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妮看了眼蹲在门口抽烟的她爷爷,还有形影不离跟着她的小松,和她一起磕头的小妮儿,心里顿时安定了许多。
来的路上,她爷爷就说了,今天来就是给她亲妈磕头,披麻戴孝送到山上去,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理。
“闺女啊,你妈去了,你不能不管爸啊……”
屋里七八个帮腔的,“就是,驴蛋是你妈的男人,那就是你爸,你都这么大了,得好好孝敬他,以后的彩礼钱,亲爸有,后爸也得有。”
李梅梅眼含凌厉,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张驴蛋撕心裂肺,那模样比死了妈还夸张,“闺女啊,你得住下来,你妈走了爸这心碎成八瓣了啊,我早就想把你接到这里,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你妈咋这么狠心啊,就这么抛下咱爷俩走了啊!”
李梅梅扫了一眼,没找到那天来报信的周大。
兴许,他们知道张驴蛋的德性,才不来送周桂花最后一程。
李五妮脸上浮现气恼,这人一口一个闺女,谁是他闺女!
“后生,”李老头站起来,烟锅敲了敲门框,发出清脆的响声,“好好说话,你又不是我的崽,乱认啥亲戚!”
“老汉,话不能这么说,人家驴蛋是你孙女亲妈的男人,那可不就是她爸吗?”
本来是死人的地方,一群人却哄堂大笑,除了李五妮,没人为周桂花的死悲伤,反而,因为那匪夷所思的死法,多了些漠然的看客。
“屁话!”
人死的惜惶,埋的也憋屈,一口薄棺都没有,破席一卷,床板一抬,张驴蛋这人是逃难来的,在这里就是个独户,换句话说,就是他没有祖坟,所以在山上随便指了块地方,就这么着把人埋了。
五妮不发表意见,李梅梅一个陪客自然不会多管闲事了。
“咋,你们凭啥不让我们走?”李老头怒喝一声。
埋了人,他们就打算走人了,那张家沟的人真是无赖,把驴车牵走了,不让他们走。
“老汉,你们不能走,有些事情还没说清楚,你们走了咋办?”
这一村子的人都是无赖,男的吊儿郎当,眼神淫邪,女的一脸麻木,只等着看戏。
“我给你们说,别的就算了,赡养费得给,咱们驴蛋好吃好喝的养了你娘这么些年,连个蛋都没下,你是她生的,就得赔偿!乡亲们,我说的对不对?”
“对!”
好生无耻!李五妮涨红了一张脸,都怪她,好死不死的要来给那女人磕个头,要不然也不能遇到这些个无赖。
和无赖讲道理那是傻逼才会做的事情。
用系统里的炸雷教他们做人才是正道。
李梅梅又花系统币买了修真位面的雷。一道炸雷直劈张驴蛋家的玉米仓,里头放着的不是玉米,而是干燥易燃的玉米芯子。几乎是雷劈上的瞬间,玉米仓就燃烧了起来。
“快救火!”谁也没空想青天白日的,一道旱雷不偏不倚,咋就劈到张驴蛋家的玉米仓上,玉米仓靠近房子,再不救火房子就要被烧到了,那些刚刚还纠缠着五妮不放的无赖顿时手忙脚乱的救火去了。
张驴蛋惨白着一张脸,一个激灵从周桂花身上起来,跑的比猴子还快,舀水救火去了。
李梅梅连忙拽了五妮,那边小松和李老头已经把拉着驴车不放的人制住了,他们三下五除二上了驴车,鞭子一挥,那大黑驴就往前跑了,拉着四个人呢,跑的也没有多快,但是那玉米仓的火却越烧越大,眼看着就要烧到房子了,张驴蛋他们只顾着救火,一时间腾不出人手来追他们。
等到出了张家沟,李梅梅才松了一口气,幸好张驴蛋家人不多,这雷放多了也不保险,万一引起别人的警觉呢。
“五妮,好好学习,以后走出这大山……”
李老头没头没脑的说了这么一句话,李梅梅和李五妮却都理解他的意思,老头子没念过多少书,观念朴素,哪怕现在很多学校都不开课了,上大学也要推荐,他还是觉得,不管是女娃还是男娃,一定要多读书,好好学习,以后跳出农门缝机会才比别人大。
这是个最坏的时代,这也是个最好的时代。
这个时代人才辈出,大部分人处于同一起跑线,新的秩序亟待建立,所有人都充斥着一种浓烈的斗志。
离过年还有三天,赵卫红忙的像个陀螺似的,蒸馒头,备节礼,还要给几个闺女做衣服,真是忙到脚都不沾地。
“四妮,小妮儿,你俩来试试这衣服合不合身?”赵卫红咬断衣服最后一根线,一手一件抖搂了几下。
有新衣服穿,当然是令人心情愉悦了,她娘的手艺还是不错的,李梅梅拿了那件略小的,脱了棉袄往身上套,四妮也开始试衣服。
两个闺女性子不一样,小妮儿安静大方,性格好,领口袖口就绣上花,所以这衣服得做的淑女点儿,四妮是个虎妞,劲儿大,胆子大,所以这领口,袖口就得缀厚点,因为磨损比较大。
一旁的细妹看的眼热,她长这么大还没穿过新衣服,都是穿的几个哥哥的旧衣服。
这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她父母双亡,寄人篱下,没人疼没人爱的,四妮和小妮儿却那么多人疼,这心里咋就酸酸的呢。
都是春装,这时候穿着还有些冷,试了一下就脱了。
家里来了外人,其实怪不方便的,农村人都不拘小节,在这个卫生方面……颇有些一言难尽,像老李家这种讲究人家,在别人眼里才是奇怪。
李老头的娘以前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伺候小姐的那一种,吃穿上挺讲究,嫁给李老头他爹后也没改变这些习惯,倒是长面累月的,李老头和李婆子也变得讲究起来,有这么一对父母,李保国兄妹几个也差不离儿。
饭前便后净手,早晚漱口净牙,内衣勤换洗,这些后来人日常小习惯,在现在看来,都是穷讲究。
至少细妹就没有这样的习惯,李梅梅有好几次都看到她上完厕所不洗手直接抓馒头吃的,至于刷牙洗内衣,从她住过来的这几天,李梅梅就没见过。
十几岁的大姑娘,一笑一口黄牙,哪怕李梅梅给她单独准备了牙刷,人家也不爱用,老是忘记刷。
吃菜也是,老李家人习惯夹自己那一边的菜,不会把盘子搞的乱七八糟,细妹就不太注意这个了。
令人挺无奈的,也没人敢说,这一说不就成了嫌弃了嘛,所以这个事挺为难的。
“细妹姑,你快歇着吧,我来弄。”
李梅梅放好衣服,进了厨房,就看见她细妹姑打算挽起袖子开始做饭,连忙上去接过围裙,饭还是她来做吧,细妹姑勤快,做饭手艺也可以,就是舍不得放料,但是家里人的胃都被她养刁了,这饭还是她来做。
作者有话要说: 先说声抱歉,我这篇文命途多舛,几乎没有按时更新过,除了申请不到榜单,因此懈怠外,还有层出不穷的状况出现。
前天晚上,我姑父因为意外逝世,一个鲜活的生命就此离开,他还不到四十岁,大儿子才上初中,小女儿才刚上小学,我姑一夕之间没了丈夫,两个孩子没了爸爸。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不离不弃,随后两天有时间就更,没时间也恳请大家原谅。
第68章 认爹
这个年翻过去, 人们的日子好像有了些盼头,又好像啥都没有, 冥冥之中的那些玄而又玄的感觉, 谁能说的清楚, 日子啊, 还是得踏踏实实的往前过。
李梅梅姐弟几个盘腿坐在炕上搓麻绳, 虽然大柱叔说了,过年前来接细妹姑,但是他食言了, 为了给栓子叔娶媳妇, 五爷爷家里头闹的很凶, 这个年, 没人顾的上细妹。
赵卫红就说,“你看着, 有的闹呢,一碗水端不平, 搁在谁家都是个隐患。”
还不就是这么个理儿吗?
你说这年月, 没儿子的人愁,儿子多的人也愁的慌, 五爷爷家四个儿子,大柱叔排行老三, 栓子叔是最小的,不过结婚倒是比大柱早,就是命不好, 他妻子嫁进来没多久就害病死了,也没生娃,五奶奶这个当娘的,就想给儿子再娶一个,留下个后,但是家里实在艰难。所以才动了拿细妹换亲的歪心思。
儿子多了,孙子多了,不分家矛盾就出来了,五奶奶的大孙子,李梅梅的大堂哥,只比李大妮小两岁,也到了娶媳妇的年纪了,定的是西村的闺女,彩礼还有置办结婚用品,零零总总加起来怎么着也得个七八十块钱,就这还不算什么布票,棉花票,暖壶票的。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不能因为自己日子难过,就把歪主意打到已逝兄弟唯一的血脉身上,这事,丢人呐!
老大一家闹着要分家,老二一家默不作声,还有个要娶媳妇的老四进进出出,反正今年这个年,李老五家挺难过的,也就没顾上细妹,让她在李梅梅家过了年了。
行,添一双筷子的事儿,除了李婆子背后抱怨几句,翻两个白眼,老李家人也没人说啥了,不过这个年过得就没有往年油水多了,李婆子能用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原因糊弄家里人,模糊那些吃喝的来历,对细妹却不能这么不藏私,隔着好几层呢。
这世道,亲父子尚且能反目,何况是隔了好几层的侄女,李老头对她的做法也赞同,所以这个年,老李家饭桌上的主角就变成鸡蛋和红薯了。
就这,细妹还不好意思吃,瞧着盘子里的炒鸡蛋猛咽口水,却不下筷,还是李大妮细心,不动声色的给她夹菜吃。
今儿个正月初七了,李老五家才来了人,叫细妹回家,来的是老大媳妇,李老五老大叫牛蛋,牛蛋媳妇叫红杏,是个吊眉长眼的妇人,言谈举止间皆是精明。
这位呢,一进门就笑眯眯的,瞅准赵卫红,上去亲热的拉了手,“嫂子,年过的好!哎呦,这才几天不见,你看起来咋又年轻了不少。还是大哥有本事,当了农具厂的大官了,你看牛蛋就没这个本事,整天在家窝窝囊囊的,婆娘孩子都跟着他喝风拉屁,连累我家老大娶个媳妇也娶不上。”
先表明了自家的困难,让赵卫红知道自己也不是故意不来接细妹的。不过这话再往下说,就很讨厌了,好在红杏还算个聪明人,及时打住,又拉着炕上搓麻绳的包子猛夸了一遍,然后才切入正题,“看我,说了这么多,还没说到地方上,今儿个上门,主要是为了谢谢嫂子收留细妹,”
又转向细妹,用一种亲热而略带埋怨的语气冲她道:“细妹你也真是的,你二嫂三嫂那人你还不知道嘛,嘴碎的很,不小心说话重了点,你就跑了,这些天她们后悔的很,大嫂在这里替她们说声对不起了,你也打扰你卫红嫂子这么长时间了,今儿个收拾收拾,咱就回家!”
就这么着,细妹被红杏带回家了,走的时候还很不舍得,一步三回头的,赵卫红也没假客气似的挽留,能收留人在自家过年,就已经是做的够意思了,族里谁也不能指摘的。
只要盯着细妹不被换了亲,不论是招赘还是嫁人,以后的日子好过,他们这一房就算仁至义尽了。
谁家也没有多余的粮食不是。
李梅梅揉揉发酸的手指头,这搓麻可真是个累事儿,累死累活搓了半天,才搓出来这么点儿,她抱怨道,“不搓了,不搓了,手指头都要断了。”
她生的瘦,趁着她妈发话之前,利落的翻身下炕,动了动僵硬手脚,飞快的道:“我出去活动活动!”
赵卫红佯装瞪她,“懒骨头!”
别看她这样说,其实心里乐呵着哩,当娘的对每个娃的心都是一样的,小妮儿从小就懂事的让人心疼,像个大人,不像个孩子,三四岁就开始帮着家里喂鸡,开始分担家务,等到大一点了,还没个灶台高,就踩着凳子学做饭,她生的这几个,最省心的就是小妮儿。
知道偷懒了,挺好!
六姐都出去玩了,包子也不住了,眼珠子一转就想溜,屁股刚起来,就被四妮提留着衣领扯了回来,阴恻恻的声音,“你干啥去?外头冷,好好坐这搓麻绳!”
二妮笑这两人,“猫怕狗,老鼠怕猫,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李梅梅干啥去了,她也没去玩,一出门跑她奶家去了,本来想去牛棚那里看看阎先生,但是想到这两天广播里头又隐隐透漏出的信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一切以自己和家人的安全为重,她还没狂妄到去挑战规则。
广播里的内容都是读的报纸,广播员就是沈立轩,他认字,又住在大队部,倪大成干脆就给他指了这么个活儿,没工资,也不计工分,就是履历上好看。就从他读的这几份报纸来看,首都的风向变来变去,东风是有,就是力量太小,还压不倒西风,他们得等,等东风的力量发展壮大,到那时,黎明的曙光将冲破黑暗。
所以,李梅梅临时改了主意,外头的冷风一吹,她这头脑清醒了许多,擦了擦冻的通的通红的娇俏鼻头,往老宅的方向去了。
“干啥呢,乱糟糟的!”
还没走到跟前,就听着她奶的声音了,隐隐约约的,似乎是在骂人,老太太脾气向来不好,阖家上下,谁没被她骂过。不过这两年,年岁大了,开始修身养性起来,见谁都愿意露个笑模样的,今儿这是咋了?
她疑惑的加快了脚步,走到门口被对门的张婆子拦了下来,对方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你还不知道呢,五妮那个后爸找上门来闹了,要给你爷奶当儿子哩!”
“爹啊,我就是你的儿,我舍不得我的闺女,以后我给你养我,让你和我娘吃香的喝辣的,顿顿都有肥肉吃……”张驴蛋带着赖皮声音透过门传了出来。
李梅梅没理会张婆子,也不管她都快翻到天上的白眼,绕过她走进去,她爷她奶都铁青着脸站在院子里,她三叔三婶也是,五妮又气愤又窘迫,拜张驴蛋所赐,她对周桂花仅存的最后一点子孺慕之情也消失殆尽了。
“从我家滚,再不滚我杀了你!”
被人欺负到门口,李爱国就算再怂也是个男人,红着眼眶,像个暴怒的狮子,冲上去给了张驴蛋一拳。
李梅梅刚好就看到这一幕,她三叔和张驴蛋扭打了起来。
嘿,她奶也拿着掏火棍冲上去打人了,李梅梅闭了闭眼睛,老太太动作表情都很狰狞,没眼看了。
得了,不能看着老太太吃亏啊,李梅梅也撸了撸袖子,冲上去把她拉远,又趁势狠狠踹了张驴蛋两脚。
李爱国虽然文弱,但是比张驴蛋长的高大的多,所以两人一时间不分强弱的缠斗在一起。
张驴蛋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带着同村的一个男人,那男人在门外蹲着,没进来,见着打起来了,垫脚从墙头上探头探脑的看,贼眉鼠眼的,也不敢进来。
“爹啊,我是你的儿啊,爹打儿不能还手啊……”
李老头闻言嘴角狠狠抽了抽,他老头子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无赖的人。
谁也没注意到,五妮的拳头越攥越紧,她抹了把眼泪,冲到厨房里头摸了菜刀出来,要不是她,这个无赖也不能找上门来,都怪她,爷奶这么爱面子的人,这回脸丢大了。
第4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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