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的族人忙喊礼挪牌位,只见贾赦上前一步跪叩行礼,净手后用素锦拖着请下祖上贾源的牌位,接着贾政请下自己父亲的排位,而贾瑚、贾琏上前也学着样请了下了自己叔祖父排位,接下来贾源一支的后人中各自取自家长辈的排位不提,不多时,祠堂上敬供着的荣国府一门的祖上排位便被取了个干净。司礼的族人见牌位已尽数取下,便又忙着喊礼。贾赦便抱着贾源的牌位领着浩浩荡荡的一队人出了宁国府祠堂,径直回荣国府去了。
众人离去,宁国府众人在瞧祠堂供桌上已空了一半,难免心中有戚戚焉。本来是宁荣二府共享敬奉,忽的就少了这一半,心里五味杂陈。更有不少族人对贾珍心中生出不少不满来,毕竟这纸里包不住火,贾赦之所以能闹出分宗这一幕,贾珍的作为自然是藏不住的,今日贾赦也算是给宁国府留了几分面子,没让贾珍面上太难看。可是如今宁荣二府分了宗,对于那些落魄的宁国府族人而言,在想从荣国府里得些救济怕也是难长嘴了。不少人琢磨着等今日事了结了,寻个缘由再和荣国府贾赦套套近乎,毕竟这艘大船看起来现在可比宁国府稳的多。
众族人心中如何做想贾敬贾珍自然不知,只是瞧着众人神色各异,还有几个对自己颇有不满之色,自然也能猜出几分。只是现在贾敬贾珍来不及多想,只想让这桩事早早了结罢了。见众人都不动,贾珍不耐烦地说道:“今日虽说分了宗,但宁国府依旧荣耀,你等也别尽数在这里候着,将牌位安置好,敬上香,各自散了吧。”
本来众人中还有些人指望贾珍能说点什么,听了之后,心里一丝希望也消失不见。只得遵从贾珍的意思将牌位重新安置好,供品也一一献上,上了香便三三两两地散去。
贾敬一直背着手面对祖宗牌位而离去,见众人都散了祠堂内只余下贾珍、贾蓉便跪倒在地,少顷泪流满面,贾珍见了忙上前想去劝慰几句,哪知刚一进前,便被贾敬厉声呵斥道:“你这逆子平白惹出这门大的祸事,如今还无半点悔过之心,还不赶紧跪下给祖宗请罪。”
贾珍闻言,自然不敢不听父命忙跪下了。贾蓉见了也不敢多言,贴着贾珍也跪下了,垂头不语。贾敬不知从哪里寻来一根戒尺来,执着绕道贾珍身后,对着贾珍后背就是一下。贾珍自然措不及防,挨了一戒尺“哎呦”一声便叫了出来。
“闭嘴!这一下便是打你个目无尊长。”贾敬言道,接着手没停又是一下,“这下便是打你个渎职之过。”
此番贾珍倒是真不敢再出声了,只得结结实实挨了,但眼神中颇有怨气。分宗一事自己的确有错,但这也是一个巴掌拍不响的事,要真责怪还应该责怪贾赦早就起了分宗的心。若不是他如此坚持,又岂会闹到今日如此般田地。
贾敬见贾珍如此道:“我自是知晓你心中不服。不过今日责罚与你便是轻的了。你执掌着宁国府,又兼着贾家宗族,可行事风格哪有一府之主和族长的样子。行事只凭自己喜好,若是天下众人都如你这般还不反了天去?祖上留下这国公的荣耀,不是让你等如此糟贱的。”贾敬越说越气,不禁地咳嗽起来。
一旁跪着的贾蓉见贾敬如此,忙欲站起身去扶,贾敬一摆手道:“你去随他一并跪着,我见其行事便知他也管教不好你,今日我便一并好好管教管教。”贾蓉听了,自然不敢再动,只得又规规矩矩跪好。
贾敬缓了好一会儿才又道:“我知我今日责罚你,你心中定是不服,这也怪我早先时候太纵着你,才会惹出今日的祸事来。家中事务繁多,我实在志不在此,偏又瞧见你有这份心,又有志气,原本我倒是万分欣喜,巴不得你早早接了担子去。我又恐我若是在府中,怕你行事起来畏首畏尾反被牵制,所性一并都教给与你……”贾敬怅然,长叹一声:“唉!如今想来,我也是错了,对你太过信任而放纵,才会如此。如今思来,你这叔父行事还是更严谨,这荣国府上下无论是口碑还是气运,已早不是十年前的光景,同样的光阴,却是如此差异,我不及他。换做是我,怕也拿不出他这般气量来。”
贾珍耳里听着,心中依然不服,只是面上不敢有所表示。微微垂着头,贾敬说完也不理这二人,自己又捻了香敬上,直直跪在祠堂,不再言语。贾珍、贾蓉见其如此,更不敢再言。一时间祠堂中宁国府祖孙三代俱跪在祠堂之内,鸦雀无声。
过了一个时辰,贾敬道:“你去领二十棍家法,之后再将祖训抄写百遍,也不过是个虚职,三月不许出府门,还有对蓉儿上点心,你不进取也便罢了,蓉儿别跟着你一起纵得没边了,好歹让他跟着贾瑚、贾珠学学。”
第二百六十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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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荣二府分宗,贾赦领着一帮族人将自家荣国府的祖先牌位请出宁国府的祠堂, 贾敬待众人走后, 对贾珍好一顿训斥, 就连贾蓉也平白的被罚了跪。宁国府这边冷冷清清不提,荣国府那边倒是热闹异常。
贾赦领着众人捧着祖宗牌位一路走到早早准备好的祠堂中, 这边的祠堂收拾地肃穆立整,就连规模比先前宁国府的还略略大了一点。归来之后,自然又是一番敬香祷告之事, 事务繁杂不消细讲。待祠堂敬献诸事完毕, 荣国府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总算是将这桩大事了结了。
供奉祭祀礼毕,便有人提议称如今宁荣二府已经分宗, 况且宁府中贾珍身为族长但年纪尚轻, 行事鲁莽, 若是再任贾府族长一职, 想来也不太合适,况且如今二府已分宗, 这荣国府一边自然也要推举个新的族长为宜。祠堂内等众族人一听, 自然连连称是, 便都举荐贾赦任这族长一职。贾赦听了连忙连声推辞, 若说此事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 但自己如今身上事务太多,自己也懒得再去料理族内之事,自己本想着分宗之后和金陵老宅那边通个气, 推举一位长者先接管此事几载,等有自己有了闲暇再接管过来便是,毕竟自己是荣国府当家的,此事也好操作。但没料到今日在分宗之后族人便提及此事,贾赦三推四拒不得后,无奈之下只得应下此事。众人见贾赦应了族长之职事,忙上前恭贺一番。
贾赦迫于众人推举领了族长一职,但心里却有点犯愁。今日本来还有一桩要事要办,可是自己忽然领了这个族长之职,再由自己挑起此事,似乎有些不合时宜。若问让贾赦犯愁的事是哪桩,不是别的,就是和贾政分家一事。本来贾赦计划的好好的,先分宗,分宗之后再分家,正好族人都在,也省得二次折腾。可现在自己忽然被推举成为族长,自己以族长之名再宣布要分家,似乎便有了胁迫之嫌了。
贾赦想了又想,索性觉得自己今日已经得罪了宁国府,反正分家也是早晚的事,与其拖上些时日再做,还不如今日一并了结算了。况且自己今日行为在某些人眼中已经是不讲颜面了,现在再顾及许多也没多大意义了。
贾赦转身对众人道:“今日承蒙各位族人抬爱,让我领了这族长之职。我贾恩侯自当日后为我宗族之事殚精竭虑。只是今日还有一事,需要办了。正好今日也是吉日,众位族人俱在,也就不必再烦劳大家一场。”
这祠堂中众人听了贾赦这话都是一愣,不由得面面相觑,少不了有小声嘀咕的揣测是为了何事。这也怨不得众人不知,分家一事也就之后贾赦和贾母以及几个贾赦身边负责公中的管事知道,就连贾瑚和贾琏虽说知道贾赦有分家之意,但也不知道贾赦会在今日便要操办此事。众人中只有贾珠听闻此言后,微微皱了皱眉头。贾珠偷眼瞧了瞧自己的父亲,见其面上凝重,不知其是否也有此揣测。
少顷便于族人道:“族长所言不知今日还有何事?”这话说得及时,犹如瞌睡时递了个枕头,贾赦还正愁不知如何说这个话头呢,正好就送到了嘴边。贾赦笑笑道:“这下一件若要细论起来,倒应算做是家事,只是这家事办起来有些琐碎,也还需要各位族人做个见证。”言罢,贾赦扭头瞧向一旁站着的贾政。
因贾赦瞧着贾政,众人便也将目光都追了过去。族人中也有聪慧的、经过事的,少顷也有明白过来贾赦所言之事。便都直直瞧着贾政,等着贾赦继续。贾政被众人瞧的觉得有些不自在,清了下嗓子道:“兄长有事直言便是。”
贾赦点了点头道:“今日族人俱在,我贾恩侯请诸位为我与我兄弟分家一事做个见证。此事若论起来也是早晚要办,所以择日便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了。”
贾赦此话一出,祠堂之内少不得一片议论之声。贾政脸上的颜色也变了几分,贾瑚和贾琏初闻此事,也是一惊,忙先瞧了贾赦的脸色,见自家父亲神色自若,但态度却是甚是坚持,二人便知晓今日家父定是要将分家进行到底了。贾政这边,贾珠倒是一脸坦然,而贾宝玉只不过还是孩童、贾环又极小,本来今日分宗早起折腾到现在已是乏累不堪,方才祭祀完毕,已经被抱走休息去了。贾政顿了顿道:“既然兄长有心分家,那我这个做兄弟的也不敢妄言,只是此事乃是大事,仍需要禀明老太太才好。”
“此言不虚,分家一事自然是要禀明老太太的。”贾赦一顿道:“分家一事自有旧例,今日便请几位年长族人做个见证和中人便是,祠堂之地细论怕会扰了祖宗清净,今日已经是劳烦了祖宗了,我们去荣禧堂细论便是。”说罢贾赦便冲族中几位老人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祠堂中众人自然分成两派,一派随贾赦贾政等人去了荣禧堂,一派则自行散去。
王夫人有些心神不宁,今日是宁荣二府分宗之日,自己王家本来和宁国府就走的颇近,如今一分宗倒是多了几分尴尬。可是这等事自己再焦急也是无用,自己也想尽了办法,可终究还是于事无补。不过好歹今日也就是分宗,不是分家,只是过些时日要是自家老爷要真放了外任可该如何是好?王夫人胡思乱想着,可是面上却不敢留露出半分,毕竟现在自己还在贾母眼前呢。只是心内焦急,如火燎一般。今日贾母将众人都聚在一处,说是一会儿有事商议,可是眼瞅都快到了晌午了,贾母也只和众人扯些闲话,并没有说什么要紧的事,只是都聚着众人不让散了便是。
又过了一会儿,便有嬷嬷来报说宝玉和环儿已经被送回来了,想来那边分宗之事也已落停。王夫人听了点点头,命人将宝玉好生照看着,至于贾环就送到翠星那边便是。王夫人对贾环可是没有什么好脸色,只是自己身为太太,不能表现太过,为了表现出自己大方贤德的样子,便让贾环养在了翠星身边,只是如今翠星依然没有个姨娘的名份,反正贾政不提,自己也犯不着去做这件给自己添堵的事。
众人坐着又闲话了一会儿,少顷便有贾赦派人来请。史菲儿听了笑道:“他们忙完了,终于想起我们了,我们且去听听吧。”于是一众人簇拥着贾母、二位太太孙女一起去了荣禧堂。
贾赦带着众人早就等候在荣禧堂中了,见了贾母忙请其上座。待贾母坐定,便寥寥几句将今日分宗一事说与贾母知晓。史菲儿听得也是认真,少不得又问了几句,贾赦也答得认真。
王夫人一旁听着觉得有些奇怪,再偷偷瞧了瞧贾政的脸色,发觉贾政板着脸一言不发,彷佛贾赦说的事都与自己无关。王夫人暗自揣测,即便是分宗一事,自家老爷也不至于气成这样才对。难不成还有别的事?王夫人正暗自揣测,就听见贾赦接着说道:“今日也是吉日,分宗祭拜之后,也请族内长者来荣禧堂为我等家事做个见证。”
王夫人听了这话更是一惊,贾赦接下来的话就如同惊雷一般将人震住了。王夫人瞪着贾赦几乎快站不稳,刚才贾赦说的真是分家!这怎么忽然间要分了家呢?
贾赦这话一出,莫说是王夫人,不少人也是一愣。一时间荣禧堂一片沉静,连大气都不敢出。众人皆不敢言,都望向端坐正堂的贾母。
史菲儿见众人都盯着自己瞧,定是想等自己开口表个态度。史菲儿自知此事关系重大,先是瞧了众人的脸色一番才开口道:“本就是家事,说起来也难免琐碎,大家还是暂且都坐下慢慢说吧。”于是命人搬来了坐凳安排众人都坐下才又开了口:“昨日里我倒是听闻了个好消息,政儿,听说你不日要离京外任可是当真?”
贾政听到贾母忽然问自己此事,忙起身应道:“确有此事,烦让母亲挂念了。”贾政心里也是犯嘀咕,自己这事只是跟王夫人提一句,并没有禀明老太太,如今老太太现在将此事提出来定是对自己不将此事说与她听而心声不满,贾政想到此不免有些埋怨王夫人多事,定是其向老太太说了此事。
王夫人心里正慌乱着,听贾母先开口问了此事,便觉得不妙。果然一抬头便瞧见贾政看向自己的多有责怪之色,忙错开眼神。
史菲儿道:“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你本就向往能有个施展抱负学识之职,如此也是好事一桩。我也是为你欣喜。”
贾政忙道:“因还没有正式的旨意,不敢贸然禀明。毕竟父母在不远游,怕让老太太挂心。”
史菲儿摆摆手笑道:“我知道你们都是一份孝心。故而我也要为你打算,你这一去少不得要三年五载不得回来。我前后思量着,如今你等儿孙都各有出息,倒不如分开后,好各自谋个好前程。也就不要死守着我在而不分家这一桩事了。”
第二百六十八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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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在荣国府新祠堂内提出要和贾政分家,请众族人做个见证, 贾政心内不满, 搬出贾母来抵挡。史菲儿原本就知晓贾赦的心思, 待众人齐聚,史菲儿在荣禧堂说出众人不用为了自己死守着人在不能分家之言让众人都哑了言。
史菲儿见众人不语便又说道:“如今这儿辈各自有有各自的前程, 只因我这老太婆一句话而被牵制也是不好。况且我一直认为这孝并不是守,而是随了长辈的心愿,我的心愿便是你们二人不是单纯靠祖上的基业庇佑, 若说自己能闯出一番天地来, 便是对我对祖上更大的孝了。贾府因你二人而更有名望, 祖宗上天有灵知晓了也是开心不已。”史菲儿说完瞧了瞧贾政和王夫人的脸色,问道:“政儿你说我说的可是?”
贾政正在低头想事, 听见贾母问自己, 忙道:“老太太说的是, 只是儿子心里……”贾政叹了一声, 言语中带着几分伤神,脸上颇有不舍之色, 这让史菲儿有几分错觉, 贾政对分家一事不愿, 心中对贾母还是很有些不舍的。史菲儿又瞧向王夫人, 只见其眉头紧蹙, 手中帕子也缴个不停,一脸的心慌意乱,此事怕是她早没有半分准备, 今天冷不丁听了,慌了神。
史菲儿暗想,平心而论自己也没亏欠过这二人。虽说自己帮着贾赦一点点成长成为这荣国府当家老爷,但是这需要个根本前提,就是贾赦自己能听劝,能把握机会。可这二人行事却是私心太重,即便自己给了机会,也是毫不领情。到今日这番田地也是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史菲儿顿顿道:“二太太,可有什么说?”
王夫人听闻贾母唤她,自己偷眼瞅了瞅贾政,又看了眼一旁立着的贾珠、元春,咬了下嘴唇道:“回老太太,这等分宗分家的大事,我这做儿媳妇的本就不该多话,这祖上的规矩和份例都是明明白白定好的,况且又有老太太坐镇,儿媳妇自然没旁的话要讲,只是……”王夫人拖了个长音瞅了瞅一旁元春,欲言又止。
史菲儿自然也是看到了,心里琢磨着八成王夫人又是要拿元春来当幌子了,笑笑道:“这分家本就是家事,既然是家事,这家中之人便都能议议,你心中有何想法,只管说出来便是。”
王夫人言道:“老太太也怪我多虑,只是今岁府里事多,一来二喜临门,二来珠儿又要应考。”王夫人瞧了眼贾赦道:“大伯做事向来严谨周详,我自是放心的。只是元春出嫁,若是这时候分家,怕有失体面。”
史菲儿听了点点头,望向贾赦道:“二太太这话说的倒是不错。贾瑚大婚、元春出嫁真是府中今岁头等大事,又是御赐良缘,自然是马虎不得。此事你是如何考虑的?”史菲儿顿了顿道:“也别怪我向着小辈,毕竟这乃是她们人生大事,又兼有府里的声誉,不可留有瑕疵,你若是考虑不周,怕是这分家一事也要先缓缓,等此事料理得当再议。”
这番话让王夫人脸色好了些。毕竟自己可是不想去什么甘陕之地,京城何等繁华,况且自己在这边还有娘家做依托,如今看来这分家是挡不住了,但至少要给自己留些时间打点,能让自己能留在京城也是不错的选择。若是珠儿这一榜能高中,自己日后便算是能有了依靠。只是王夫人哪里知道,这番话,原本就是贾赦与贾母都设计好的,毕竟贾赦执意分家,方方面面自然是要考虑清楚。而且贾赦对自己的侄子侄女倒是很好,早早便拿了方案与贾母商议,贾赦与贾母也料定,这分家时,二房必然会以此为托词。
只听贾赦道:“弟妹无忧,元春是我侄女,赐婚的王爷和我们府上也有颇多渊源。这事自然不会因分家有丝毫怠慢。我今日便与弟妹明说,这大姐婚嫁公中的份例只多不少,不光如此,我这做大伯的也还要自掏腰包给我这侄女添妆呢。”
王夫人点点头:“大伯这话实在中肯,只是我怕若是分家之后,元春的花轿可是从荣国府出?毕竟元春也是老太太的嫡长孙女,若老太太不看着送出去,怕元春心里也遗憾呢。”
史菲儿被王夫人这番话给逗笑了,心想如今王夫人已是知道分家一事势不可挡,于是倒是做了变通,这话倒是有意思,她无非是想分家倒是无妨,只要她还能住在府上便好了。史菲儿略略冲贾赦点了点头。
贾赦也是个聪明的,哪里听不出王夫人的话外之音,便说道:“弟妹着实多虑了,大姐儿本是赐婚,当日也是顶着荣国府的名头,自然出嫁也是要从府门抬出去的。至于珠儿,今岁要科考,也不适宜挪动,平日里他居于书房也是久了,便等到考试结束他们夫妻再做打算。况且只是分家了,如今兄弟放了外任,一时之间拖家带口前去赴任也有些辛苦。我做兄长的自当也应让考虑周全。这家该如何分便如何分,分了之后,虽说按规矩是要出府的,但我想着如此也太没了人情。我早早便命人将梨香院收拾停当,分家之后,兄弟前去赴任,若是弟妹跟着同去,我自然给你们筹备筹备,若是想去等着看大姐儿风风光光出嫁后在走便先在梨香院住下便是。什么时间想走都可。虽说分了家,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贾字来。”说完贾赦道也不问贾政意见如何,转脸看向自己请来的几个族人,问道:“今日众位族人也在,我这法子可算是妥当?”
众人听了贾赦的话,点头称是,一来如今贾赦掌管着荣国府,又任了族长,众人难免对贾赦有趋炎附势之心,二来这事贾赦的确也算处置得当,早些时日,府里分家去,按份例分割清楚后便早早将人分出府了。
此时王夫人的心思已翻了几回,听贾赦承诺分家之后仍可住在府上,心里倒是安稳了几分。不由得也对贾赦生出几分佩服之心,毕竟若换了自己,怕不是要早早将人轰出去才开心。只是如今一下子身份由主人变客居,倒是颇有几分失落。
一旁静了许久的贾政终于开口:“老太太与兄长筹划思量的着实细致,既然今日已定下此事了,那便早些开始吧。”
贾政这话里自然也是带了几分怒意,自己一旁瞧着清楚,这贾赦和贾母怕是早早便商议好了,而自己的这位夫人确实是从心底舍不得这京城繁华之地,想尽办法要留下,如此也随她所愿好了。反正要分家了,就别再扯这些没用的,直接分了便是。
贾赦见贾政如此,便朝自己的管事挥了挥手,少顷便有管事抬着一口箱子过来。将箱子打开里面都是账簿,只听那管事道:“这是府里公中资产明细账簿,还请老太太和两位老爷过目。”贾赦顺手抄起一本递与贾母,又拿了一本递与贾政,贾政粗略翻了翻道:“这帐册看着费神,兄长昔日里将府里打理甚好,这帐册不看也罢。我都听兄长的便是。”
这明褒暗贬的语气让贾赦心生几分不悦,贾赦的笑笑道:“我也知道这翻看账册着实没什么意思,可祖上的规矩便是如此,一来公正、二来公开,兄弟今日刚祭了祖,还是先耐下心按祖宗定下的规矩行事吧。”
贾政也是无奈,只得又抽了一本,草草翻看一遍。帐册颇多,一看便是看了半个时辰,贾赦等贾政将帐册都翻阅了一遍后又开口道:“可还有什么疑问?”
贾政看的头晕眼花,摇头摆手道:“没有疑问,没用疑问。”贾赦听了点点头:“如此我们便按照家规,依着这帐册来分家便是。”言罢,又挥了挥手,来了几个账房先生,令人捧着几本帐册道:“老爷,这是按照家规和帐册清算后,给二老爷的家产,请您过目。”贾赦没接,一摆手,示意将其先给贾母瞧瞧,几人又忙将帐册递给贾母。史菲儿也是一摆手,点了点贾政和王夫人,几个人便将帐册恭恭敬敬递了过来。
此番涉及到自己切身利益,贾政不在是一脸无所谓之样,将帐册收了,细细观瞧。帐册上清清楚楚、一项一项将田产、店铺、租金、古董等分门别类写的仔细。
贾政虽说自己没怎么看公中帐册,但心里还是很有数的。这分给自己的家产可是比家规拟定的上限还略多一些,如此倒让贾政对贾赦心中的怨念少了几分。
众人都荣禧堂屏气凝神不敢出声等着分家之事,忽然就听外面有哭声由远及近,接着便瞧见贾宝玉冲进屋内,抱着贾母的腿哭道:“不要分家,不要分家!老太太,宝玉不想要分家!宝玉不想分家!不想离开您!”
第二百六十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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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禧堂内人满为患,但都屏气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出, 贾赦贾政正在商议分家之事, 忽听闻屋外有哭声传来, 接着便是贾宝玉哭哭啼啼直奔到贾母跟前,跪抱着贾母的腿吵着不要分家。
一屋子的人谁也没料想到会发生此事, 都给惊住了。贾政原本看帐册就看得就心烦意乱,让贾宝玉如此一闹,顿时觉得火冒三丈, 黑了脸, 大声呵斥道:“你这孽障, 这等大事可有你插嘴的余地?”转脸冲着外面已经如筛糠一般的李嬷嬷喝道:“如此没规矩,一会儿撵出去不再听用, 来人把这孽障给我一并拖出去, 先家法二十。”
贾宝玉本就一脸泪痕, 听见贾政发了脾气也是吓得不行, 小小的身子都抖了起来,直往贾母身后躲, 生怕有人将其捉出去挨板子。外面自然是有下人候着的, 但也只是抢着将立在门口的李嬷嬷叉了下去, 可没人敢冲进荣禧堂来贾母跟前捉人的。
王夫人见状也忙跪下道:“老爷, 宝玉还小, 二十板子下去,这小命是要不保了,而且这童言无忌, 老爷念在其年少无知便扰了他这一遭吧,若是日后再犯我也不去劝着,要打要杀任凭老爷发落。”
“你也莫替他求情,若不是你昔日总惯着他,他怎会如此不懂礼数!等一会儿责罚完了他,我再仔细跟你算计这管教不当之过。”贾政气得指着王夫人道。
见王夫人被自己父亲责骂,一旁的贾珠、李纨、元春也都齐齐跪下了,李纨、元春本就在王夫人身边,跪下后拉着王夫人的手小声劝慰着,只听贾珠道:“老爷暂且息怒,今日之事我兄弟确有失体统,但我那兄弟本性憨纯,今日祭祀分宗之后本就累得不堪,太太便安排去休息了,一醒来不知听谁说了几句,他年岁又小,自然难舍,如此也是真性情流露,还请老爷免了责罚他这赤子之心。”
贾珠这番话说得倒是颇为通透,本来这贾宝玉就年幼,本就不能明白分宗分家是何事,不过就是大人让如何便如何罢了。况且商议这分家之事,他也不在跟前,即便是在跟前,刚才贾赦说的清楚,也不是分了家就立刻搬离府,怎么又会牵扯到和老太太分开呢?可见这事背后自然是有人怂恿,只是贾政本就生气,强压着不发作,宝玉此事一出,正好给贾政了发作的借口。
一屋子人自然也都不是傻的,贾赦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况且难得是他这份心也是赤诚,给我几分薄面,兄弟你便不要再责罚他了吧。”一旁张夫人的也将跪在地上的王夫人扶起,命人缴了帕子来给王夫人净面。
史菲儿笑笑,也将贾宝玉拉起,让其贴着自己坐下,摸摸了头道:“瞧这张小脸都吓紫了,快回了神吧,有老太太在不会拉你去打板子的。”史菲儿又命人取了几碟子点心来道:“这肚里空空,肝火就旺,姑且先垫垫肚子,将火气都先压压。”
此时贾政火气也消了些,看着还跪在地上的贾珠道:“起来吧,你这一番话倒让我还责罚他不成了。今日不责罚也是看在老太太和你大伯的脸面上,日后他再顽劣,我便责罚这个兄长对其疏于管束之过。”贾珠点头称是,起了身。
史菲儿给贾宝玉手中塞了块点心,问道:“方才不是累了,听你家太太说你回去歇着了吗?怎么就忽得跑来啦?你告诉老太太,是谁告诉你分家了要和老太太分开的?”
此时贾宝玉现在脸色已缓了许多,吃了口点心,定了定神,慢慢说道:“我一觉醒来,见房里没人,出了屋子碰见赵嬷嬷带着环儿兄弟,我问她人都去哪了,她说、她说……”贾宝玉停了下来,偷眼看了看贾母,又瞄了眼贾政,住了声。
“她说什么?”王夫人忍不住先开了腔。这个翠星果然就是祸端,让其带着贾环还能生出这些事来,王夫人将牙都咬得隐隐作痛,定要将这个家伙轰出去才能太平。
众人自然也是想知道翠星说了什么,能让贾宝玉如此不顾一切冲进来,贾宝玉顿顿道:“她说老爷太太都在荣禧堂忙着分家呢,还说若是日后分了家,怕是想回府见老太太、想见众姐妹都是难的。”
贾宝玉说完这话,就见贾政脸上又黑了一层,史菲儿拍了拍贾宝玉道:“分家关你这小娃娃何事,你想来见我这老太太,就算是出了府,也是随时都可的。不过是下人随意说句话你便认了真了,瞧你素日也是聪敏,怎么一提分离就犯了痴性,难不成分了家我便不是你的祖母,你的姐妹就不在理你了不成?”贾宝玉听了这话,似懂非懂点了点头:“那日后林妹妹、史姑娘、薛姐姐来了祖母还会让我来和众姐妹一起玩?”
“你这孽障,不想着开蒙进学,天天就想着玩耍厮混,从今日起更要严加管教。”贾政听见贾宝玉又说出姐姐妹妹的话,心中的火又起。
史菲儿点点头道:“倒是该好好管管,府里风气正了几年,如今从大面上看倒还不错,怎么背后一转眼传闲话的又多了?这种故意挑唆的不懂事孩童来闹事的留在府里身边早晚也是个祸害。”
史菲儿看了眼王夫人道:“这样的人你让她去照顾贾环,好好的儿子怕是将来也要给带坏了。你这心也太宽了。”史菲儿对这个赵翠星着实没有好感,对于这样拼了命要爬上床当个姨娘的主,本来史菲儿就是很不屑。如今至少在自己府上丫鬟们的出路很多,掌管料理店面的掌柜比比皆是,史菲儿想起书中这个赵姨娘也是除了搬弄是非,别无他用,留在贾府里对探春也没有什么好事,还不如早早打发了以绝后患。
贾政被贾母这番话说得红了脸,本来自己静下一想便猜到此事十有八9就是翠星背后乱言惹祸,贾政也是气恼,心里暗自埋怨这翠星说话不经脑子,才惹出今日这场闹剧。贾政道:“上不了席面的东西是要好好整治整治,待回去了我好生责罚她,老太太今日还要操办分家大事,这等小事就暂且先放放再处置。”
史菲儿摆手道:“她本该在内院,这分家之事必然是有人传话与她知晓。虽说只是家事,但府里不能纵了这帮背后嚼舌的小人。现在也只是议分家,还未分,莫不是我现在说话便不中用了?”史菲儿说完在桌上拍了一记。
贾政此时不敢多言,忙道:“不敢不敢,老太太既然吩咐了,我把她唤来让老太太问话便是。”说完一挥手,便有下人领了命去传人。
翠星抱着贾环在屋内逗弄,贾环拨弄个粗布老虎咯咯地笑个不停。翠星脸上倒是颇有喜色,方才自己随意逗弄了那贾宝玉几句,他便迈开小腿哭着跑了,那李嬷嬷反应又慢,一路追着急跑的样子,真是怎么想怎么好笑。不过若真是要分了家,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先追随老爷出京上任,那时自己还何愁没有这姨娘的名份,说不定在外面自己跟个官太太也没多少差别呢!翠星越是如此想越是心中开心,巴不得现在赶紧分家完毕。
翠星正恣意畅想,忽然院里就来了几个五大三粗的老嬷嬷,见其也不多言,一把拽起拖着就走,翠星措不及防被拖倒在地,屋里贾环见翠星忽然被拖走忙咿咿呀呀哭叫起来,翠星也是慌乱,哭叫道:“这是为何,这是为何?我的儿,我的儿啊,快放了我,让我瞧瞧我的环儿。”
一个嬷嬷听翠星如此呼喊,冷笑道:“你的环儿?环少爷也是你混叫的?太太自会安排人来照应,不用你再劳神,你还是先操心操心你自己为妙。”
这话说的翠星心里一惊,听这话的意思怕是自己要遭大难了,可自己自从回到老爷身边一直都是谨小慎微,对王夫人也是恭敬,没有犯下什么过错啊。今日会有什么事?
第10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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