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滢叹息道:“我现在倒是有些后悔,我本来早该换回去了,与其现在成为你们的负累……”
正说到这里,突然那边知府大人说道:“我也知道国师大人分/身乏术,原先顾不得我们这小小地地方也是有的……毕竟皇都才出了那样的大事,我还以为国师更加不会派人来了呢……”
阿镜问道:“皇都出了什么大事?”
“使者不知?”知府诧异,继而道,“是了,使者在路上,不知道也是有的,连我也是才收到紧急公文。”
“到底发生何事?”
知府道:“说来可恨的很,水丞相勾结北边妖族,图谋叛国,幸而阴谋暴露,已经给满门抄斩,处以极刑了。”
阿镜噤声。
这边沈遥夜突然听说,心惊之余,觉着手上一凉。
他低头看时,见小蛇已经跌在手背上,垂着头动也不动,像是已经死了。
☆、第44章 心花开
其实北安州的知府大人不知道的是, 并不是国师对于他上奏的紧急折子置之不理, 追根究底在于, 北冥君根本就没见过那些折奏。
北冥君身为国师, 处理这些妖兽乱世本是分内的事,只可惜有人不想他出手。
那不想北冥君插手的, 便是水丞相。
在丞相大人的示意下, 所有北安州知府发来的紧急公文,都给拦下了,或毁掉, 或扔在吏部的公文库中生尘。
所以此事才耽搁了这么久。
但现在, 丞相再也无法操控天下诸事。
丹凤皇都,皇宫之中, 凤明太子亲手端了汤药伺候皇帝喝了, 眼见老皇帝沉沉睡去,凤明忧心忡忡, 徐步而出。
外间,北冥君垂手而立。
凤明走到他身旁,叹了口气:“父皇的病真的……无药可救了么?”
北冥君道:“如果不是蜃毒作祟,或许还可以想法子, 但蜃毒已透入骨髓,只怕除了神仙外, 回天乏术, 是我太大意了。”
凤明皱紧眉头:“你也毕竟不是全知, 连我也想不到, 贵妃居然能够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还是小看了这个女人的狠心跟手段。”
原来,自从两人决定让灵犀继续加班水滢,将计就计后,灵犀果然不负所望,从水夫人那边套来了不好的机密消息。
比如水丞相招徕的那些修道之人,表面上虽然对凤明谁已经喝退解散,实则有增无减。
近来,这些人意图向有天下第一之称的鸿都观发难,因为鸿都观主的大徒弟,跟一名据说是妖人的女子相恋成了亲,此事自然是有违常理,便给他们捉到把柄。
何况鸿都乃天下第一大观,观主极擅长调气炼丹之法,每年鸿都观还会进献特制金丹入宫,给皇帝服用,据说有强身健体延年益寿,退忧解恼百病全消的功效。
所以鸿都观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皇家御封的天下第一,若给那些人得逞,断了金丹来源,对皇帝的身体自然也大为有碍。
由此也可见丞相大人险恶不良的居心。
另一面,却是水夫人又再催促灵犀,要她快些加把劲儿,让太子把北冥君赶出丹凤皇都,好配合北边之事。
谁知这会儿在跟前的女儿,并不是真正的水滢,自己的一切计划都在北冥君跟凤明太子的掌握之中。
灵犀不敢追问北边何事,免得露出马脚,将这话转述凤明后,灵犀道:“其实我原先在情宫的时候四处游走,就听说些风声,说是北边要有事发生,皇都也终将覆灭,不过殿下你不必担心,我会好好地保护殿下的。”
眼见水丞相反叛属实,这数日又将他的党羽等侦查的十分仔细,凤明太子一声令下,便命禁卫军将整座丞相府都团团围住,并将数名水丞相的左膀右臂一并绑了。
但是在他们行事的时候,忽略了一个人,那就是在深宫里的水贵妃。
贵妃不知从何处听了风声,在事情未曾定局之前,贵妃便在给皇帝吃的药里下了蜃毒。
幸而北冥君赶到的及时,以真力护住皇帝的心脉,又帮他逼出了大部分蜃毒,老皇帝才不曾当场一命呜呼。
但虽然如此,剧烈的蜃毒已经发作,皇帝虽还能支撑,却也时日无多了。
一来因为老皇帝奄奄一息,二来皇都中又是才拔除了水丞相以及党羽,流言蜚语,情势不稳,所以北冥君一时半会儿竟无法走脱。
故而先前他许了灵崆先去找寻阿镜,其他的等自己料理了皇都的事务再说。
可水家虽然倒台,贵妃娘娘也伏诛,但贵妃的儿子小王爷却一早儿逃之夭夭。
很快,从西北传来了绝密消息,小王爷发檄文痛斥凤明太子谋害皇帝,逼死贵妃,为所欲为,铲除异己等行径,说他不配为皇,小王爷在西北自封为新皇,且正在大张旗鼓地招兵买马,要讨伐自己的兄长凤明太子。
这竟隐隐地有些契合了“福溪”的战乱预言。
而在除掉水丞相之后,整个丹凤皇都也开始不太平起来,隔三差五就会有妖人现身,闹出各种事端。
更凶险的是,在东宫也发现过一个乔装改扮意图行刺太子之人,此人说是新皇所派,且妖言惑众地宣称,新皇招募的队伍已经成形,势力庞大,皇都的兵力是绝对无法抵御的。
战事一起,烽烟四处,黎民百姓,必然是生灵涂炭。
连凤明太子也不再如昔日一样只管吃喝玩乐,开始留意天下大事,并召集谋士,共同商讨应对之策。
北冥君提出了一个建议:“我想亲自去西北看一看。与其在这里坐等,不如主动前往,占得先机。”
凤明虽觉着这主意甚好,却不想让北冥君亲自前往:“多派些细作前去就是了。何况皇都之中也少不了国师。”
北冥君道:“那并不是寻常地方,如果派别的细作,只怕什么也探不出来。至于皇都……”
灵犀挺身而出:“包在我身上,我负责保护太子就是了。”
灵犀此刻仍是水滢的身体,也仍是“太子妃”。
太子妃并没有因为水家的“满门抄斩”而丢了性命,对此,臣民百姓们只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毕竟太子殿下是个情深之人,当然,众口难调,也有人因此而责怪太子妇人之仁,优柔寡断。
在这些事里从头到尾最高兴的,莫过于灵犀了。
毕竟能跟凤明太子正大光明的日日厮守,她恨不得贴身保护寸步不离。
只不过灵犀的元神跟她的元身分开,功力也因此而大打折扣,先前灵犀本还想找沈遥夜把身体换回来,谁知那时候沈遥夜早离开皇都,茫茫人海,无处可寻。
不料面对灵犀的豪言壮语,凤明瞅了灵犀一眼,毫不留情地回答:“第一个要防备的就是你。”
成亲那夜灵犀火热的举止,太子殿下在外也瞥见了一两眼,此后为防万一,极少单独跟灵犀见面,但一想到那一幕仍是心有余悸。
灵犀听说要防着她,仿佛受到一万点的极大伤害,委屈地唤道:“殿下……”
北冥君也知道自己不便在这时候离开,毕竟皇都的情况也甚是复杂,新皇所派的探子混迹其中,伺机行事,最可怕的是这些探子不仅仅只有人,而且还有令人防不胜防的妖兽。
但是如果只死守皇都,那势必要坐看新皇在西北势力坐大。
同时让北冥君放心不下的,还有一个离家出走的阿镜。
思前想后,北冥君恨不得化身千万、分/身行事才好。
直到一日,灵崆传来消息,将在塘村召唤瞿如击退野狗子一节说明,后又把沈遥夜也赶来同行的事交代了。
北冥君看了信,窗户口金光闪烁,是一点灵翼飞了进来。
北冥君张手,灵翼便停在他的手掌心里。
随着金光氤氲,在面前出现这样一幕——
果然是沈遥夜的脸,神采飞扬地,对旁边人道:“昨儿说什么来着,明明说要叫我哥哥的,可不许再改口。”
他旁边的人,正是阿镜,阿镜无奈地叹道:“你怎么跟讨债鬼一样。”
沈遥夜拍掌笑道:“我就是就是。对了,你看帝江急得那样,你快再吹个曲子给他,让他喜欢喜欢。”
阿镜道:“是他喜欢,还是你喜欢?”
“都喜欢。”沈遥夜笑容烂漫。
阿镜摊开双手:“纵然我想吹,也没有箫啊。”
“这个不是?”话音刚落,沈遥夜探手递过一支湘妃竹的箫管。
阿镜禁不住笑道:“你从哪弄来的?原来是有备而来啊。”
两人相视一笑。
阿镜握着箫管,含笑低眉。
紧接着,一缕悠扬的箫曲从箫管之中幽幽荡出。
灵翼所见的所有场景,都会如实展现。
瞬间犹如北冥君身临其境。
北冥君听着这极幽咽悦耳的箫声,就像是这箫声是无形的锋利的丝絩,缠绕在他的心上,越勒越紧。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灵翼中垂眸吹箫的阿镜,感觉那丝带快要把自己的心勒破了,又像是里头有什么东西,正在膨胀,交织,辗转……竭力挣扎着要从心里钻出来。
以至于他疼得握住了胸口,俯下身子。
正无法呼吸,冷汗涔涔,眼前几乎也都模糊不清了,耳畔“啪”地一声响动。
像是什么碎裂,又像是什么绽放。
北冥君抬头,却见室内静寂,并无任何异样,细细又想,方才那一声响,却仿佛不是从别处而来,像是……从自己身上。
他摸了摸胸口,又摸了摸双耳,并无不妥。
北冥君缓缓重坐直了身子,茫然不解。
而那股似要撕裂般的心痛感,竟陡然不翼而飞似的,极快地放缓、消散了。
北冥君试着呼出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胸口处,茫然无措。
想了想,举手拉开衣襟。
胸口自然是好端端的,只有原先那一点胎记,不知为何,颜色更红了几分。
北冥君试着伸手按了按,胎记处火辣辣颤巍巍地生疼,就像是一道才落下、还未愈合的伤痕。
***
北安州,雪仍在下。
府衙后宅,沈遥夜拿着一块肉片,絮絮善诱:“吃一块儿吧,你又不是真的蛇会冬眠,什么都不吃是会死的。”
在他面前的桌上,水滢耷拉着头,有气无力道:“你不必理我,若这会儿死了,也只是应了天命罢了,反正我的家人这会儿都死了。”
沈遥夜停了会儿,道:“你从来是最善解人意的,怎么现在却钻了牛角尖?你既然说天命,你父母他们做了不该做的,自然应了天命,你又不曾做恶,自然跟你不相干……”
“不是这么说,”水滢的眼睛里朦朦胧胧,半晌竟有薄薄地泪光涌了出来,“我先前一直说跟着夜哥哥你自在,但不管如何,一旦回头,在皇都仍是有个家的,如今连家也没有了,世间除了我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亲人了。”她想放声大哭,毕竟又忍住。
沈遥夜楞住,他第一次看到蛇会流泪。
第5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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