牵挂了,你自己以后要以自己为念,再莫要做出为她挡刀当剑的蠢事……今日一别……好自为之吧……”
裘千尺闭着眼睛运功,嘴上却道:“女儿……你要是我的女儿,就杀了他……”
绿萼看着父亲要杀母亲,又被母亲逼的要杀父亲,早已经无所适从,公孙止却麻溜的出去,去后院牵了马,翻身而上,打马便走。
莫愁这才从暗处闪身出来,朝那母女所在的屋子看了一眼,嘴角勾起,轻轻一笑。
姑姑当年叫自己发誓,言说非大恶之人不可杀之。如今,她倒是觉得,大恶之人,为何一定要杀了呢?叫他们在无穷无尽的痛苦折磨中度完余生,才是最大的惩罚。
比如那裘千尺,那些失踪的女孩都是她的杰作。掠劫而去,便又因为一句夸赞而被虐杀,这样的人,怎么折磨都不为过。
那茶里,又哪里只是化功散呢。小二端过去的薄荷、山楂、包括那冰糖,都是加了料的。往后余生,那恶妇的骨头便会一点点软去,浑身上下,如一摊烂泥一般。若是跟蛇似的能爬动着练出一身绝世武功来,那也是她的造化。
可便是练出来了,该报仇的对方也是公孙止,跟自己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奔着公孙止离开的方向而去,虽然裘千尺不是什么好人,但公孙止更不是好鸟,明知道他老婆是什么性情,夸奖人家姑娘的话还是想说便说,可见,并无半点慈悲之心,对那些枉死之人,也全无一丝的愧疚。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因此,这凶手,他便是其一。
可这追了出去,往前追出了十多里,却只见了公孙止的马,却不见公孙止的人。四周看了看,一点踪迹也不见。
莫愁啐了一口,他倒是狡猾,怕那裘千尺追来,竟是玩了这么一出把戏。
这点时间,人早跑了。此地水路发达,随便一叶轻舟,顺水而行,便不知道飘荡到哪里去了,倒是便宜了他。
再返回去看那母女的时候,就见那绿萼已经将裘千尺抱上马车,然后架着马车离开了。
这样的两个人,能去哪里?
铁掌帮死了裘千仞,还有别的帮主,她们是想回也回不去的。
“回绝情谷。”车上的裘千尺挣扎着说了这么几个字。
绿萼心里慌乱:“要是爹爹……”
“那个没用的孬种!”裘千尺冷笑:“……他若是有胆,之前就该趁机要了我的命……”
绿萼便不再说话,也心知父亲是不会再回去了,这才调转马头,冲着绝情谷而去。
莫愁目送那马车离开,便追着四爷一行而去了。这边裘千尺暂时不会造成威胁,别说十年二十年没事,便是三五十年,她也休想迈出绝情谷。
莫愁哼了一声,自己的职责就是清除掉所有对姑姑姑父有威胁的人,不管那人是谁!
所以,当李莫愁回来,四爷便知道,危机解除。
这一点插曲,过去了便过去了,没有人太当回事。此时,临安已经近在咫尺了!
临安城,此时该算是最繁华的城市。人口大约在一百五十万上下,这是比之之前的汴京,比之如今的燕京,都繁华的所在。
一行人低调的入了城,选了城中一处教好的客栈租住了单独的院子住下来。
掌柜的见一行人虽不多,但尤其气派,便过来亲自招呼。
四爷听掌柜的口音,不像是完全的南人,便问说:“掌柜的哪里人呀?”
这掌柜无奈一笑:“老朽祖上是南迁之人,祖籍shandong……”
恒儿又是一愣,心里难免叹气,这一路走来,问起哪里人士,哪怕是出生于南地,生长于南地,但问起籍贯,都是说原来的籍贯。这说明什么,说明南宋人北归之心从未有一天断过。
怪不得人人都背诵岳飞的‘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爹爹却着重叫自己背诵岳飞的另一首词:遥望中原,荒烟外、许多城郭。想当年、花遮柳护,凤楼龙阁。万岁山前珠翠绕,蓬壶殿里笙歌作。到而今、铁骑满郊畿,风尘恶。兵安在?膏锋锷。民安在?填沟壑。叹江山如故,千村寥落。何日请缨提锐旅,一鞭直渡清河洛。却归来、再续汉阳游,骑黄鹤。
“遥望中原呐……”是南宋几代人的梦。是军民上下一心所请所愿,但自南宋而立,主战主和的吵嚷声从未断过。高宗皇帝一个‘和’,愣是叫这‘遥望中原’的梦,也只能作为梦而存在。但……高宗偏安一隅立国,终究将北宋之精华保留了下来,传承保留且发展了。他坐在二楼的窗户边,看着繁华的街道,熙攘的人群,便明白,这十年里,爹爹对南宋态度的由来。
这繁华的景象,不该丧于战火。
若真是如此,那才真是罪人。
那边四爷继续跟掌柜的攀谈:“老人家就没想着回老家去看看?”
这掌柜的笑了一下:“客官是做生意的吧。像客官这样的生意人,店里也常见。不外乎是去北边走了一遭,回来说的也尽是北边的好话。可叫我说呀,能有多好呢?叫咱们跟金狗一个样……啊呸!”
杨过偷偷的看他爹的脸,宋人恨金人若此,自家祖母却只一个农妇之身,竟然嫁了金国的王爷为正妃,不得不说,杨家不知道是走远啊还是倒霉,反正是坟地里肯定是冒烟了的。
第208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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