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日海就是这个时候走进母亲二人的生活的。
    虽然金日海是宋家公子的亲舅舅，但因为父亲生前的时候经常去宋家，所以宋家也知道他们母子的。
    那日，他们在学校门口差点被车撞上，然后遇到了来接宋家公子的金日海，金日海和宋玉堂也有些交情，见到老友遗孀的日子过得这么苦，明里暗里都在想办法帮她。
    “舅舅对我们一直很好。对我妈也很好。一度我还以为他喜欢我妈呢。”
    金日海这些年一直没有成家，虽然作风欧化，但身边固定的女人一个都没有。
    他一直围着自己母亲转，宋萧难免多想。
    但事实上，他真的只是在帮好友留下的孤儿寡母而已。
    “伯母在死前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宋之卿摇摇头。
    事实上，这些年他一直在回忆当年的任何细节。
    但真的没有什么反常的。
    母亲一贯温柔坚强，后来金日海和宋家公子过来，她也是礼貌相待，不卑不亢。
    “肯定有什么东西你落下来。或许那就是契机……”
    什么东西落下了？
    宋之卿回忆着母亲的一颦一笑。
    他回家，他做作业，母亲收拾方式，给阳台的花草浇水，然后洗衣服。
    做完这一切后，她坐在洗得发白的沙发上，看父亲留下的弹壳。
    “弹壳……”
    宋之卿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点，“是弹壳。父亲收集了很多弹壳，很多都是他打击罪犯留下的，最后一颗是他自己的……”
    “伯母懂枪吗？”
    “我妈虽然看着文弱，但是个军事发烧友，不然也不会和我爸臭味相投了。”
    “那盒弹壳你还留着么？”
    宋之卿点点头，“那是他唯一留下的，我当然留着。”
    宋之卿回去翻弹壳了，经过范冥的提醒，他觉得自己好像离真相越发的近了。
    他离开后，戚欢从楼上走了下来，看着宋之卿的背影，她歪到范冥的怀中。
    “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
    “他需要直接找到真相。”
    “小狸那边……”
    范冥抱着她，轻轻在她脖子上亲了一口。
    “明天宋之卿没有找到答案，就按照计划进行。”
    事实上，宋之卿在看到那盒弹壳的时候，就明白了。
    宋玉堂是个喜欢显摆的，每一个弹壳下面都会做标记，出自什么枪，然后时间地点。
    最后一颗，他当然写不下了，所以清秀的字迹的是母亲的。
    按照当年的调查结果，宋玉堂被杀是因为自己的枪走火，所以就应该是自己手枪的子弹。
    但现在那颗弹壳不见了。
    而且下面的字写得并不是出自宋玉堂的那把枪。
    弹壳只有母亲才会碰，现在不见了。是因为母亲其实也发现了不对劲，或者发现了不对劲并且还知道敌人是谁？
    所以杀了她的是他熟悉的人。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家山穷水尽，因为宋玉堂名声败坏，亲戚往来基本断绝，唯一留在他们身边雪中送炭的只有——金日海。
    半晌，宋玉堂缓缓抬起头，眼里散开着不敢置信。
    良久之后，他抱着头，痛苦地埋首下去。
    当清晨的第一缕晨光照射了这个城市的时候，范冥也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还是选择放弃了么？”
    “那就照计划执行吧。”
    戚欢倒了一杯温水给他，见他脸色沉沉，大概明白宋之卿没有接受这个现实。
    “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
    “不知道。大概是鱼死网破吧。”
    刚说完，大门就传来门铃声。
    宋之卿走了进来，一脸灰败。
    他看着范冥，脸上第一次没有那温文尔雅的笑容，“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当他接管福山福利院的时候。”
    宋之卿苦笑一声，“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早点告诉你能改变什么么？”
    在宋之卿的眼中，金日海仍然是那个雪中送炭的大恩人，而不是敌人和仇人。
    “在之前，我能和他谈谈么？”
    范冥脸有迟疑。
    “大约，已经晚了。”
    这一天，青城最重磅的新闻又围绕了前段时间是非不断的福山福利院。
    这次，没有性/侵，而是福山福利院出去的高材生怎么凭才能进入一个企业的高层，接近企业的核心负责人，然后制造一个又一个的意外，直接让核心负责人消失或者像一个个肥胖的蛀虫一般彻底侵蚀掉这个企业，如果侵蚀不了就直接弄得这个企业家破人亡。
    视频的最后还提到了现在风头正盛的金日海。
    说当年的金家因为资金的问题，濒临破产，但一夜之间，和他竞争的两家企业纷纷出现意外。
    而金日海也凭着这桩生意翻身，逐渐成为青城的十大富豪之一。
    啪——
    金日海关上电视，按了按疲倦的眉心。
    “这些你满意了吧？”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轻轻的笑容。
    “只怪你当时一时心软，放掉了那个孩子，不然也不会造成现在的局面。”
    “他们是人，不是畜生！不能想杀就杀！”金日海捏着拳心，“范曜，你到底还要怎么样？这些年我已经按着你的要求都做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放过你？日海，不要忘记了，当年苦苦哀求我救命的人可是你。”
    金日海脸色一滞，声音有些弱了下来，“可是……可是我没有想到你们居然会杀人！你们……你们……”
    “杀人？你是不是忘记了？他们都可是死于意外！”
    金日海这一生，最后悔的事情就是结交范曜。
    如果那一年，他选择让金家自生自灭，或许没有现在的成就，但也不至于这一生从此出卖给魔鬼。
    他深吸了一口气。
    “行，就算是那两家是意外。但是范吏呢！你的哥哥总不是意外！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当年就是范吏知道了你在背后做的勾当，才会被你灭口了！”
    “的确，我哥选择了和你不一样的路。所以，我们才是一路人。”
    “我不是……”
    “容不得你不是。现在那小子手上有一些我们的证据，虽然不足，但福利院那边是没什么救了，你必须做好后续安排……”
    “我不会……”
    金日海捏着电话的手开始用力，“我永远不会……”
    那头发出一声轻蔑的笑容。
    “不，你会的。”
    “你……”
    金日海还想说什么，但那边已经干脆利落挂上了电话。
    同时，门外传来一声急促的敲门声。
    “先生，范总过来了。”
    金日海叹息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最后他站起身来，“你让他们进来吧。”
    该来的迟早就要来。
    保镖送上茶之后，就下去了。
    金日海看着面前的三人，思绪难免回到多年前。
    范冥、宋之卿、戚欢。
    他想到了那场车祸中死去的侄儿，如果那年他选择了不一样的道路，是不是姐姐的亲生儿子就不会死。
    忽然之间，金日海失去了全身的力气，他颓然低下头，说道：“你们想知道就问吧。”
    范冥看了一眼宋之卿，见他嘴角蠕动，但一句话说不出来，知道他的心情可能还没调试回来，于是率先开口道：“是不是范曜？”
    这次，金日海没有任何的隐瞒，点点头，承认道。
    “其实，我也不知道范曜在这边有多深的势力，我只知道他的那个组织很恐怖。那年，金家因为资金的问题，差点破产。就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范曜找上了我，说是能帮助我解决一切难题。我当时因为范吏的原因，虽然和他这个天才弟弟不怎么熟，但我那个时候太想赢了，不想输的这么窝囊，于是就点头同意了。但我真的没有想到他们用的方法是那么极端……他们直接制造了意外，让我的竞争对手死去。而且当时那催促我交款的大客户也死了。我知道这件事情没这么简单，后来就找到了范曜。那人却说……”
    也是那一次，金日海感觉到了更深层的害怕。
    那种害怕，甚至高于他失去一切。
    以前，他只是失去金钱、地位和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