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薇把视线从志文身上移开，看向门口，果然是文昕艺来了。
    她穿着巴宝莉风衣，拎着一个铂金包，浅笑着走进来，向李老师和同学打了个招呼。
    “罚酒！”志文像个敏捷的猴子，端着酒杯就凑上去了，都等不及文昕艺坐下。
    文昕艺推开酒，四两拨千金地道：“同学一场，帮我喝一杯的交情有没有？”
    志文也是个爽快人，小半盅白酒，一仰脖，喉结上下滚动，干了。
    其他人不敢动弹了，谁再灌酒，难保不被文昕艺“将军”，她可是不会在酒桌吃亏的。
    李老师率先发话：“快坐下昕艺，来了就好，你要是再晚来会，赶上要买单才来，那可就亏了！”
    文昕艺坐在了洛薇身边，道：“来早了就不能买单吗？一会谁也别跟我抢呀！”
    洛薇脸上挂着笑，看不出什么异样。
    吃了一会饭，李老师让服务员把包间内的音响打开，让同学们去点歌。
    小蕊是班上的歌神，兴冲冲地点了好几首歌，还张罗着问别人想唱什么。
    文昕艺低声道：“薇薇，能陪我去趟洗手间吗？”
    洛薇点点头，跟她出去。身后是李老师高亢的声线，挑战《青藏高原》。
    两人都默契地没往洗手间方向走，穿过包间区域，走到了大堂。大堂里摆着一盆盆巨型盆栽，像是一座植物园。
    坐在一棵巨型兰花旁的藤椅上，文昕艺悠悠地道：“薇薇，谢谢你那天没有出来。”
    那天，她被文如海打了好几个耳光，当时连死的心都有了。如果洛薇那个时候从房出来，看到这一幕，那文昕艺不确定自己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她不怕程锋看到自己这样颜面尽失的样子，她想，他多少会有那么一点点怜惜吧。
    可是没有。程锋像座冰雕一样，看着一记记耳光响亮地落在她的脸上，红痕像面粉发酵一样迅速蒸起，丝毫不为所动。
    她恨文如海，可是她更恨程锋。
    洛薇不知道应该怎样劝她，只是道：“他毕竟是你父亲，也是迫不得已吧。”
    “迫不得已？”文昕艺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了一声，却并未解释。她仔细地看着洛薇，好像在研究，充满了疑惑。
    “怎么了昕艺？”
    “薇薇，我其实并没有想教唆英嫂为难你，我就是同情王遥，你不会怪我吧？”
    洛薇一挑眉，直言：“昕艺，你要是这么说，那咱们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
    文昕艺脸色变了，想要分辩什么，又猛地煞住车，瞳孔里透着恐惧。
    她突然哭了。
    洛薇看看周围，已经有人侧目，好奇地看着她们。
    真的不是我惹哭她的！洛薇想解释，又觉得没有必要。
    眼泪如泉涌，从文昕艺的手指缝里往外冒。女人真的是水做的，而文昕艺，好像是喷泉做的。
    洛薇叹了口气，拿身体挡住过路人的目光，道：“昕艺，你哭完咱们回去吧，大家都等着我们。”
    “薇薇，我害怕。”
    “怕什么？”
    “文如海是个魔鬼。”
    “他是你父亲，怎么会——”说话了一半，洛薇停住，文如海当着外人的面尚且对女儿下狠手，背地里不知会怎样。
    “我妈早就走了，他又找了一个，还生了一窝小浑蛋。嫌我是个多余的，要不是看在我漂亮，指望我能嫁得好，能帮到他，早就把我赶出家门了。”文昕艺用手背狠狠地拭了一把泪，眼妆都花了。
    “都说儿女是来讨债的，在我家，我是来还债的。”文昕艺咬牙切齿地道。
    后妈早就看她不顺眼。她是在文昕艺6岁的时候是门的，因为母亲去世，文昕艺对后妈本来是想亲近的，想把她当成母亲，而这个后妈刚一进门的时候，为了想稳住这段婚姻，对文昕艺也确实不错。
    可惜，后妈生一个孩子，就对文昕艺冷落几分。她的眼里慢慢就只剩下自己的儿女了。
    文如海怎么看文昕艺都喜欢不起来，因为这小孩总是极力想让大家都关注她，喜欢出风头，还挑三拣四。
    文昕艺带着浓重的哭声，道：“我能怎么做？根本没有人关心我！”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而文昕艺家里，这本经绝对超级复杂。
    本来是同学聚会，结果变成她们两个人的小聚了。
    洛薇安慰了她几句，心里想到，可能等不到她的道歉了。她觉得自己很委屈，所以可以随心所欲，任意妄为。
    有多少人，倚仗着可怜，理直气壮地伤害别人。
    文昕艺一定是觉得，是我向程锋告状，怂恿程锋治她。
    洛薇觉得，怎么解释，文昕艺都不会信的，所以她也就索性不说了。
    本来是想听她当面道个歉，不曾想，被她诉苦了一波。
    还好，这时小蕊出来找她们，老远冲她们挥手，洛薇赶紧掏出纸巾递给文昕艺。
    文昕艺擦了擦泪，深呼吸了几口，和洛薇道：“薇薇，我先走了，帮我跟李老师和同学们道个歉。”
    没收到你的道歉，还要替你向别人道歉。洛薇觉得有点不真实。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同学聚会散了后，洛薇有些酒意，便没有开车，坐在车里。
    渐渐的，外面的人声、车声都小了，灯光暗了。学校附近的夜晚，总是比较宁静的。
    她还在消化着文昕艺的故事。一个千金小姐，背后竟有如此多的心酸。
    洛薇靠在驾驶座上，有些心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还没有好好理顺。今天回到学校，让她心里宁静了不少，想把这团乱麻理顺。
    错综复杂的线团，缠缠绕绕，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洛薇将车锁好，打了个车回家。
    程锋已经在家里等她了。见她醉醺醺的回来，没有说什么，热了杯牛奶递给她。
    洛薇连连摆手，笑眯眯地道：“谢谢，你怎么还没睡？”
    “你喝了多少？”
    “我没醉呀！”
    “嘴硬。”
    程锋叹了口气，将洛薇的外衣脱掉，给她换上睡衣。洛薇还算配合，虽然喝多了，但她也会看脸色的。
    等洗漱完，程锋仿若随意地问：“今晚文昕艺去了没？”
    “啊？”没想到程锋会问这个，洛薇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猜她会去。”程锋笑着道，“她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
    “道歉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