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通的何小二赶紧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其实没什么问题。他赶紧将最后一个包袱背在身上,往外走去,准备上马车了。
恰好此时李衮淡也从外面走进来,面色温和,语气温润:“都打点好了吗?”
何晓晚点点头:“嗯,我们走吧,狗蛋儿哥。”房子不准备再续租,仆人也都辞退,武馆也暂时关闭,可能会转托他人,东西也收拾好了,只要她一脚踏上马车,京师的一切,大概便都远离她而去了,不管是她所谓的父亲,还是那个她喜欢的人,都将前尘尽散。
她上了马车,不去看外面,只将自己缩在最角落里,想要昏昏沉沉地睡去。
李衮淡和何小二在另一辆马车上,心里都有些担心何晓晚。李衮淡还好,并不知道何晓晚跟邰阮的事情,只当是她大病初愈,身子还有些不舒服。何小二心里却是门清,知道何晓晚身体已经没有大碍,只是这心里,多少还是留下了伤疤——虽说她一贯没心没肺,然而正是这样,认真之后才会更加刻骨。
车夫吆喝了一声,马车便缓缓往城外驶去。
何晓晚把眼睛闭上,努力想要放空,可脑子里却突然响起邰阮的那句话——“可以,但是我拒绝。”
说不上心痛吧,但是总觉得浑身发麻,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失去了感觉。其实邰阮不喜欢她,她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怎么能说是不难过呢?在她重新将他当作朋友之前,她再也不想与他扯上关系。
她这般想着,却突然听见外面有喧杂的声音响起,紧接着马车似乎也是一顿,停了下来。
车轱辘的声音,马喷气的声音,有人跳到地上的声音,车夫恼怒的声音,还有人急匆匆的脚步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是有什么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老子说了停下就是停下!”这是一个男人恼怒的说话声,听得出来,这是……邰阮?
她听错了?
接着那男人暴躁的声音继续响起:“干什么?老子来碰瓷的!”
“我没被撞到?你问问何晓晚,第一次见我可不就是躺地上碰瓷呢么?”
“她也没被撞到!”
“老子就是来碰瓷的你有意见?”
“我要什么?我要何晓晚给老子出来!”
所以,真的是邰阮?
他来找自己做什么?何晓晚没有想明白,却听见车夫无奈掀了帘子,进来冲她低声道:“小姐,这有位公子坚持要见您,说是您肯定会出来的,您是见还是不见?”
“我……”何晓晚张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可刚刚说了一个字,她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出去见一面邰阮,还是不去。她知道邰阮不喜欢她了,但是……他们应该还算是朋友吧?
她还没想好,就听见自己前面那一辆马车上有人跳到地上的声音——正是李衮淡无疑:“邰兄,你这是什么意思?”有话不能好好说,这么暴躁是干嘛?
“我什么意思?我倒想问问你什么意思?李!衮!淡!”
“来截老子的胡!你很有胆量知道不?”
“亏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来撬我的墙角?”
“你让开,我要见何晓晚!”
他们在说什么?截胡?撬墙角?
何晓晚有些没听懂,却听见李衮淡多少也有些不满的声音响起:“邰阮,你在说什么?”
“跟你说不清楚,让开让开!”
接着是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何晓晚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只手伸了进来,乱薅腾了一阵,最后又郁闷地收了回去:“何晓晚,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就出来见我一面,成不?”
语气中带着淡淡的无可奈何,还有一丝何晓晚自己都分辨不出来的宠溺意味。
听见邰阮的话,何晓晚不知怎的,突然觉得心脏砰砰跳得过分快了,整个人突然紧张起来,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掀了帘子走了出来,就看见邰阮正站在马车旁,静静地凝视着她。
“你有什么事?”何晓晚轻声问道。
看着小姑娘瑟瑟地盯着自己,一双大大的眼睛里闪烁着不安的神色,邰阮忽然就觉得心疼了,他上前一步,摸了摸何晓晚的头,叹了口气,火气终于消了下去:“没事儿就不能来找你?”
“呃……”何晓晚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邰阮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要跟他回江南?”邰阮忽然又开口道,眼神往李衮淡的方向而去,意思显而易懂。
何晓晚点点头,嗯了一声,有些奇怪怎么何小二和邰阮都这么问。
这下是真的确定自己的好兄弟要来挖自个儿墙角了,邰阮暴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危险:“你确定?”
大概是他的样子让人看起来有些不安,一贯心大的何晓晚也察觉出了不对——不过又或许只在邰阮身上,她的心思会多上一些:“……有什么问题吗?”
看着何晓晚一脸的懵懂无辜,邰阮简直想打这丫头的屁股,然而想起何晓晚大病初愈,原本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都已经消瘦下去,又止不住的心疼。他忍耐了再忍耐,终于尽量温和地开口,可语气却还是阴森森的:“你要跟他在一起?”
“嗄?”何晓晚一愣,不明白怎么话题突然就从跟狗蛋儿哥回江南变成了自己要跟狗蛋儿哥在一起了,“你怎么问这个?”
“不是你说的,要进家门,不带父亲,就得带夫君?嗯?”邰阮逼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看着这个只到自己肩膀的小姑娘,看着她无措的样子,心里突然升起了将她抱在怀里怜爱的冲动。
“你带他回江南,不是这个意思?”
这下何晓晚听懂了,她着急地抬起头,想要跟邰阮解释:“你误会了,我、我没那个意思……”话说到后来,又低下了头,觉得有点讽刺,邰阮又不喜欢她,她这么解释了又有什么用?
然而这个低头的动作,却在邰阮眼里成了默认:“你没那个意思?那你又是哪个意思?”
他又恼怒又害怕,怒的是何晓晚带李衮淡去江南,怕的是何晓晚会拒绝自己,所以原本已经在嘴边的表白又咽了下去,准备再跟何晓晚你来我往两个回合:“这么着急?怕自己嫁不出去?”开了口,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说得太重,会刺激到何晓晚。
果不其然,何晓晚听见邰阮这句话,眼圈都有些红了,她乍然又抬头,气恼疾声道:“我说了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是拒绝我了吗?就算我有,又跟你有什么关系?”
“谁说我就拒绝你了?”
“不是你自己说的吗?还要我帮你重复一遍?”
“老子那天的话还没说完!”
“你说啊!你说啊!我倒想知道你能说些什么出来?”
“老子问你,你愿意嫁给我吗?!”
“愿意不……啊?!”
邰阮此话一出,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不止被求婚的何晓晚,不止在旁边闭嘴看戏的李衮淡,还有在马车里正准备出来赶人的何小二,还有呆若木鸡看了这么一场“京城爱情故事”的车夫,此刻,世界仿佛都静止了,好像定格成了一幅画,唯一在动的,只有天空一只偶然飞翔而过的鸟儿——拉出来的鸟屎。
啪叽。
那坨白色的鸟屎就这样在天空做出了一个完美的自由落体,最后溅在了地上。
何晓晚整个人都呆了,直到这一坨鸟屎差点溅在她的裙子上,她都没反应过来,耳边还回响着邰阮刚刚的话——“你愿意嫁给我吗?”
这、这……这是求婚?
她蓦地红了眼睛:“你什么意思?”逗她?好玩吗?
可是看着邰阮因为气恼也有些发红的眼,她的心里就止不住的有了一丝希冀,盼望着这次邰阮说出口的话,是认真的。
“你说我什么意思?”邰阮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步,远离了那一坨鸟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继续解释,“那天我就想这么问你了,结果范成济那厮来了,直接把我给打断,我看你当时情绪也挺不稳定的,索性也就没有继续说,哪里晓得你之后就病了,来看你,你也是昏睡不醒,哪里听得见我说话?”
“所以……”何晓晚有些木讷地道。
“所以我现在就再问你一遍,你愿意嫁给我吗?”
嗯,怎么今天太阳是从西边落下去的?
何晓晚斜眼瞥了一下太阳,内心有了这样一个疑问。
她憋红了脸,努力了半天也只能说一个字:“你你你你、你……”
“我没逗你,也没骗你,认真的。”
“我我我我、我……”
“你还是要回江南?那也行,我请了假陪你去,但是之后,你要跟我回京城。”
“他他他他、他……”
“你说李衮淡?一个撬兄弟墙角的无耻小人,不必理会。”
“那那那那、那……”
“那你答应了?”
“那、那什么,我还没答应你呢……”
“……”
“你不答应?”原本已经退了一步的邰阮突然又上前来,将何晓晚挤在马车与他之间的缝隙里,表情阴森,威胁意味浓重。
然而这次何晓晚却挺不开心地噘了嘴巴,似乎是在嫌弃着什么,闷声不说话——她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重新在邰阮面前放开了,连噘嘴这样的小女儿动作都能自然地做出来。
邰阮却还没想到这一层,他顿了一下,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强行扳过何晓晚的脸,与她对视:“我是认真在说的,我也喜欢你,嫁给我,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他低了头,难得的软了语气:“答应我,嗯?”
何晓晚眨了眨眼,有些懵逼。
她与邰阮对望,对方的脸近在咫尺,一双狐狸眼里的云雾散去,只有一片澄澈的琥珀颜色。她想起来自己跟邰阮初遇时,自己给他当“丫鬟”,给他暖床,他却闭了眼睛不看自己,索性自己凑上去看他时,两人的距离也是这么近。
那个时候,她好像没什么不对劲的,而现在,如此近的距离,她好像已经可以感受到邰阮的呼吸和心跳,而她自己,脑子里充斥着的,是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
说不清是自己太紧张,还是邰阮的语气里难得的温软蛊惑了她,何晓晚咽了口口水,竟然点了点头。
“嗯。”她轻声道。
邰阮愣了一下,随即是狂喜——虽然知道何晓晚也喜欢自己,可看她今日准备不告而别,他也会担心,自己其实已在何晓晚心中失了分量。
他上去一把揽住何晓晚的腰,往自己怀里一靠:“那我和你一起回江南?还是留下来,不走了?”
何晓晚猝不及防被一拉,整个人都埋进了邰阮的怀里,还有些没反应过来——怎么,自己这算是和邰阮在一起了吗?
她嗯了一下,道:“你跟我一起?会不会不方便啊?”怎么着自己都是要回家一趟的啊,可是邰阮,会不会有些麻烦?
“没什么不方便的,你多等我两天,我向上面告个假就是了。”邰阮样子轻松,似乎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嗯……”何晓晚点了点头,脸微微发红,看着好像有些不好意思,“你,你先放开我。”
“不放。”
邰阮一副傲娇的神色,心情似乎奇佳,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好心情的用头蹭蹭何晓晚的脑袋,低声笑道:“晚晚。”
“你、你你你……你叫我什么?”
看见何晓晚的脸红彤彤的,邰阮觉得颇为的好笑,故意恶劣地又喊了一声:“晚晚。”
“你、你你你……你快放开我!”何晓晚脸红得不像话,心里却仿佛浸了蜜糖一般,甜丝丝的,提不起力气去挣扎。
邰阮收紧了手臂,正打算在调笑几句,却听见身后有人说话:“你们……”
语气复杂至极。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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