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周梦退下后,周皇后坐在原地沉默了半晌,然后长长的叹息一声。
“皇后娘娘,怎么又叹气了呢。”凤清问道。
“你说这丫头心中倒地是怎么想的?”周皇后问道。
凤清不解的望着周皇后,不知对方是何意。
周皇后见凤清这神情,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御书房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皇上可好?”
“朕好着呢,只是想着那丫头的话,今晚怕是没法入眠了。”周皇后的话音刚落,就听到瑞帝的声音传了进来。
“皇上息怒,那丫向来头口无遮拦,您啊千万别与她计较。”周皇后连忙起身相迎。
“呵呵,那丫头,朕还真以为她学聪明了,长袖善舞,没想到这关键时候,还是不改本性,什么话都敢讲,还怎么难听怎么讲,一点都不知道委婉。”
瑞帝一边说一边自顾坐下说道。
周皇后瞧瑞帝语气里三分忧色三分怒气三分戏谑,知道瑞帝并没有对周梦特别恼怒,于是笑道
“那丫头如今也不过二十,皇上你龙威大发,那些个久经宦海的臣子们都未改能抗得住,别说她一个女孩子家了,自然是本性毕露,有什么说什么了,哪里知道委婉。”
“花碧把她扶回来的时候,吓得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见到妾更是哭得稀里哗啦的,上一次就没见她这样大哭过。”
待瑞帝坐定后,周皇后站在他身后一边帮瑞帝捶肩一边说道。
瑞帝回头看了周皇后一眼,随即笑道:“看来那丫头还是很会哄人的,才多长时间,皇后你都替她讲话了。”
周皇后淡笑回道:“是啊,也不知怎么的,自从小五叫妾母后,妾这心啊不知不觉的就软了许多,看到那些个孩子,就忍不住心生欢喜,看到他们受点委屈,妾就忍不住为他们解释几句。”
“皇后的意思是朕让那丫头受委屈了?”瑞帝反问道。
“妾可不敢。”周皇后笑道。
“朕还觉得受委屈了呢,你说这么多年来,有谁敢质疑朕?结果她一个小丫头竟然对朕费尽心血的东西指指点点,朕觉得委屈,朕要皇后安慰!”
瑞帝伸长四肢,头枕在周皇后的腿上说道。
“那丫头也是,别人都想着法的说皇上喜欢听的给皇上听,她却非要说皇上不喜欢听的,惹得咱们皇上生气。这实话不实话的不打紧,气坏了咱们皇上的身体可就严重了。”
周皇后见瑞帝既然又如年轻时耍起无懒,不禁也乐了。
“皇后是在说朕如今听不得实话?”瑞帝抓着周皇后的手说道。
“妾可不敢。”周皇后笑道。
“朕啊这几年确实是没听过什么不顺耳的话了,陡然听那丫头的话,确实是觉得分外刺耳。不过朕也不至于为几句不顺耳的话气得睡不着,朕是忧啊。”
瑞帝长长的叹息了一声。
“那丫头信口开河的几句话,皇上不必放在心上。”周皇后拍着瑞帝的手背说道。
瑞帝闻言,闭目沉默了许久,久得周皇后还以后他睡着了,却听到瑞帝问道:“你说,朕这江山真能万万世吗?”
“皇上觉得能,就真能。”周皇后笑道。
瑞帝闻言,直起身子来说道:“如今连朕的皇后都不与朕说实话了,那丫头今日在御书房中所言,想必皇后也知道了,难道皇后真认为她是在信口开河?”
“不管她是不是信口开河,但是她所言是否正确在妾看来至少也得百年后才能验正。百年之后的事情,谁又能够想得到?所以啊信她还不如信皇上,皇上自然也得信自己。”
周皇后温言劝道。
“百年之后的事情便无人知晓,皇后是在说朕想朕的江山万万世也是不一定的吗?”瑞帝问道,更多的像是在自言自语。
“江山社稷之运岂是妾这个妇道人家所能窥示的,妾只是相信皇上。皇上何必太多虑,只需相信自己,尽力去做便是了。”
周皇后说道,在这个事情上,她的态度到是要比瑞帝洒脱许多,这个世上哪有万万世的事情,瑞帝固然当世之名君,然古往今来名君又何止瑞帝一人,如今那些名君的后人又何在?
然周皇后深知瑞帝的脾性固执,别人越是说他办不到的事情,他越是要去做!
因此以往瑞帝说这些事,她自然是不敢露出半点质疑的,现在瑞帝追问,她也唯有劝瑞帝尽人事,听天命。
瑞帝听完周皇后的话后又是半晌默然不语。
“唉,朕是相信自己,可是那丫头说得对啊。管人的始终是人,律法只是工具。宝剑只有在对的人手中才能发挥它的威力啊。”
过了许久,瑞帝的思绪始终陷在如何才能让李家江山万万世的泥潭中,不能出来。
“妾也劝皇上不必在此事上过多纠缠,传出去让大臣们生了误会总是不好的。”周皇后见瑞帝在此事上着了魔,生怕他越陷越深。
“那些大臣,除了朕,还有谁相信一个小女娃说的话,若不是朕对她有所调查,也不敢相信她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就算是她说出来,朕也可能会一笑了之的。”
“朕有时在想,这世上难道真有生而知之的人,你说她行事虽比同龄人成熟些也就罢了,可是她看事情的眼光也太长远了,很多事情刚刚开始,甚至还未开始,她似乎就看到了结果,这一点有时连朕都自叹不如啊。”
瑞帝自知此时想得太多也无法解决,只会像下午一样魔怔,可是总是忍不住不想,见周皇后劝他,猛得又想到自己对周梦的疑虑,便将心思转到这上面来了。
“那丫头天马行空的,有时有些小聪明,妾以为她只是运气好,偶尔给蒙对了而已。若她真是皇上说的生而知之,她何以先前又何以在小今身上吃了大亏。”
周皇后听了瑞帝的言语,第一反应就是瑞帝想事情想多了想糊涂了,这世上怎会有生而知之的人,再者若周梦真的像瑞帝说的那样有预测能力,又怎么沦落到宫中处处受人牵制?
“若是这一切都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呢?”瑞帝头脑中突然冒出这个念头,而他自己也被这个念头给吓住了,如果周梦真的是有异心,而这一切都在周梦的预料之中,这太可怕了。
想到这里,瑞帝惊异的面孔慢慢的升起一股杀气,所有他不能把握的,只有消灭。
“这怎么可能,她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有那样深的心机?妾看她有时确实有几分心机,但是皇上也查过了,那丫头当初就像如今的小今一样,自小在金陵就无法无天,行事都是很直接甚至张扬的,从不拐弯抹角让自己受半点委屈。”
“就是前些日子受了些教训,也就嘴吧甜了些,也没见她用什么别的心思。所以妾觉得她似乎不喜欢用心机,更喜欢直接把事情挑明了。”
周皇后被瑞帝也被瑞帝的话给惊住了,更加以为瑞帝魔怔了,竟然把一个二十岁的女孩想得那么厉害。
“人啊总是喜欢把自己很难办到的事情认为别人也是不可能办到的,当初朕衣不蔽体四处乞讨之时,若是有人来告诉朕,朕将来可以称帝,朕也会觉得不可能的,可是朕现在确确实实就是皇上。”
瑞帝说道。
“可是皇上能走到今天也不是由乞丐直接当上皇帝的啊,是一步一步的走过来的。皇上您之所以成为这天下之主,是因为您务实。”
“您当士兵时,您就一心想着如何做最好的士兵,将士兵做到了极致;后来您当了将军,又将将军做到极致,正是因为皇上您将每个身份都做到了极致,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才有今日。”“妾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您当初吃百家饭时若是有称帝之心,那便是妄想,说不准还没有今日呢。”
“那丫头,不过二十岁,就算是聪明绝顶,但是少了锤炼,怎么可能像皇上说的那样深沉老辣?”周皇后低声说道。
“皇后所说有理,可是那丫头也不能以常理度之啊。难道皇后忘记了许多不可能的事她都办到了?朕查出来的那些事,那一件像是一个张扬直接,不谙世事的小丫头能办到的?”
瑞帝说道。
周皇后闻言默然半晌才说道
“这也是妾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自那丫头入宫,妾有仔细观察过她,真不像是能做出那些事的人。”
瑞帝看着周皇后,眼神转而也有些困惑起来“所以说这丫头朕不敢轻心,别人朕是越查越清楚,偏偏是这丫头朕是越查越糊涂。”
瑞帝说到这里,与周皇后对望一眼,眼神又逐渐转为坚定“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朕说这丫头恐怕是没皇后想的这样简单。”
“也许是妾的感觉错了吧。”周皇后被瑞帝说的无话可说,不过过了一会,她又有些不甘的说道“可是妾真的与她相处越久,就越觉得她只是一个简单的人。”
“感觉有时会出错的。说到这里,朕倒是差点忘记了一个人,就是那丫头的师姐,如今待在老二身边的那个叫赵洁洁的。现在想起来,当初她一进京就冲着你来的。”
“当时你怎么说来着,那赵洁洁就一琴痴。结果一点都不痴,在你眼皮子底下拉起了一班人,最后还能让那班人全身而退,而她更是将朕的儿子给抓到手里。还好朕的儿子多,要不然都叫女人抓到手中,朕的这江山可就迟早得毁在女人手中。”
瑞帝正色说道。
周皇后闻言面色也变得忐忑起来,低头不敢再复言。
瑞帝见周皇后面色忐忑中夹杂了几分委屈,于是缓言说道
“朕只是提醒你,并没有怪罪你。朕也同皇后一样希望那丫头就简简单单的一个小姑娘,在朕与皇后的照顾下能够像朕的子女一样平安幸福的过上这一生,这也算是朕对她父母的一个交待。”
“可是咱们也不能因为希望她简单就自欺,对种种疑点视而不见,皇后你说是不是?”
周皇后闻言,面色稍缓,思索了会儿说道
“皇上说的极是,妾也没别的意思,只是不信那丫头是生而知之的。妾刚刚又细想了下那丫头有时确实是有些古怪,有时仿佛能够预测未来,可有时候又糊涂的狠,连些简单的事都预料不到,她这聪明了并不是一惯的。”
“妾想来想去,那丫头与赵洁洁不是有个师父吗,能够教出这样的弟子的想必不凡,说不定那丫头的有些话就是从她师父那里听来的。”
“少年人的心性,皇上可是知道的,急于得到别人的认可,惟恐别人看轻了自己,虚荣心十足,把自己师父的话拿来显耀引人注目,也附合那丫头早年的在金陵的性格。”
瑞帝见周皇后提及周梦的师父,眉头又不由得蹙了起来
“那丫头的师父也是一个疑点,朕派人查了许久,只查到一座坟墓,姓甚名谁都不知道。虽说乱世多隐士,多高人,可是文武双全的人,多才多艺的就其指可数了,怎么会闻所未闻呢。”
“还有,皇后可否记得那个瞎子,那瞎子想来孤僻,独来独往,怎么会帮那丫头?朕思来想去,可能也是与那丫头的师父有关,可是啊朕就是不知道是谁?”
瑞帝说到这里,不由得有些惆怅,越想疑点越多,而这些疑点他竟然都解不开,越是解不开,他便越是怀疑。
“皇上的这些疑问妾也有,这几年皇上来来去去的查了好多次了,也没个结果。如今与其咱们在心中猜测,不如哪天找个合适的机会将来丫头叫来问问,皇上您看如何?”
周皇后说道。
“直接问?”瑞帝有些犹豫的说道。
“对,就直接问,看那丫头怎么说!”周皇后说道。
“这两师姐妹突然横空而出,身上有太多的秘密,朕怕这样会反而会弄巧成拙。而且,自从那妖道张正一伏诛,那丫头来宫中,仿佛忘记了她有个师姐,从来不提。”
“而那个赵洁洁也像是忘记了有个师妹,与老二过起小日子来了,那样一个在天上飘着的女子,一反常态过起柴米油盐的日子,朕真是对她们信不足啊。”
“这两师姐妹不相往来,妾倒是可以理解,皇上想想如今的刘贵妃闭口不提啸云就可知了。”周皇后说到这里,想到刘贵妃,心情复杂。
自从二皇子李啸云被“谋反”后,刘贵妃就再也不提李啸云,绝决的与李啸云撇开关系,除此之外似乎与以前并无两样。
但是后宫的人都知道刘贵妃在以看得见的速度衰老,而且刘贵妃待人更加和蔼,对后宫的事物更上心,每日都扑在后宫的事务上。
起初周皇后见刘贵妃如此,心中有些莫名的酸爽,渐渐的竟生出了些恻隐之心。
“她?”
瑞帝见周皇后突然提起刘贵妃这个替他将后宫管理的井井有条的女人,才想起许久没有见过刘贵妃了。
“她心中大概是怨朕的吧。”
瑞帝有些黯然的说道,自从李啸云被谋反后,瑞帝只见过一次刘贵妃。瑞帝不见刘贵妃并不是她厌恶刘贵妃,事实上刘贵妃是一个非常识大体的人,那件事之后,她并没有流露出半点委屈。
瑞帝很欣赏刘贵妃的识大体,但是她却是怕见到刘贵妃。
瑞帝有时甚至在心中想幸好二皇子李啸云不像三皇子李啸风走的那样远回不了头,若不然刘贵妃怕也是像赵贵妃一样了。
想到赵贵妃,瑞帝心中又是一通堵,后宫中的人虽多,但是像赵贵妃那样让他舒服无压力的却是少了。
“刘贵妃向来识大体,怎会怨皇上。”周皇后安慰道。
“她现在怎么样?”
她最近怎么样。”瑞帝问道。
“还不是老样子。”周皇后说道。
“老样子?”瑞帝重复道,对此表示怀疑。
“应该说她努力的维护着老样子,大概也是很累吧。”周皇后叹息了一声说道,明明心中苦极,却是努力的做出云淡风轻的样子,这样累她清楚不过。
“啸云这孩子可有来宫中看她。”瑞帝接着问道,虽然这个答案他心中早有。
“没听说。”
“这不孝子!就知道迷恋女色,连自己的娘都不记得了!”瑞帝拍案说道,显得极为愤怒。
周皇后瞅着瑞帝不说话。
“来人!来人!丁零!丁零”瑞帝大声唤道。
守在外面的丁零见里面有动静,竖着耳朵听了下,确定是瑞帝在唤他,赶紧小步跑了进来,来到瑞帝跟前,还未立稳就听瑞帝说道
“你替朕告诉那个不孝子,他娘想他了!”
“是!啊?”
丁零本能的说了声是,可是马上就疑惑了,不知道瑞帝说的是谁,抬头偷瞧了眼瑞帝,却见瑞帝满脸怒气,一时愣在当地。
“是啸云,啸云这孩子有些日子没进宫了,这皇上和他母妃想儿子了。”周皇后笑眯眯的说道。
“不忠不孝!朕想他作甚!”瑞帝呵道。
丁零不知所措。
周皇后向丁零摆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办。
丁零得到了周皇后的示意,便小快步的向门外退去,刚退到门口,却又听到瑞帝说
“让他把那个成天跟在他身边的赵洁呇也带上,听说他竟然对人称那是他的妻子,听说孩子都快生了,朕和他母妃竟然都还不知道,成何体统!”
丁零愣了下,马上应了声,快速的退下。
“皇上?”周皇后也疑惑了,这瑞帝怎么还要见赵洁洁。
“皇后不是说周梦这丫头简单吗,朕与你来个赌约如何?”瑞帝说道,心中想到有些事也该处理了。
“赌约?”周皇后问道。
“咱们试她师姐妹一试,若是她们规规矩矩的就算皇后赢了,如何?“瑞帝说道。
四百八十二、赌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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