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东西给丘先生看看!”顾闻乐见自家大哥脸色不变依旧不好看,一个激灵连忙又补充了一句,就差竖着三根手指头,对天发誓绝无撬墙角、骑喵喵的心思。
“什么东西?”丘延平问道,目光已经锁住了顾闻乐手上那张薄薄的移动硬盘,“这里面是什么?”
“嘿嘿,是我哥征战沙场多年来,战线记者的直播录屏资料,期期都有,全在里面!”顾闻乐咧嘴一笑,颇有些自豪道。
丘延平眨眨眼,“给我看这个?”
顾闻业也不太明白,他弟弟这是打算帮他刷一下好感度吗?那么硬的安利?
“你们去星城之前,不是提到过有个男人手上纹着什么钟表的印记么,我听了一直觉得有些熟悉,总觉得在哪儿见到过,然后我去翻了好久的资料,终于翻出来了。”顾闻乐帮丘延平和自家大哥两人前情提要了一下,顺便着重强调了一下自己找了多久,翻了多少资料,费尽千辛万苦才总算找到了这张硬盘,在那么多场战斗直播里,找到了那不过几秒、几乎是一闪而过的镜头。
顾闻乐把硬盘和光脑连接上,开始找视频,视频开场就是一片激烈的打斗,顾闻乐当初缓存下来的直播是全息版本的,有种身临其境一般的感觉,丘延平头一回接触这样的全息投放视频,冷不丁吓了一跳,仅有的那些瞌睡和无聊都被打跑了。
他下意识坐直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在自己身边飞快闪过的一道道机甲,机甲交错间火光迸射,他微微眯眼,问道,“你哥呢?”
“这里这里。”顾闻乐像一个小粉丝似的热情地给丘延平指着,倒是顾闻业,在自家弟弟和心上猫面前被迫看自己的纪录片,还真有些尴尬。
他轻咳了一声,打断了两个看视频看得好像有些忘乎所以的人,问道,“顾闻乐,你是打算给我们看什么?”
他指指进度条,上百个小时的长度。
顾闻乐颇有些可惜地看了眼自己大哥,明明未来嫂子已经沉迷小电影无法自拔了,怎么就跑来打断了呢?怪不得追到现在都追不到人,不会把握时机啊。
“等等哦。”顾闻乐调整着进度条的时间点,说道,“嗯……古长之战……是这里没错了。”他精确地调整到了那一场战役的地方。
顾闻业对这一场大战印象很深,敌军的士兵和机甲作战方式都很诡异,出兵出得让人猝不及防,实力也强横得让人咋舌,如果不是当初有丘延平临时供给的那些药剂,短时间提高了士兵的极限,恐怕他的那些兵有不少要折在这片战场上。
“你们看。”顾闻乐出声,拉回了顾闻业的思绪,同样也拉回了丘延平的注意。
丘延平看着面前震撼又动人心魄的场景,他很少见到顾闻业像这全息投影里那样披着血甲,即使看起来散发又狼藉,那双眼睛也依旧隼利摄人。
每一次见到这样的顾闻业,丘延平都会觉得自己好像离顾闻业这个人更近了一些,好像了解得更多了一点,好像心跳,也变得更快了一点。
他收回发散的思绪,顺着顾闻乐手指的地方望去,瞳孔猛地一缩,“等等,这个印记……?!”他豁地站起身,失手打翻了手边的零食盘。
“看起来和钟表还是有点差别,但是已经很像了有没有?”顾闻乐得意地扬起眉头,看看丘延平失态的表现,他就知道自己这回找对了。
第63章
丘喵:一对人脸两对人脸……他喵的玩连连看呢?!
那人手腕上的印记,的确和顾闻业、顾闻乐两人印象中的钟表长得不太一样, 但是对于丘延平来说, 这就是钟。
那人手腕上所纹刻的印记其实是日晷, 与钟相似, 圆圆的盘面, 一根晷针凸起指向外, 只不过放在二维平面上,看着就像是钟表的指针一般。
朱文旻把日晷错认成了钟表,却也知这印记和他所知晓的钟表不大一样, 他还想更细致地描述一下,却被那梭子一般的利器贯穿了喉咙,直接破坏了声带,即使还多喘了一两分钟的气, 却是什么都说不出来。
日晷是过去通过太阳的投影来估测时刻的装置, 其实不严格地来讲,也算是钟表,并不算错。
丘延平知道这种日晷的纹印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 这是他的时间轴上的产物。
他觉得喉咙有些干涩得发紧, 这是与他曾处相同时代的人么?
顾闻业看着丘延平的反应, 他微微皱眉, 问道, “丘先生认识这人?”
丘延平缓缓摇头, 他低声问道, “不认识。顾闻乐, 能把这一部分放大一些,再清晰一些么?”
顾闻乐点点头,在光脑上稍作处理后,重新放大了男人手腕上的部分。
丘延平说道,“这人手腕上的纹身印记不是通常的钟表,你们不熟悉这玩意儿也属正常,毕竟已经距离你们的时代很远了。”他停顿了一下,说道,“这是日晷,晷面上有刻度,就如同这人手腕上所刻的那样,他纹印的日晷很精细了,过去时间分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时辰,一时辰约是现在的两小时。”
“这针指向的时间是否代表了什么含义?”顾闻乐听丘延平那么说,不由得留意起那人手腕上日晷晷针所指的时刻,问道。
“没有含义。”丘延平摇头道,他回得斩钉截铁,“日晷是依靠太阳投射在晷针上落下的阴影来辨别时刻,晷针实则是凸出立体的,而非现在呈现在二维平面上显示的模样。因此晷针现在看到所指的时刻,并不能代表什么。”
顾闻乐抿抿嘴,不甘心地又问道,“那丘先生猜得出有谁可能像丘先生一样,那么了解这种东西的人么?”
丘延平在心里无奈地笑了笑,他了解日晷,是因为日晷是属于他的时代的东西,而这个时代谁会了解日晷,他又如何得知?顾闻乐这是把他当成了钟情于研究这种古学的人了,才会觉得自己会认识一些和他一样同样钟情于这类古学的怪胎?
“我这里没有什么答案。”丘延平看了眼面前投影出来的陌生人,他抿了抿嘴,问道,“顾闻乐,你这个硬盘能暂时借我用一段时间么?我想看看这场战役的全过程。”
顾闻乐“诶”了一声,点点头,“能是能,你看看别的也可以呀,随便看。”顾闻乐纠结这一场战役是他大哥为数不多且战且退、退成功了还仿佛像是赢了一仗的艰难战局,他还是更想让丘延平多瞅瞅自家大哥英勇神俊的对战局。
顾闻业知道顾闻乐多半又是抓错了重点,他问道,“有发现?”
“暂时没有。只不过,如果这人就是朱文旻口中那个摆摊人,那他会出现在这处战场上,实在让我不得不多生心思……”丘延平说道,这个人手上的东西足以引起他的忌惮,尤其他的交易筹码,以人的寿命相交换?这种人,会来这片动辄便是有成百上千条性命被收割的战场,一定不是一个偶然。
“说起来,当初这场战役的确打起来就很不同寻常了。”顾闻乐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第一次见到大哥带兵出征,连收兵退线都被步步紧逼得那样狼狈,明明对面不过是一个小星球,却有着完全不合那个星球现况的实力,这本身就很奇怪吧?”
顾闻业微微颔首,“他们的人源源不断,仿佛有永不尽的士兵,车轮战术,步步紧逼,我们的士兵即使能够应对十天半个月的高强度严防死守,也撑不了长达一个月这样的战局,但是他们就不一样了,他们的人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永远不知疲倦似的。”
“所以我就更要重新看一遍当年这场战役了。”丘延平说道。
顾闻业应了一声,其实当初这场战役结束之后,他和大部分士兵都有看过回放,来找这场战役到底哪里出现了问题,但是得到的答案却少得可怜。
丘延平播放视频。这场古长之战的战线拉得极长,顾闻业他们打了整整三个月,剪辑出来的视频也足足有近十个小时的时间。
顾闻乐曾经是像追剧集似的——虽然这么比喻好像有些不太厚道——边追边看,还得吊着一颗心,倒没觉得追起来花了多少时间,现在全都拢到了一起,一通十小时看,那实在是有些招架不住了,尤其是置身在全息投影之下,仿佛身临其境一般,让顾闻乐时不时就想窜起来躲开,身心都疲惫得很。
顾闻乐先遛开了,美名其曰是要给自家大哥创造独处的机会。
丘延平仔仔细细盯着投映在眼前的全息景象,根本没有注意到顾闻乐的离开。
丘延平其实是上过战场的,只不过他始终在战场的后方,最安全的地方,和皇帝待在一块儿,战场上真正的杀仗他其实见得不多。
丘延平目不转睛地看着在眼前飞快闪过的一架架机甲,一道道身影,他的目光始终追随在那一抹银红机甲上,那是顾闻业的战斗机甲,顾闻业永远就在这架机甲不超过十米的地方,他们收割性命,打响战鼓。
丘延平突然暂停了视频播放,他微微倾斜了下身体,皱眉看向顾闻业,“这个人,我记得在第七天的时候被你杀了?”
顾闻业一愣,第七天?现在他们都看到第十多天了吧?光是看时间线,就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丘延平重新调出了第七天时的录像,即使是他,也不能保证他看到的一定是对的。
顾闻业刚刚看完丘延平指给自己看完的人像,现在脑海中还有图像,丘延平现在又重新调出第七天的战斗录像,飞速快进着,直到卡顿在一个人头飞落的镜头上。
正是因为这个镜头颇有些冲击,丘延平才会把这个人的面目记得尤其清楚。
顾闻业皱起眉头,将两个视频中出现的同一张脸放在一起对比,最后得到的对比信息竟是百分百匹配。他手微微一颤,“怎么可能?!”
丘延平抿起嘴没有说话,有了这个前例出现后,他开始留意起更多原本早早就死在这场战斗中的敌方士兵。
一对人脸,两对人脸,三对人脸……
越来越多完完全全达到百分百匹配程度的人脸出现在了光脑的匹配程序里。
顾闻业遍体发寒,他们从未留意过那些死在他们手上的敌方士兵的脸,或者说,他们早就习惯了不去记住那些人脸,省得午夜梦回。
谁又能想到这些曾经被他们亲手了结性命的士兵,一转眼又再一次出现在了战场上?毫发无损甚至越战越勇?!
“诶?你们这是怎么了?怎么一个两个脸色都差成这样?像活见鬼了似的。”顾闻乐是奉母命来喊两人吃饭的,他看到自家大哥和丘延平脸色都极其难看,有些诧异,如果说是因为场面太血腥,丘延平脸色难看解释的过去,但是他家大哥绝不会因为这个原因也脸色难看……要说是因为那档子奇怪的事情,能让丘延平脸色难看成这样的,那得是多可怕的事情?
顾闻乐话说出了口才又在脑子里转了两圈,立马脸色也不大好看了。
他走近过来,问道,“你们两个究竟是看到什么东西了?”
丘延平把光脑上的统计转给顾闻乐看。
“……我没有太看懂?”顾闻乐咽了口口水,“什么第七天第十九天的?这两个人是什么意思?这两天都出现了?这颗头是单独的吧?第十九天连在人脖子上的头也是这颗?”
顾闻乐越说语速越快,说到后面,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不太明白他要说什么了。
长达三个月的车轮战,当年上报的敌方死亡人数高达两万,然而实际上却是三千多人的重复死亡……?
这要是说出来,怕是没人会相信,甚至还会把说出这话的人直接关进精神病院去吧。偏偏,摆在他们眼前的事实就是这样。
丘延平深深吐出一口气,“这些兵,都不是活人。”
“早在踏入这处战场之前,就已经不是活人了。”
第64章
丘喵:谁说本喵要异地恋了?才不呢╭(╯^╰)╮
丘延平的话惹来了顾家兄弟两人探究的视线,顾闻乐有些炸毛, 他不自觉拎尖了嗓音问道, “早就死了是什么意思?死人还能打仗?”
顾闻业的反应虽然没有顾闻乐那么大, 但脸色也好不到哪儿去, 任谁被告知自己打了一场仗, 对面的士兵其实都是一些死了不知道多久的活死人, 心情都得微妙一下。
不仅仅是微妙。
“这些人应该都是上战场之前就被炼制成了人傀。”丘延平说道。
其实这些解释不解释,都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战争已经过去, 发生的伤亡也已经造成,这些都是已经走过的历史了,现在才做追究没有多少意思。
但是既然这种情况已经被发现,为了避免日后再次出现相似的状况, 丘延平也必须详尽地将人傀这种极少见的手段告诉顾闻业。至少, 日后再次遇到的话,顾闻业也有办法应对。
“所谓人傀,便是不知疼痛、不知疲倦, 甚至身首分家, 只要还能找得到、拼得齐, 就可以无限制地利用下去。人傀的存在时间视炼制者的能力而定, 顾将军遇到的胶着了快两个月的状况, 已经算是十分突出, 通常人傀的存在时间只有短暂的十来天的样子。”
“所以后来大哥他们成功退后战线后, 对方也没有再像之前那样乘胜追击紧咬不放, 是因为人傀的存在时间到了极限?”顾闻乐问道。
丘延平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但是这不代表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只能坐以待毙。”他话锋一转,道,“人傀的炼制是先将水银浇灌人体。以一根银针插入头顶心,引入水银灌体,逐渐再依次封住人体各个五感部位,将一个活生生的人封制成一具栩栩如生的标本。随后找来一种蛊虫,虫体能在剧毒水银中生存,炼制者通过操控蛊虫来操控水银人傀。这种蛊虫极少见,不过既然有人懂得制作水银人傀的方法,那这种蛊虫对方自然也有办法弄得到手。——我们的突破点就在于这种蛊虫上,放在水银人傀身上的蛊虫是子虫,它们接受母虫的指令,而母虫则受操控者的命令安排,一旦母虫死亡,所有子虫都会因为失去主导的方向从人傀上脱落离开。”
“促使人傀行动的就是这些蛊虫,当子虫离开人傀,那么这些人傀充其量也就不过是含着剧毒做得好看一些的标本而已。”丘延平说道。
“也就是说要对付这些人傀,就得先擒贼先擒王。”顾闻乐总结道,他抿抿嘴,心里想着要是擒贼先擒王这一套有说的那么简单做到就好了,“王”肯定被数量更多的人傀贴身保护着,想越过那么多人去擒王,那可不比应对这么些打不死的小强轻松。
“可以这么说。”丘延平说道。
顾闻业没有对这些发表什么观点,他记下了丘延平说的东西,虽然心里也明白丘延平所说的办法并不比他们与那些人傀军队厮杀容易多少。
“依照那个摆摊人当初收取朱文旻三十年寿命的价格,那一场古长之战,他收取的价值一定更高,也许拿走的正是这些快三千人的士兵的全部寿命,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都是你情我愿的交易,谁都怨不得谁。”丘延平又说道。
“以寿命为交易的筹码,这真是闻所未闻,那个奇怪纹身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顾闻乐咂巴着嘴疑惑极了。
丘延平微微摇头,要是他知道的话,也就犯不着在这里分析纠结那么久了。
他说道,“虽然我们与那个奇怪的家伙从未打过正面的交道,但是从我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但凡是有奇怪的事情出现的地方,必定有他曾经出现过的痕迹——无论对方究竟是处于何种目的交易的。”他微微停顿了几秒后,开口道,“只要顺着这些痕迹追踪下去,就能离他越来越近。”
顾闻乐微微皱眉,他低声疑惑道,“我们为什么要追踪他?无冤无仇的……”
的确,这个手腕上纹刻着日晷图案的人与顾家兄弟二人无冤无仇,但是丘延平却有心想要追踪下去,无论那人到底是出于什么原因,将那些本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东西带到这个星球,甚至做出一笔笔交易,那人都已经破坏了这个世界的平衡,若不是接二连三几件事情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发生,最后得以归回正轨,这个世界的轨迹早就该偏离了。
丘延平不能让这个人屡屡打破这个世界的平衡,更不能看着这个世界最后因为崩坏得太彻底,而被世界抹去。
丘延平不知道上一世他的世界最后变得如何,但他永远记得当日他身受天雷刑法严惩之时,那漫天的雷光抛洒向五洲四海,仿佛天空塌陷一般,犹如末日。他希望在他死后,那些雷光能够停止消失。
“顾小先生,我没说我们吧?”他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顾闻乐,他从没打算过把无干人等牵扯进来,他站起身,微微伸了个懒腰,窝在椅子里看了太久的视频,浑身都发出了抗议的声响。
顾闻乐连发出好几声的“诶”声,他瞪圆了眼睛看向丘延平,说道,“你打算一个人去追踪那个怪人?那多危险!”顾闻乐连忙看向自家大哥。
第3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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