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眼瞳深处，全然是自己的影像。
    秦知远的心不由一跳，他仿佛受到蛊惑一般轻轻眨了眨眼，对着镜头低头就想吻下去——
    余源倏地一惊，慌不择路地偏过头去。
    秦知远的动作一顿。
    镜头前心细的李南很快捕捉到那个不协调，当机立断地点下结束键。
    “好了。”
    外设麦的身影通过场馆内的喇叭传播，余源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后退一步和青年拉开距离，像是生怕他再在人前做出什么来。秦知远深吸一口气，表情不太好看：“我……我出去一下。”
    余源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个身影在视野中一消失，余源也找了个休息室坐下，微微出神。
    几乎是撇开脸的下一瞬，余源就后悔了。
    他们两的动静还挺明显的，他那下反应激烈，动作有点太不给面子了。而且说实话，秦知远这种年纪谈恋爱正是敏感的时候，他这种不适应很容易被翻译成掩饰关系，再一脑补就会变成更多糟心的内心戏。
    余源犹豫地偷偷看向秦知远的方向——青年到现在也没个人影，大概真的是难受了。
    怎么办。
    道歉有没有用。
    他纠结了五分钟，在忍不住想出去逛一圈找人的时候秦知远又匆匆回到了他视线之内，连向他迈来的步伐都格外匆忙。
    一照面，各自酝酿许久的那句话就跑了出来。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异口同声，然后都愣了一下。
    悠扬的乐曲声从远处慢慢飘来，大概是控制室在回看录像，这点动静很快卷走了余源与秦知远因为刚才一个小小动作引起的尴尬。余源微微僵硬的表情很快轻松起来，虽然还绷着万年不变的面无表情，但语气很柔软：“你先说。”
    秦知远不客气地点了下头，小心翼翼用双手裹住余源的一只手轻轻揉了一下，声音里十足的悔意：“是我太心急了……没顾及到你的想法。”
    年轻人的占有欲和炫耀欲就像山火，势不可挡，和喜欢的人互通了心意，恨不得下一秒就让全天下的人投来羡慕嫉妒的目光。他一时忘记了余源脸皮薄，忘记了感情曝光对余源生活乃至事业上会有什么冲击——
    秦知远轻轻地捏着他的指尖，语气讨好：“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你别生气。”
    尽管秦知远沮丧地微垂着头，但身高差摆在那里，余源依旧要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表情。
    委屈又紧张。
    余源本来以为他至少会质问一下。
    被把弄的指尖微微酥麻。
    余源的心情也麻麻刺刺起来。
    想揉一把眼前这个大个子的脑袋。
    ——傻蛋。
    他心中这么想，手上却没这么做，而是保持着冷静肃穆的语气，咬字清晰：“我也要和你说道歉。”
    “我也没能顾及到你的感受……刚才是我反应过激了。我们是在过明路的谈恋爱，而不是游戏，耍你玩儿……不需要刻意遮掩隐瞒。”
    “我们慢慢来，从牵手到拥抱……再到后面的事。慢慢地、自然而然地把我们的感情展现人前，好吗？”
    秦知远脑子转不过来，一脸茫然：“啊？”
    “我的意思是。”余源最终总结，“我并不介意把我们在一起的事放到人前，只是需要一点缓冲时间。”
    他轻轻回握秦知远的手，玩笑似的屈屈手指划了划青年掌心。
    心想，不就是秀恩爱撒狗粮吗。
    他学。
    ……
    …………
    余源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第二日就是正式直播的日子，秦知远本来应该回校，但他课程表一片空旷，索性就待在家里——昨天余源撇开头时他只是后悔自己冲动，等男人退一步时他才感到了害怕。更不想在这个时候和人分开，免得感情上再出什么岔子。
    脑中转过这些念头的时候，他正和余源匹配了个四排，陌生的两名队友蹲在厕所的另一端表情微妙地注视着他两，厕所外轰炸区的天空划过一道道吓人的流光——
    秦知远不管他们，搂住腰的手臂又紧了紧。
    不过吵架能说开就好啦！看！芋圆圆已经让他光明正大的抱抱了！
    红着耳朵任自己揉揉蹭蹭好可爱啊！想亲亲！
    秦知远靠在余源肩头，无意识地盯着滚动的弹幕，只不过眼神毫无聚焦，只隐约知道余源在和观众说明福利放出的事情。
    他又把目光转到近在咫尺的微红的耳廓上。
    ——但不能亲。
    会吓到他的。
    过个十天半个月倒可以尝试一下……从人前亲脸开始吧！
    陌生队友：……汪汪汪？
    第47章 飞车比赛。
    李迅生和陈鹰是正经学生, 余源本来想拉他两四排的, 但一看两人那可怕的课程表就息了念头。
    而后匹配了两个路人一同四排。
    沙漠地图, 他们顶着火辣辣的日头从十字城动身，途径轰炸区，这才一同进入厕所避难。地图太过广阔, 他们又是跟着路人跳了离航道很远的资源点，四下无人，不由得有点消极怠工。
    他刷刷弹幕, 努力忽视后背紧贴的那个热源：“福利放出的方式……我也不确定。大家多关注粉丝群吧。”
    呼啸声从天而降, 余源身侧的小窗外轰然炸起一片火光，照得他双眼彤彤发亮。两个路人沉默寡言了一路, 不自觉地挪了挪脚挨在一起，出声宣示存在感：“二号。”
    余源的队伍编号2, 秦知远1。
    “……你是个主播啊？”路人搓手，有点小兴奋。
    没被认出来, 余源也不意外。他眯着眼轻轻点了下头，很谦虚，很不惭愧：“萌新主播, 很菜的那种。”
    三号四号确认了他的身份, 两双眼睛一亮，这还是他们第一次排到主播——绝地求生直播部确实降低了主播的段位门槛，但能在中低段位脱颖而出的玩家，凤毛麟角万里挑一，大多数人都只是听闻, 从未见过。
    短促地对话过后，地图上表示轰炸区的红圈就消失了。余源拿食指指尖敲敲秦知远的手背，青年很自然地放下手重新取下背后的大盘鸡，两人率先推开厕所的木板门走了出去。安全区虽然不远，但为了方便，他们还是需要找车代步。
    三号四号抱着枪乐呵乐呵地跟在身后：“小姐姐你的嗓音虽然沉，但是还蛮好听的。”
    再更甜美一点就最好了。
    “你知道他的嗓音为什么这么沉吗？”秦知远停下脚步，意味深长地回头看了两人一眼。
    “为什么？”
    “因为……”秦知远笑眯眯地，“他是男的。”
    三观重组是需要时间的。
    余源载着秦知远去主道上逛了一圈，等三观重组后的三号四号一回神，余源两人已经给路人队友开了辆轿车回来，路途中又找到一辆摩托，也让给了三号四号。他们本来想去沙漠主城逛上一圈，毕竟荒郊野外没什么人头可取，没想到遇见了惊喜。
    这个惊喜也轻易地把路人从女装大佬的冲击之中解救了出来。
    “空投！”四号循着飞机破开空中云彩的隆隆声望去，跳伞挂着色彩鲜艳的盒子慢悠悠地从不远处落了下来。他们抄山道近路追去，却看见了十分尴尬地一幕。
    ——那个胖嘟嘟的箱子经狂风一吹，晃了晃，又晃了晃，啪叽一声落在了房顶上。
    然后袅袅红烟慢悠悠地飘了起来。
    “……”余源刹车，观察了下地形，“这边开车上不去的。”
    作为绝地岛飙车族的一名元老级成员，余源对于地形的判断有自己的一套方法。这个野房区太小，斜坡也是有的，但想借这个高不成低不就的斜坡冲上眼前那个落了空投的屋顶，一定得将油门一脚踩到底。而且这还得是爆发力最强的摩托车，一般的轿车，车头蹭蹭屋檐就是极限了。
    但接着这么大一股推动力，灵巧的摩托一上房梁，又会接着屋顶的斜坡猛地一蹭——构成一道完美的圆弧，哧溜一下越过屋顶再次落地。
    想刹车着陆，基本上没有可能。
    他和秦知远对空投倒没有那么执着，两位路人就不一样了。
    两人把控着灵活性最强的摩托，摩拳擦掌：“这说不准呢，试试看呗。”
    野区顿时飞窜起了无数尾气尘烟。
    余源把车的驾驶座让给同样生起一点兴致准备旁观的秦知远，自己往高高的巨石上一攀，一站，视野顿时辽阔。
    天穹如镜，那一道笔直向上的红烟绵延不绝，像一柄竖直的血剑。
    “欢迎来到飞车表演赛现场。”余源开镜看了看屋顶深处罪魁祸首的空投，“我是你们的主持人，芋圆。”
    三号最先按捺不住，他溜了一圈，给摩托车空出助跑的距离，再仔细地比对方向，腰身一弓——
    “首先出场的是三号选手。”毕竟是铂金局，刚才山路颠浮，这两个路人也安安稳稳地开了下来，车技显然不会太差，余源就不太担心他们两的安全问题，“他背向山林，留出足足十米的助跑距离……他在蓄力了，这是一只山林中匍匐的猛虎，他瞄准了猎物，纵力一跃！”
    “哎呀。”油门踩的不够踏实，这一下甚至没能够着屋顶。余源摇头：“可惜了。”
    调转车头需要费点时间，趁机预备的四号也猛地一脚油门，电光一般飞驰而过。余源面无表情地嚯了一声：“4号，4号紧跟节奏扑来，他的车头已经离地，这是否能成为成功的一跃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余源的计算并无差错。
    全力向前飞驰的四号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玩家还来不及目露喜色，无法刹停的摩托轮胎狠狠摩擦过勾勒出瓦砖纹理的屋顶，那微妙向上的斜坡与摩托向前的力道共同作用之下，摩托再次起飞，眼看就要落地。
    “……4号选手的临场判断能力十分敏锐，他打算强行下车。哎呀，他掉下去了。”
    斜坡的角度尴尬，冲过去的车辆只有很小一段的立足点，4号方才下车的时点已挂在了屋檐，只好无依无靠地落到了地面。好在高度并不惊人，这一落并没有扣多少血。
    就是飞出的摩托无人操控，结结实实地在地上挨了一下，余源有点心疼。
    这点耐久，能顶下好几枚子弹呢。
    大部分玩家被空投的红烟一熏，都会变成又刚又拧的脾气。
    三号四号飞车玩的起劲，余源解说地也很起劲，一段段话的语调说的千奇百怪，抑扬顿挫。弹幕加油助兴，喝彩连连。一番折腾下来，他们竟然耗费了十来分钟的时间。
    让他们清醒的，是远处瞄来的黑洞洞的枪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