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了一个特此好的老师的课,老师给我们讲了一个人的故事,我想把这个故事分享给大家。
卢安克,德国汉堡人,毕业于汉堡美术学院工业设计系。1990年夏天为期3个月的中国之旅,改变他的人生——从1997年至今,他在中国广西的大山里已经待了18年,辗转多处山村,过着简陋的生活。他在华支教十年,是感动中国2006候选人。
先用一个有些不开心的事开头,在2010年5月20日,卢安克在自己的博客主页上宣布关闭博客,以下为他的声明“我不是本国人,还是去管一些外来人不应该管的事情,使得本国人有些难受。为了不伤害你们的自尊感,我是不应该管留守儿童的事情。但如果我放弃,我的学生又很难过。这种矛盾只有一个解决的办法不让外面的人知道,就没有人因为我的行为而难受。社会对我的关注也已经超出了我的承担能力,我承担不了社会反应所带来的后果、责任和压力,也就不敢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的事情。所以,我只好把我的博客关闭起来。请你们理解。最终还有越来越多人为我难受,但我真不希望别人因为我而难受。根据有关部门的要求,我在这要声明我没有获得正式的志愿者身份,也都没有获得中国的教师资格。如果有人告诉你,我为某人某事做了宣传,你就要知道我不会跟别人合作,而只会为别人(的事)服务。如果有人以我的名义收费或捐助,那就是留给他们的。我是不会接收钱的。如果你在某地方看到我叫人去做什么,你就要知道这不是我的意思,我不会叫人做任何事情。”
卢安克1968年出生于德国汉堡,是一对双胞胎中的弟弟,毕业于汉堡美术学院。1990年夏天为期3个月的中国之旅,改变了他的人生。从1997年至今,他在中国广西的大山里已经待了十多年,辗转多处山村,过着简朴的生活。半年前,中国中央电视台《面对面》栏目播出卢安克在中国贫穷山区坚守十多年、免费教留守儿童的故事,感动了众多中国民众,被网民誉为“白求恩”、“洋雷锋”。不过,也有部分人在互联网上质疑其真实的背景和动机。
以下是卢安克的个人自述:我并不专业,仅仅是一名教育研究爱好者。只因为我跟不上社会的竞争,只因为我已经放弃比得上别人,我才能走自己的路,才有了过自己喜欢的那种生活的机会和自由。或者说只因为我没有期待、没有什么必须达到的,所以我才可能做我所做的事情。我追求的生活是跟我熟悉的人、跟我身边的人一样的,但我去生活所靠的动力却不一样。这个动力也不是什么我想达到的目的,仅仅是一种不断冲着我与学生去创作的愿望。我并不想改变中国的教育,不想影响或要求任何人做任何事。作为一个客人,我怎么能想改变主人的生活?我只是喜欢自己的生活方式,愿意与身边的人(学生)共同去追求和享受我们所喜欢的生活。我在这个博客给你们写的都是我曾经想过的一些事情,也是我现在已经记不起来和部分否认了的经历、认识和想法。现在,为了能够留下来,为了合法身份,我暂时要接受在城市社会的生活,在长沙的一栋高楼上班。到了这里我也知道,不在农村生活和感受的人不会看懂我在这里写的事情,但我还是把它们公开了。我也知道,一个想法本身没有什么作用。有作用的是从感受而发挥的行为和生活。所以,如果还有这个机会,我只想去做,让自己曾经的认识变成自己的生活。只要有机会,我总会回到我农村学生的身边去。
1997年卢安克在南宁的一所残疾人学校义务教德文,结果因没办下“就业证”,被公安局罚了3000块钱;1999年他又从德国回到广西,跑到河池地区的一所县中学当初中老师,因不能提高学生的考试分数,家长们有意见,学校把他开除了。为了能在这些贫困学校免费当老师,卢安克1999年成立了个办事处。“办事处是广西外经贸委批的,教育局管不了我,我去的学校也没有权利聘请外籍老师,不过我有合法从事教育工作的权利,可以做教育实践研究了。”
2001年7月,卢安克把他的办事处搬到了广西东兰县坡拉乡建开村林广屯广拉队,这是一个不通电话、不通公路,村民只会说壮语的偏僻小山村。
“是他们不适合学校,还是学校根本不是为了他们办的?”
“这是个什么烂仔,把头发染成这颜色!”因为没见过外国人,乡下的老头儿第一次见到卢安克时说的。
在东兰县的隘洞初中当老师时,卢安克非常喜欢去学生在山里的家。
“那边的人都对我很好。不管我到哪个村,人家都已经知道我在免费教他们的子女。”卢安克以办事处的名义派自己到下边当老师,不收钱。他去的学生家,都是那种上面住人,下面住牲畜的房子,基本上没有电视机。因为缺床,他只能和学生挤一张床过夜。“51长假,整个星期我都在山里走,每天大概走两个小时的山路,每天晚上在不同村里我学生的家里住。”卢安克发现在乡下,有50的小孩不能上初中。
他教的那个初中班,也是每隔几周就会少几个学生。特别是到了期考,一些人什么没说就突然不见了。
“我的学生上学的目的是中考,如果中考每门课不能超过90分就上不了高中。我试过填写2001年的中考英文试卷,我估计自己连80分都得不到。老师的工资要看学生的成绩,老师们为了自己的工资,只管有希望升学的学生。普通班是没有学生能考上高中的,他们对高中已经放弃了。虽然人还在学校,可学生自己也不清楚再学下去是为了什么。学校里的生活跟他们在家里的生活是分开的,家长的意思则是如果考不上大学,上学是没有什么用的。”
在广西当过几年老师的卢安克,对中国教育的印象是教育,只是为了满足一种被社会承认的标准,不是为了小孩。小孩在满足这个标准的过程中,脱离了他的天性,脱离了他的生活……“教育难道是只为了获胜?我不想继续跟学生一起奔跑着参加这场竞赛———这场一直匆忙地奔跑着,最后自己都不知道跑的路是不是属于自己的竞赛。我的学生,觉得自己不能成为学校和父母所期望的。‘标准人’,他们不只是无法达到标准,也交不起学校要求的费用。所以他们在离开我们班的时候,什么都不敢说。继续留在学校的学生也常常对我说‘回家放牛吧!’”“是他们不适合学校,还是学校根本不是为了他们办的?我再也不想参加这场‘淘汰赛’,我不想看到我的学生越来越少。反正他们只能被淘汰,只有我到他们家里去,我才能再找到他们。”
卢安克自己跑到林广屯广拉队,向他学生的父亲租下一间没人住的泥瓦房,作为办事处新址。他一次付了两年的房租,月租金10元。签完合同后,卢安克赶回县城东兰,回学校上课。
天降大雨,洪水暴涨,无法过河。等他过了河赶到公路,路又被雨水冲断了。折腾了3天,他才回到县上。
3天都没瞧见老师的影儿,学生有些担心和牵挂。“我请他们原谅后说我的办事处已经搬到你们的家乡去了,我准备在2002年6月,开始教你们不能上学的兄弟姐妹。”
“教育跟老师的生活是分不开的,教育跟生活本身也是分不开的”
林广屯的广拉队是个自然村,只有150口人。
“你在那个野蛮的地方,能搞什么教育?那里的人只会喝酒、打架,你连他们的话也听不懂,”县上的人说卢安克。
我(柴静)问他如果你想搞教育研究,干嘛非跑到这样一个地方?
他说“那边的问题特别明显,也特别清楚。我想研究的教育,就是怎样发挥人的创造性,而在那边特别难发挥。如果我在那里能成功,那我在其他地方肯定也能成功。”
县上的干部极不愿他一个外国人,跑到那么偏僻落后的村里生活。“我想,先别让领导知道。”卢安克是偷偷搬到屯里去的。
他现在教的学生,甚至连小学都没上过。“这些上不了学的孩子,他们更需要我,而我下到底下去,工作也更加自由。我想专门研究这样一个问题怎样的教育才能让小孩的身体、心理和精神获得健康。”“你认为这地方穷,主要是什么原因?”我问。
“在壮话里,连‘老师’、‘学校’这样的词都没有,像‘变化’、‘改变’这类词更没有。”卢安克答道。
“那常用的都是些什么词?”“最常用的,都是些谈吃的!”“他们吃些什么?”
“肯定要吃肉,但很少吃。吃青菜,有时也没有青菜吃。吃红薯,也吃红薯叶,野菜有时也吃。竹笋刚出来时,会连着几个星期都吃竹笋。其它东西出来,就吃其他的,几个星期之内都不换。老乡们说肉可以不吃,但没有猪油就活不下去了。”
屯里人觉得养猪太累,不想种那么多菜,所以卢安克在学生家里吃午饭,只有饭吃,没有菜,早晚也只有一种菜,比如红薯叶。
“你能习惯这里的生活?”
“这里的人总是要吃东西,不按时睡觉,还以喝酒的方式表示朋友关系,这些我不习惯,但其他的都习惯了。那边是酒文化,家家酿米酒,有人天天喝醉。这里小孩的头,天天都被无聊的人打。而小孩子,早已接受了这种没有道理的生活,习惯了被打。”
小孩子反倒觉得卢安克奇怪,问“你为什么不打人?”
“我不喜欢打人。”“你个子那么高,你应该喜欢打人。”“不,我不打。”
村民的“热情”:开始时,村民常走进课堂,对卢安克说有很重要的事,叫他马上停课去帮忙。他跟去了,发现只不过是些大吃大喝的事。“我心里很生气,不过因为太害羞,我也无法在脾气上表现出来。”
“我从外面走小山路回来时,经常有人不让我回家,要求我这个‘好东西’,一定先去他家吃饭。可我去了,他们会搞得很啰嗦,天就黑了,我无法回家上课。只有我留在一个固定的地方不出去,我才有机会真正做事。”
他还发现村里人特别爱热闹,很怕“闷”,而且也怕他“闷”。由于怕闷,这里的人喜欢在家里搞得四处不安。学生在作文中说,他们最喜欢这种乱的气氛。村民随时可以走进卢安克的房里,把他的东西和工作也搞乱。
看见他一个人在山上或野地里边欣赏大自然的安静,边写书,老乡就以为他很闷,过来跟他聊天,“帮”他解闷。“我怎么会闷?我每天都要思考很多问题,考虑怎么能通过教育改变社会和环境。我不是怕闷,而是怕找不到安静去做我的研究。我觉得,只因为不喜欢思考问题,他们才会闷。在一种乱七八糟的气氛中,人无法作任何有道理的思考。”
卢安克解释说“人类的发展,最早是没有个人的,就是说有个人的身体,但没有个人的思想、意识,人都是依赖环境、依赖团体的。这里的人现在还是这个样子。如果问一个学生你想怎样?他就无法回答。他们全都靠环境,环境是怎样的他们就怎样,不相信能有任何改变。”
我问他“你是一个人,而他们是一个群体,流传的是几千年的习惯和传统,你语言又不通,能改变得了他们?”
“如果仅仅靠教育手段,是改变不了。我改变他们的方式可能是跟他们一起生活,我要给他们看到,在一样的环境中,我能做到跟环境不同的东西。他们可能从没想到,一个人还可以做跟环境不同的事情。他们看到了,就会想为什么他能做到,而我做不到?比如他们喝酒、打牌时我在写书。”
过了3个月,村里人再也不请卢安克旷课去喝酒了。那些喝醉酒的人,每次见到他会不好意思地说“呵,我已经喝够了!”
有一次,因为分田的事,另一个屯的人打了林广屯的人。那天卢安克正好从外边回来,看见那个被打的人躺在田里,淋着大雨,什么反应都没有。他的亲戚来了,只是把他盖好。卢安克问“怎么把他留在这,快送医院。如果没钱,我来出。”别人说要把人留下来做证据,还说要等什么领导过来才能决定。“看他们用8个小时大声讨论还没动手,我心里急死了,也没见他们等的人来。天快黑时,他们才同意和我带受伤的人去医院。我那一天觉得,生命怎么会低于面子。”
“事后,我们讨论这件事,看法不可能一样。但他们已经知道,他们的看法,不是惟一一种,以前他们想不到其他的。通过我的生活方式,能改变他们多一点。教育跟老师的生活是分不开的,教育跟生活本身也是分不开的。”
“我认为从青春期开始,任务是每个人自己才会发现的。”
为了怕老乡们误会,开课前,卢安克曾给学生家长写了几条事项开展教育活动不是办学,参加活动的小孩不能拿到任何毕业证书;老师不接受任何费用,需要的只是给卢安克吃饭(不吃肉)。另外,活动也不能直接给参加活动的小孩带来任何经济上的好处;开展的教育活动不是老师讲课,也不是学生听课,更不是分开上不同的课。开展的活动是要大家一起实践的项目,项目就是孩子自己想出来的梦;学习的目的是让小孩发现自己的才能,让小孩在生活中找到根据自己的个性的做法和生活任务,让他们能够根据自己发现的需要做事……
来上课的,全是没上过学的女孩,而且听不懂普通话,只能说壮话,而卢安克又听不懂壮话,只能说普通话。开始几天,有大人帮忙翻译,但他们理解不了卢安克的想法,总是对学生说“看,卢老师多伟大,他来这里和我们一起生活,解决文盲问题,让我们村富裕起来。”
“我不是来扶贫的。”卢安克说。“如果只帮他们赚钱回来,村里得到的变化只是不用再那么辛苦地从早到晚干活,以前的生活任务没了,可能赋予生活意义的新的任务又没有。结果,他们的心里会越来越空虚、弱和不健康。”
卢安克问他的新学生“你们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梦想?”结果帮他翻译的人翻成“你们都要坐在这里,老师在那边给你们教,你们好好听他的。”
一开始,听卢安克总是问这类问题,学生便跟村里人抱怨说唉!上一小时课,还不如干10小时活呢,上课太累!
自打卢安克开课起,他的家就成了村里的“热点”,非常闹哄。
“第一个月,屯里和屯外的大人跑来看我搞什么,我不认识的大人在我上课时,站在旁边大声地讨论,也大声地对我的学生说话。老人对学生说这种教法没有用。我和学生请大人安静时,他们又说我们是本村人,我们就随便一点吧!在我们的‘教室’里,最安静的人可能就是我。甚至在我的课上,我也经常没机会说话,有时,因为教室里喝醉的人声音太吵,我们只能提前下课。要是我们换一个地方,他们也跟着我们。”
为了让学生勇敢地讲出心里话,他不让学生坐在下面望着老师,而是一起围着张大桌子。大人们来了说“这样做不行,你不能和学生一起坐在一个桌子边。你必须用黑板,这样才像学校。课本在哪?你不能没有课本发!”
“我说如果我用已经完成的课本,我们的学习过程,永远不能成为学生自己的感受和经历。在我的课上,经常变成了大人和我的争论。看到我和学生安心学习的时间在失去,我越来越小声地对那些大人说我不是想办学校,我想搞素质教育。”上课时,卢安克还很难找到没有喝醉、又不抽烟的翻译。幸好后来一个小学毕业的男孩成了卢安克的固定翻译和得力助手。
过了两个月,大人们的好奇感才过去,但他的学生兴趣却越来越大。卢安克先从拼音开始教学生普通话。因为停电,他们每晚点柴油灯上课。在掌握一些拼音的基本知识后,他让每个学生讲出自己的故事,翻译成普通话后,由卢安克用拼音记下来。这样,每个学生都有一篇和别人不一样的拼音课文,因为是自己的故事,所以很熟悉,练习念时,也不用说出课文的意思,她们已经知道了。
一个学生说“我去坡拉拿米(退耕还林后返粮),本来应得300斤米,回来找人再秤一次,结果只有150斤。”
“我很悲痛,我想能去哪里读一点书?小时候我问爸爸要钱去读书,可家里没有钱。看到别人读书,自己心里非常难过。六七岁,我就劳动放牛。我很想读书,可是没有机会,没有钱,使我吃不下饭。能遇到你这种好人,来免费教书,我感到无比地激动。最后,我希望你教我一口流利的普通话,成为一个有礼貌、懂道理的人。”
其他学生说她们怎么去外面办事,因为不懂普通话就找不到回家的车,或者她们怎么到镇里去卖水果,由于没有学过算术而受骗。
“我学生这样写出的文章,虽然没有普通小学生写得好看,不过比他们更能表达真正自己的东西。过了一段时间,学生一起来写《喝醉的人》、《抽烟的人》、《赌博的人》、《打电脑的人》等文章并练习念。”
卢安克还说,城里孩子缺的是动手,可农村学生缺的是独立思考的计划工作。
“所以,学生告诉我学普通话是为了去打工时,我就让她们用讲述的方式计划她们梦想的整个工厂。”
第一天的题目是《工人的希望和老板的希望》。下面几天还写了《做什么产品,什么好卖》、《需要什么工作条件让工人发挥他们的力量》、《生产过程不同的任务和使用工人的才能》、《工厂部门的合作方式》。最难的事是,让学生意识到她们自己的特长。
“我想让学生先发现我们班里的任务,再发明,最后才让她们跟自己做出的结果接触。我认为从青春期开始,任务是每个人自己才会发现的,再也不可能由别人安排。什么是她们的路和任务,我不可能知道。”
“如果我给学生的只是些结果,他们永远也找不到新的别人还没找到的东西”
我乐着问卢安克“屯里人觉得你是个‘好东西’呵?”“也有人觉得我是个可以利用的东西。”他也笑起来。
“利用你干嘛?”“找钱。”卢安克乐着道。
“他们经常要我到县城找领导人,说服他们给钱,还说只要我去说,肯定能给,但我不可能去要。”
有一天,屯里的人又要卢安克帮他们找县领导,要县上给屯里修第二座桥。村里刚根据政府部门的设计把第一座桥建好。“可是,我在过这座桥时,感到非常‘干渴’。以前,在这里过河时有一种特殊的、非常凉快的感受,我觉得有了这座桥就少了一种感受。”卢安克说。
能不能设计一座走过时保留凉快感的桥?能不能让学生从河的感受中来设计第二座桥?“所以我对屯里人说,我想先和学生自己来设计桥。”
每天上午,学生农活不忙时,卢安克先不管现不现实,让学生乱发挥想象,后让她们在他的帮助下去画图、做模型、做实验。
可学生觉得这些只是玩,她们的想法和设计不会有用。她们说“我们希望由上面的人来安排,让我们来做。”卢安克问“你们的生活,是你们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我不理解,为什么我的学生,希望我只让她们做几亿人都已找到答案的作业题?而不愿意设计自己真正需要的桥?如果我给学生的只是一些结果,他们永远也找不到新的、别人还没找到的东西。我的学生,只有找到自己的、新的思考方式,她们的生活才能改变。”
卢安克改变了他的教学计划,在晚上的普通话课上,再也不让学生讲自己经历过的事,而是让她们讲将来打算做的事情。然后一起慢慢分析,讨论怎样实现。
“这样,普通话课也支持了创造计划的思想。”
为了桥的设计,为了了解建桥需要的力学,他们用纸、泥土、铁等材料,做成各种各样的模型,来做实验并画出了规范、按比例的图,再根据图做出个很细、更好的桥的模型。经过多次把实际立体模型的结构转到了抽象平面的设计图,再把抽象的设计转到实际立体做出来的模型,使学生越来越具体地控制自己的想象力。
有一天,他们练习做房子模型,卢安克问“这是我们的房子,那邻居的房子该怎么放?”他让学生把整个村的房子,都放在各自的位置,又画出怎么走到各家的路,这成了学生见到的第一张地图。第二天,他又领学生上山,根据看到的情况,卢安克问学生怎样才能在图上,计划改造队里的环境?学生说最难受的是路。队里实际上没有路,人都在排水沟里走,有太阳时又晒又热,雨天又不能走。卢安克和学生一共设计出3条小路雨天人也能走上去的路,根据人和水牛不同需要的路,边上需要种树的路。
“我哥哥知道学生的方案后感动了,他马上用2800元人民币鼓励我实现学生的计划。我想,假如先有了钱,很难有我们这样的设计出来。事情往往都是先有想法,后有办法。”
接着,他们贴出一份报告1,卢老师的学生做了一个要改造广拉队的设计方案。根据这个设计要修好队内的主要3条路,还要在队内种一些树;2,卢老师的哥哥为了鼓励我们队实现学生的设计给我们队出410欧元。如果2002年11月前没有完成,就要退这个钱,让他资助其他地方的项目;3,现在我们请广拉队的同志们提出实现学生设计的方案,就是说怎么管理和花410欧元(材料工资),怎么安排劳动力等;4,如果有人用卢老师的哥哥出的钱搞项目之外的事(比如借给别人、请客等等),卢老师就要停止在广拉队的教育工作。
事情一下就在村里闹开了,队里人看到报告后立刻开会,然后行动起来修自己的小路。卢安克的学生是小路的设计师,在村里感到很荣耀。她们第一次为了设计课紧张起来,忙着参加她们原来说没有用处的学习。
这时,卢安克教数学,学生接受得特别快,很快计算出修小路需要多少袋水泥、多少沙子和每个人要扛多少等等。
“在我们去河边要沙子时,学生问下午我们不上课吗?她们还不懂,我们的设计项目变成真的了,我们的思考已经转入动手阶段,这些都是我们的课。”
这条宽仅06米,长不足300米的小路如期竣工,广拉队家家户户都有人参与了筑路。
卢安克说“从前他们认为反正在这个别人看不起的地方长大的人,在社会中是没有什么机会的,生活不可能改变,所以也不再追求什么。对一个没有希望的、已经放弃的人来说,所有的压力都起不了作用,能起作用的只有相反的,就是拉力。”
我又替他总结了一下“在教育上,你主要是在培养小孩发现自己的才能,要有改变自己生活的梦想?”
“还要发现环境的需要。这是两个方面一是环境的需要,二是根据环境的需要,你自己能做些什么。”卢安克补充道。
“做到别人不能做或不愿意做的事,我就有了价值。”
采访中,不断有医生护士进病房送药、问诊。医生问他以前动没动过手术、输没输过血?他说没有。“你家里或周围人有没有得肝炎的?你在广西那边的农村得肝炎的人多吗?”卢安克说家人没有,至于村里人,他说“这个不可能知道,因为他们没钱上医院做检查。”平时卢安克是在学生家
卢安克现在的开销是由父母给的,每年4800元人民币,其中22用于复印资料寄给别人,40用于捐款,38学生和他个人用。
“别村的小学老师觉得我非常奇怪,有一次见到我,他们在地上写道不喝酒、不抽烟、不吃肉、不赌博、不恋爱。然后看着这些字问我你还为了什么生活?我说别人不干什么,我就想干什么。他们又说如果没了这5种享受,我一切的生活目的就没有了。我说如果我没有比这5种享受更有意思的追求,我早就没有兴趣活下去了。他们又问你会不会签名一辈子不要这些?我说不,因为我不是给自己定下不要这些,只是我现在对这些没有兴趣。”
我问卢安克“你认为什么样的生活是有价值的?”
“做到别人不能做或不愿意做的事,我就有了价值。”他答。
“做了这些事后,你自己有什么收获吗?”
“收获蛮多的。发现了很多问题,而且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有了结果又会怎样?”我接着问。
“我就写在书上,发表到我的网页上,让别人知道,别人能利用。”每隔10天,卢安克离开屯里两天,去县城的网吧上网,他有自己的网页和邮箱。
他说自己的书,主要是想让老师们看。“综合实践课,这个课的名字起得很好,但老师们都不知道该怎么上,我想帮中国发展教育。”卢安克还说每隔半年,他都往有关的教育部门寄一次他的研究成果,但没人理他。
“没政府官员或专家来找我,找我的人,都是对我个人感兴趣的。”
中央电视台等媒体曾报道过卢安克,所以找他的记者不少。在东兰县教初中时,校长一听是记者的电话,就会高兴地把卢安克从教室里叫出来接电话。有记者请他到深圳接受采访,全程免费。“可我说,我怎么能逃课?一个只因为有上电视机会而逃课的老师,是爱学生不够。”
他对许多报道不满意。“他们感兴趣的只是在农村生活的外国人,这有什么用?从没有媒体想报道我教育研究的东西。”
卢安克每次来北京都是坐火车硬座,上次是从广西一路站到北京的。在北京,他跟民工一起吃街头盒饭,租最便宜的农民房住。两周前,他感觉身体特别疲劳,很不舒服,不爱吃饭,才到医院做检查,结果医生让他马上住院。
我问卢安克你为啥不跟一些国际组织或政府部门合作,这样不就解决经济问题了?
“我不需要很多钱,我研究的那个东西,有钱也没有用。也可以说是精神的研究,用物质帮不上。”
他又说“如果我有钱,或我有权利来安排钱,会有越来越多人找我,我就没法安静做我的研究;他们和我接触时,为了得到好处,也可能变得不老实,我就无法研究他们需要什么教育了。”
曾有人想让卢安克当“青年志愿者”,希望他成为广西第一个外国志愿者,还打算让他参与大量公开的宣传活动。
“要我参加各种各样有吸引力、注意力的活动,我一听,心里就不舒服。我要做真正的工作并需要安静。我更不想参加那种好看的、没有什么帮助的活动,还说要经常到大饭店里的活动中心去,我在那里除了浪费国家的钱以外还能做什么?我还听说很多学校付不起志愿者的保险费,还听说共青团发工资给我。我怎能当这样的志愿者?”
现在,林广屯的人习惯了有卢安克的生活。
“刚开始常常影响我上课的人,现在天天来关心学生有没有上课,因为他们觉得,没有我们的活动,好像村里少了什么似的。小孩不愿意跟父母说的话,爱跟我说。这次来北京,那个说我这样教没有用的老人,也哭了。”每次离开屯里,学生都会哭,他们觉得,卢安克走到外边,就再也不会回他们那个穷地方了。
我问卢安克怎么打算?他说现在只能先待在医院治病,然后再回林广屯。
“我想以后不教普通话,不教项目外的东西,而是全部做项目,在活动的过程中教她们。项目是根据学生的才能,根据环境的需要来定,我还想在坡拉乡,再多几个村子来做。”
卢安克还告诉我,一旦他和学生找到了要做的项目,他的双胞胎哥哥卢安思也会来。
“他参加了绿色和平组织,负责攀登和拍摄,要爬到大厦、核电站、美国军舰上搞,拍摄的东西是直播的,他常常被人家抓。”
我问他,你哥哥来了能做些什么呢?“他除了不能讲中文外,其他的都可以做,他会待上半年。”
3月4日,卢安克告诉我书稿改完了,身体完全康复了,马上就动身回林广屯。
这就是卢安克,一个德国人,以一人之力,在做中国教育最需要但没有人做的事!
他在华支教十年,是感动中国2006候选人。当时他说“我很害怕去感动别人。有人推荐我参加感动中国人物评选,我吓坏了,赶紧给评选委员会写信,让他们别选我。我不想感动中国,只能是中国感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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