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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云中有鬼 第79节

第79节

    方岚的目光挪到女孩的手腕上,突然发了疯一样拼命地按着电梯的关门键,直到两扇门紧紧合拢才放开。
    她转头,气喘吁吁惊魂未定地对于明解释:“我们医院的规矩,尸体送往太平间的时候,都要在右手腕系一段红绳辟邪”
    “你看到了没有?她右手腕那里,正是系了一段这样的红绳!”
    “你看…”于明的声音低沉怨毒,像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方岚悚然心惊,转过头来,却发现于明伸手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冷笑着说:“你说的,是不是这样的绳子?”
    方岚白皙纤细的皓腕上,正正绑了一截血红色的细绳。
    一阵彻骨的寒风在电梯中刮起,电梯中白茫茫的雾气渐渐散开,露出面前镜面一般的电梯门。
    而镜面之中站着的那个红衣女孩,分明就是穿着红色连衣裙的方岚自己…
    方岚失声尖叫,惊恐地转身朝后跑去。
    电梯骤然下落,自由落地一样从高空之中坠下。
    她紧紧闭上双眼,等待着粉身碎骨的那一刻。
    可是她久候不至,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一辆挤满了人的公交车上。
    方岚被挤在车门旁边,她抬起眼睛环顾四周,却发现身旁乘客的面孔像隔了一层雾气一样看不清楚。
    那破旧的公交车吱吱呀呀响个不停,隐约听到一个女声报站:“中南大学到了…”
    方岚愣愣地看着车门打开,却突然被一个年轻的男人拽下了车。
    是阿mark。和碧芝一起遇害的,阿mark。
    他的眉眼俊秀,神色焦虑,操着不标准的普通话对她说:“小姐,你知不知道头先那辆巴士车上,除了你同我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脚的?”
    阿mark指着她的裙下,着急地比划:“喏,就像你这样!”
    方岚悚然心惊,慢慢低下头来,发现她红色的连衣裙下空荡荡一片,膝盖和小腿仿佛漂浮在半空中,双手鲜血淋漓隐约看得到森森白骨。
    方岚仰天尖叫,双手绝望地朝身下探去,却永远也没有办法摸到自己的脚。白色的马赛克地面像极了维多利亚公园的那间厕所,可她身后一阵阵的山呼海啸,转过身来是三万人海,在厦门体育场的红海之中,唱着歌神的《吻别》。
    他与她的万千景象,犹如走马灯一样自她眼前一一闪过。
    到底谁是人?到底谁是鬼?
    你的眼前人,到底是不是你的身边人
    作者有话要说:  前面小故事里出现的鬼故事,大多都是同一个主旨。
    说了的,不会写废话的,每一个小故事都有用意。
    我的微博是:定语就长就长非要长的touching
    第124章 杰仁苏木
    方岚早上醒来的时候, 狭小的帐篷里空无一人。
    詹台温暖的怀抱不在, 她从睡袋里钻出来的时候冻得嘴唇不住打抖。
    他收拾的行囊, 来来回回不过几件衣服, 大大方方放在地上一览无遗, 连做手脚的机会都没有。好在方岚之前两年时光行走江湖,衣服干净与否早已随缘不强求。此时捡起昨天穿过的那件,草草披在身上。
    清晨的草原,微微泛黄的草叶上全是露珠, 方岚踩着走了几步便感觉到鞋背犯潮, 连忙停下脚步不敢再往前走。她抬眼朝前望, 发现他们仍在界碑之前, 不由略略松了一口气。
    詹台昼夜不停驾车疾驰, 亡命之徒般一路朝北,昨晚终于停车的时候, 已经来到中蒙交界的界碑之前。
    方岚的心一直提到嗓子尖, 生怕一“觉”睡醒他们又已经上路,若是越过边境线之外, 她便更似砧板上的鱼, 毫无自保的能力。
    环顾四周,入目所及皆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人站在蓝色的小帐篷旁边。
    方岚默默蹲下身, 摸到了一块拇指长的小石块,攥在手间。
    可詹台给她挑的这几件衣服款式简单,连放石块的口袋都没有。
    她正在犹豫之间, 却突然听到詹台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睡得怎么样?”他说。
    方岚猛然回身,手指一松,小石块噗地一声落在地上。
    詹台神色淡淡,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又问了她一遍:“昨晚睡得怎么样?”
    念头百转千回,她却只能用上生平所有演技,装出半是疲累半是逃避的样子,轻声抱怨:“睡得不好。詹台,我们什么时候回去?我这两天…时常梦到幼卿…”
    她像怕惹他吃醋生气一样小心翼翼,斜着眼睛偷偷睨他。
    詹台反倒被她的坦白逗笑,伸手揽住她的肩膀,缓缓道:“再给我一段时间。”
    再给你一段时间…去做什么?
    方岚把疑问狠狠咬在齿间,半个多余的字眼也不敢透露,又露出娇俏可人的神情对他撒娇:“我饿啦。”
    牛奶,面包,奶酪和风干的牛肉。
    再美味的食物一连吃了数天,都已到反胃的地步。
    可方岚却津津有味,将奶皮子饼嚼得喷香,伸手灌了一大口奶茶下肚。
    咸香,带了牛乳的腥味。她是江西长大的南方姑娘,第一次喝,却微微眯起眼满足地慨叹:“好喝。”
    她的演技在生死绝望的时候迸发得淋漓尽致,尽心尽力扮演着听话乖巧的贴心女友。
    而他沉默地坐在一旁,假装半点没有发觉她与往日的异常。
    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端倪的呢?方岚绝望地回想。
    大概是从第二次在车上醒来,她做梦梦到了陆幼卿的时候。
    自从幼卿失踪之后,她从来都没有梦到过幼卿。
    从来都没有。
    唯独除了…遇到白骨梨埙的时候。
    她一场又一场光怪陆离的噩梦是因为什么?她一次又一次人事不省地被他抱上车,真的是她睡得太沉了么?而他永远都趁着她沉睡的时候驾车赶路,加油补给,隔绝了她和其他人交流的一切途径,难道真的只是巧合吗?她醒来的时候一丝不挂,乾坤圈和桃木短剑不见踪影,就连从不离身的榆木葫芦都没有挂在她的脖子上,为什么呢?
    就连他,也像是防着什么似的什么都没有带,只随身带了一只她连吹都吹不动的白骨梨埙。
    她什么都没有,而他只有一只能致幻的,能让她人事不省的,能让她晚晚梦见陆幼卿的…白骨梨埙。
    味同嚼蜡,方岚什么味道都没有尝出来。口中一阵又一阵的腥甜,已分不清是入口的奶,还是嘴中的血。
    “昨晚既然没睡好,等下,要不要再睡一会儿?”詹台突然开口。
    方岚听到“睡觉”两个字,浑身一震,带着颤意的“不要”脱口而出,在两人温馨甜蜜的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詹台自嘲地笑了笑,长眉一挑,往椅子后靠了靠,懒洋洋地问她:“阿岚,说话都打抖,你莫非是…在怕我?”
    手指握紧,四周风声鹤唳。方岚仿若置身风洞之中,下一秒便要被呼啸而来的狂风撕成碎片。
    她转脸看着他。
    他的眉目依旧,长眉漆黑如墨,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上扬,眉眼之间是说不出的妩媚风流。可是他的鼻梁高挺坚毅,瘦削的下巴铜墙铁壁一样,给他清秀的面孔平添许多强硬的男人气。
    真的英俊,仿佛世间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可以用来形容他的容颜。
    从哪里看,都是一次又一次天神下凡一样将她护在羽翼之下的那个少年英雄。
    她的命被他救了一次一次又一次。
    她的心早被他牢牢握在指掌之间,再不愿对他有半分质疑。
    可是,她一晚又一晚的噩梦,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夜半迁徙,行色匆匆地“赶路”,真的是像詹台说的那样,是在旅游吗?
    七孔桥的那一天晚上,她到底是怎样脱险的?她身旁再无旁人可以与他佐证。所有的前情后果,所有的说辞和解释,都来自于他的口。
    可是他,到底还是不是他?
    方岚早在第一次遇到詹台之前就知道,白骨梨埙致幻,从来勾起的都是一个人内心深处最深的回忆和恐惧。
    他们第一次在长沙剧场因为红衣煞气遇险的时候,詹台第一次吹响白骨梨埙,她人事不省之后,幻梦之中不断重复与幼卿相遇的点点滴滴。随后数次遇险,在她戴上榆木葫芦之前,若他吹响白骨梨埙,她都会一遍又一遍回忆起与幼卿相遇的细节。
    而昨晚,她再一次人事不省之后,光怪陆离的梦境里却反复重复着一个又一个与詹台遇到的鬼故事,丝丝缕缕的细节,和那一个个身临其境的画面都仿佛在不断重复着提醒她。
    谁披了人皮,谁又是恶鬼,你自始至终到底看不看得清楚?
    你的眼前人,到底是不是你的身边人?你的身边人,又到底是不是你以为的那个人?
    方岚的内心在剧烈地挣扎,仿佛分裂成两个不同的小人打架。感情上,什么都不想去听去想去感受,只想跟着他天涯海角一路漂泊。只要这幻梦的泡泡不被戳破,她又有什么所谓?又有什么可坚持的?
    可是理智上,方岚却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更深刻清晰地认识到…事出有异。而她若是再这样缩头乌龟,百米之外那座白色的界碑,就是他们下一步的目的地。
    詹台目光灼灼,仍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方岚不闪不避,直直对上他的眼睛,深深吸一口气,扑进了他的怀里。
    第125章 哈勒盖图
    那样熟悉的怀抱, 有着方岚无数次曾经沉溺其中的干净气息, 像阳光和青草地, 和淡淡燃烧的乌金线香。
    分明是他啊, 她心里清楚得很。
    她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只怕再多说一个字都会原形毕露,只能咬紧牙关,拿她冰冷的额头去蹭他温暖的脖颈。
    方岚扑进詹台怀里的那一霎,他紧绷的身体明显放松下来。长臂伸展环住她的后背, 来回抚摸。
    他的头埋在她柔软的肩膀上, 语气里有难得流露出的脆弱, 轻声呢喃道:“阿岚, 你要相信我。你一定要相信我。”
    “这个世界上, 你谁都可以不相信,可是请你一定, 一定一定要相信我。”
    方岚的语气温柔又缠绵, 像是耐心的母亲安抚闹觉的婴儿。可是在他看不见的身后,她慢慢慢慢高举起手, 掌中紧紧握着一枚防风钉。
    长长的黑色钉子, 沾染了草原上还带着湿气的泥土。她昨晚帮着詹台固定帐篷的时候就牢牢将位置记在心里,走出帐篷的第一件事便是将长钉从地上□□,藏在袖子里。
    她的桃木短剑曾经放置过的地方, 她比谁都清楚。
    方岚趴在詹台的肩膀上,深深吸一口气。
    过往种种仿若幻灯片,三天之前她做梦都没有想到, 她和他会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她想起那个著名的雪崩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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