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继续说。”窦展的语气有了变化，看着迟陆文这么没精神的样子，他竟然有些愧疚。
    这份感情他是没法接受的，至少现在不能，他跟余卓然之间的纠缠还没彻底根断，在一切清楚明晰之前，他不可能接受任何人，他需要时间。
    况且，他也没打算太快开始下一段恋情。
    窦展想：这孩子太直来直去，招人疼，实在不行，就先桃园结义一下吧。
    这么想完，窦展觉得自己就是典型的“占着茅坑不拉屎”，不想跟人家谈恋爱又不想让人家放弃，渣男，没跑了。
    就在窦渣男上演内心戏的时候，迟陆文说：“其实我身边的朋友都知道我喜欢你，从12岁就开始了，有个偶像不容易，有机会接触偶像更不容易，所以我就来了。”
    “所以，你说你喜欢我，就只是拿我当偶像？”窦展三观炸裂了，他在这儿把人当追求者，人家却只当他是偶像。
    迟陆文诚恳地点点头，心里酸溜溜的，有爱不能说，有苦说不出。
    他得假装自己只是个纯粹的迷弟，还不是男友粉。
    “对我来说，你完美得一点儿缺点都没有，能跟你合作，我开心得不行，可是，突然有人跟我说你是个骗子，你说，我能不难受么？”
    说到这儿，迟陆文也自我反思了一下，如果有一天他的粉丝知道他一点儿都不高冷，人设彻底崩塌，会不会也这么失望？失望得一键脱粉，再一键转黑。
    “对不起。”窦展的情绪也开始低落了，他很少会这么自作多情，上次还是跟余卓然结婚时，以为人家接受他是因为爱他。
    “别跟我说对不起了，你对不起的不只有我一个人。”迟陆文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说，“好了，我想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他站了起来，有气无力地往门口蹭。
    窦展突然拉住他的手腕说：“你说完了，我还没说呢。”
    这个晚上发生的事情让窦展觉得很戏剧化，仿佛他成了一个傀儡，而操纵他的是上帝。
    他在面对迟陆文的时候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如果还有理智可言，他根本就不会约对方见面。
    对他来说，他只需要一个能给他保守秘密的合作伙伴，而不是知道他所有秘密的朋友。
    但事情已经开始，因为他无法控制的冲动，导致两个人的关系在这个晚上也开始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窦展说：“我参加这个节目，是为了挽回我的婚姻。”
    因为这句话，迟陆文恨透了窦展，他的小心脏本来已经受了重创，现在被窦展亲手扎成了蜂窝煤。
    “我不想听。”迟陆文甩手要走，结果被突然站起来的窦展抓着抵到了墙上。
    “你必须得听。”窦展看着他的眼睛，给他讲述了他是如何喜欢上余卓然，余卓然又是如何答应了他的求婚的，“结婚后，我的经纪团队在准备公开我们的婚讯，但他提出我们的事业都处于上升期，隐婚是最好的选择。”
    “啊？他提出来的？”
    “是，不过这也不能都怪到他身上，我当时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没有反对。”
    迟陆文扭过头看向旁边，小声嘀咕说：“你们事业心还真重。”
    “不是事业心，”窦展说，“后来我才想明白，隐婚是因为他根本就没爱过我。”
    正如迟陆文所说，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谁不想昭告天下，谈个恋爱、结个婚还得偷偷摸摸，这真的能叫爱吗？
    “关于他的事，我不方便多说，毕竟已经分开，各自无牵无挂过自己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可你刚才说你参加这个节目是为了挽回他，你……”暗恋十几年的迟陆文此刻已经心碎成渣，就等着窦展吹口气让他灰飞烟灭了。
    “是，本来是的，”说到这里，窦展也失落起来，“一开始我是想借由这个节目让他吃醋，不是说失去了才懂得珍惜么，他看着我跟别人好，应该会发现原来他对我还是有感情的，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还记得咱们在山上那个晚上吧？他没有提前打招呼突然来找我，那个晚上我送他回去之后，我们聊了一会儿，他这个人……性子别扭，总有一套自己的准则，从来不肯拉下脸来说什么，他已经把别人对他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而我发现，我已经不愿意再无底线的迁就他了。我们还是不合适，再去勉强，结果也还是一样的。”
    迟陆文转回来看着窦展，从他说余卓然没爱过他开始，迟陆文就心疼得不行。
    他现在不知道应不应该相信这个男人，毕竟这是个演员，他已经分不清楚什么是真什么假。
    甚至他都不确认此时此刻到底是他在做梦还是真实发生着。
    “你不想跟他复合了？”
    窦展苦笑一下，点了点头。
    “那如果他想呢？”迟陆文问，“他主动来找你，你会答应吗？”
    “他不会的，我了解他。”窦展斩钉截铁，他清楚，他跟余卓然也就到这里了，对方不会来找他，他也不会再抱有任何幻想，往事都是写在沙滩上的字，他等着海浪将它们带走。
    “你错了，其实你从来没了解过任何人。”迟陆文推开他，靠着墙，表情有些落寞地说，“你以为你看得懂人心，但事实上，你看到的也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窦展不否认迟陆文说的话，他能看破别人的诡计，却无法看透人的每一面，因为他不是上帝。
    “我现在觉得脑子特别乱。”迟陆文看向窦展，“其实你没必要跟我说这些的，我都答应你保密了。”
    “如果是对别人，我确实不会说这么多。”
    迟陆文有些惊讶，不解地看着窦展。
    窦展靠近他，略显无奈地抬手揉了揉迟陆文的头发，就像之前两人在节目中常有的那样。
    他也心情复杂地说：“我不想让你脱粉，所以把自己的一切都摊开给你看。”
    回家的路上，迟陆文满脑子都是窦展的这句话。
    他半信半疑，也灰心失意。
    窦展在这个晚上所有奇怪的举动最后都归类到了偶像对粉丝的层面上，可是迟陆文也怪不得别人，是他先开的头。
    窦展已经知道了他是他的偶像，可他不知道，在这漫长又短暂的十几年里，那种对偶像的爱已经变成了另外一种，迟陆文早就开始贪心了。
    到家的时候，天都快亮了，迟陆文去了阳台，瘫坐在沙发上，抱着吉他胡乱拨弄，曲不成调。
    而窦展，进屋的时候走到哪里都能听见自己的叹息。
    他躺到床上，裹着柔软的被子，却怎么都睡不着。
    他又回忆了一遍自己跟余卓然的往日痕迹，想着想着，就走神到了迟陆文身上。
    第一次见面，那孩子咧着嘴向他自我介绍，拍照的时候，他的手一搭在那个肩膀上，对方立刻绷紧了身体。
    窦展突然在想，真的就只是粉丝吗？
    他觉得不止，可又怕自己再次自作多情。
    天亮了，窦展一夜没合眼，满脑子都是折磨人的琐事。
    他起床后看到了迟陆文发来的短信，那小子说：窦老师，我不脱粉，但是你以后不能骗人了。
    第28章 爱你的还是你爱的？
    窦展从来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迟陆文的一条信息获得一整天的好心情。
    他素来有删聊天记录的习惯, 这个习惯还是在跟余卓然结婚之后养成的，毕竟整天要跟防恐一样防各种盯着他们的人,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的手机里从来不留任何私密消息。
    但这一次, 他没删迟陆文的短信。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 窦展突然意识到迟陆文是个很值得结交的朋友, 有趣、有才华, 且有原则。
    他见多了那些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人，他自己也算是其中之一，迈进这个圈子的时候，大家都喊着口号说“不忘初心”, 可到了后来，声音越来越微弱, 等过些年, 你再问，谁还记得初心是什么。
    人没了自己的坚持，就成了被欲望驱使的傀儡，没劲透了。
    窦展已经做了太多年这样的傀儡, 到了这个时候, 竟然羡慕起一个毛头小子来。
    他带着久违的轻松心情出门赶通告，两个杂志拍摄, 明天还有个小型专访，之后他将有一段时间用来休息调整自己，然后就要去录制《sweet house》第二期的单人采访, 同时，第一期也快要播出了。
    杂志拍摄很顺利，因为马上就能迎来假期，窦展状态非常好。
    不过，糟心的事总是在人毫无准备的时候发生，窦展忙完回到家之后，照例询问buck这一天的圈内动向，buck说：“今天吧，你又上头条了。”
    余卓然这两天一反常态，从前在各类采访中总是摆臭脸的人竟然摇身一变，跟媒体记者亲切起来。
    他参加完一个活动，下台之后被主办方的艺人统筹带着去做媒体群访，大家都知道他的性格，没打算多问，可有个记者突然说到了《sweet house》，本以为他不会回答，没想到竟然卖力宣传起来。
    “我们都知道你这一次在《sweet house》的搭档是栾禹，相处一段时间之后觉得怎么样？对他有什么评价？”
    余卓然淡淡一笑，回答说：“他很年轻，我们之间可能需要更多时间来磨合，不过这样也不错，我的交际圈很窄，通过节目接触到完全不同性格的人，也是种很奇妙的经历。”
    “这么说来，栾禹不是你的理想型咯？”一个记者突然站起来问，“那是否方便透露一下，你喜欢哪种类型的伴侣呢？”
    这个问题正中余卓然下怀，那天跟迟陆文见面他就是在为自己铺路，告诉迟陆文他跟窦展的关系，如果迟陆文爆出去，闹得风生水起，最后获益的未必就不是他，如果迟陆文不爆，那么就当是他提醒了对方他跟窦展的关系，以后在节目中迟陆文自然会自觉地拉开跟窦展的距离。
    他想得很好，但是没料到迟陆文竟然说要跟他比赛看谁先追到窦展。
    这一招杀的他措手不及。
    “哪种类型啊……”余卓然故作思考之后说，“不太好形容，不过要是以圈内人举例的话，应该是窦展那种。”
    他的回答引来了一阵轻呼，在过去的这几年里，两人为了避嫌，几乎表现得像是根本不认识对方一样，哪怕出席同一个场合，也尽量不打照面，从来没有人把他们两个联系在一起过。
    现在，余卓然突然开口说理想型是窦展，自然引发了一定的话题热度。
    就因为他的这个回答，两个人的名字一起上了热门。
    “……他什么毛病？”窦展发现自己开始无法理解余卓然了，以前把二人关系捂得严严实实的是这人，现在主动把他拎出来的也是这人，“有视频吗？给我看看！”
    buck乖巧地找到视频，递到窦展的眼前。
    视频里的余卓然还是老样子，但对着记者竟然笑了，这让窦展有些意外，两人刚开始交往的一段时间里窦展几乎没见余卓然笑过，有一次实在忍不住了，问他：“你是不是面部肌肉有什么问题？还是说，我真的那么无聊？”
    余卓然就是不喜欢笑，窦展还以为是性格问题，搞了半天，人家只是觉得他不值得被赏赐一个笑容。
    窦展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偶像剧悲情男配角，付出那么多，别说竹篮打水了，他连竹篮都赔进去了。
    他看完了这段视频，冷笑着把手机丢还给了buck上。
    “……你这个人太过分。”buck狠狠瞪他一眼，“自己心情不好，为什么要摔我的手机？”
    “摔坏了大不了再给你买一个。”窦展躺在沙发上，琢磨着余卓然对记者说的话，他敢肯定，这人是故意的。
    可他为什么这么做呢？
    窦展突然想起迟陆文，然后有些开窍了。
    “buck，我问你，如果一个伤透了你心的前男友回来找你复合，你会答应吗？”
    buck盘腿坐在地毯上一边发微信聊天一边啃着苹果说：“人家的初恋还没送出去啦！”
    “好好说话，不准撒娇。”窦展说，“我的意思，如果，假设，你会吗？”
    “那要看我们俩是为什么分的手，要是他打我，肯定不行，家暴不能忍的。”
    窦展“啧”了一声，突然起来抢过了buck的苹果：“如果是因为他不爱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