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公待要说话,奉挚突然间扯掉马鞍上拴着的一个包袱,向天空一甩,数以百计的金元宝从天而降,一队兵士瞬间蜂拥,癫狂一般抢夺,这个抢到了,那个又去他手里抢,两个人你给我一拳,我给你一脚,场面顿时大乱。
一片狼藉中,奉挚一声断喝,纵身向城心飞去。
医馆已经关门,奉挚将朝辞抱下马,九公连忙上前敲门,想是见惯了紧急情况,没一会儿,医馆里点燃了灯,一个老大夫披着衣服开了门,见一个男人抱着个面色如纸的女子一脸黑沉,便也不多话,便道:“快快,抱到里面来。”
屋子里草药味很重,九公紧张的在门外看了看,把门关好,如临大敌的守在一旁,老大夫诊了诊脉,为难的捋了捋胡须,又查看了朝辞的膝盖,又开始半眯着眼睛捋胡须,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奉挚道:“说吧。”
老大夫这才开口,语气充满沉重,慨叹一声道:“唉,姑娘国色天香,只是可惜了,这双腿怕是保不住了。”
奉挚脸色瞬间灰败,九公在旁看的心里一阵颤抖,轻轻咳了一声道:“大夫,王……我们这位姑娘内功深厚,虽是受了重伤,但是这么多天还能护住自己到这般田地,难道就真的没办转圜吗?”
老大夫站起身,想了想,回过神对着奉挚道:“在老夫这就是拼尽毕生所学也回天无力,不过……”
听他似乎话里有话,奉挚立刻站起身,道:“什么办法?”
老大夫道:“你们听过水泉素医吗?”
奉挚道:“他能救人?”
“不好说。我只能说,如果他救不下来的,也就无望了。”
奉挚抱起朝辞,便向外走,九公见其脸色也不敢直言阻拦,只得上前委婉道:“王上,水泉素医栖居天际崖,那里险峻难于青天,怕是咱们攀上去,耗费日久,不如咱们快马赶回吴国,请御医医治……”
奉挚翻身上马的同时看向他,举目巍巍,他怎么会不晓得九公心里在想什么,王宫太医擅长妇科保养,康身健体,一向是秉持中庸之道、明哲保身,所精研的是如何不下猛药重药,而让病势好转,久而久之,便养成了治标不治本的医治习惯。对于这些难术,他们常常束手无策,何况朝辞已经奄奄一息,病体沉疴。
这就又要和当下吴国形势联系一二,奉挚出来时,正是铲除燕丹后的大好时机,但是燕丹叶大根深,党羽众多,要想连根拔起短短时日根本不够,偏偏接到了辛成的信件,奉挚便放下一切赶到孟国,在九公他们这些忠君党看来,这无疑是不理智的决定,如果能将主子劝回去主持大局当然是最好了。
九公知道自己的缓兵之计被主子一眼看破,便不敢再说话,垂下头静听吩咐。
奉挚道:“准备好粮食和水,还有空竹椅,明早城门一开,直奔天际崖。”
九公道:“王上万金之躯,届时请由奴才背王后上山。”
奉挚摆了摆手,不再多说,九公等人连忙去集市备齐行李,这一夜,奉挚在朝辞身旁一直守候,眼睛片刻未闭,就连一点风声,他都误以为是朝辞转醒,心顿时漏跳半拍。
九公进来劝过两次,见奉挚连眼皮也不抬一下,忧心忡忡的出去了。
外间一个手下问:“九公,王上还是没睡?”
九公摇了摇头,重重叹息一声:“这可怎么是好?太后老人家嘱咐咱们回护好王上,我看这一路,咱们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你们记住了吗?万事以王上的安全为重。”
“九公放心就是,只不过,听闻天际崖陡峭异常,山麓众多,而且那个水泉素医是个顶怪的人,他有‘百不救’当兵的不救,杀过人的不救,这百条万一王后占了一条,咱们不就白白爬上去了。”
“行了,别废话了,你派两个人,通知锦荣一声,免得他们还在全城寻人,然后你们赶紧去睡觉,今天我来守夜。”
大家被九公撵了出去,独独留下他一个在院中,望着屋内微弱的烛光,内心的忧虑已经达到了顶峰,就算是以前被燕丹欺压夺权,他也从来没如此为主子担心过。
就这样战战兢兢终于到天亮,刚有些迷迷糊糊的要入睡,就听见屋内有了声音,他赶紧起来,见奉挚已经为朝辞披好一件大氅,那大氅风毛极好,将一脸病容的朝辞包裹的很严,她就像一只累极了熟睡的猫,病容苍白,双眼沉闭,却依旧英姿将翱,颜如舜华。
第六十八章 运筹帷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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