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杀啊,还会切鱼片呢。”
迎义章气急败坏走进厨房,“说了我来!你非要逞强做什么?”
没几下,里头的人全给推了出来,迎义章已经自个儿捣鼓系上了围裙。
崔静淑简直哭笑不得,这老头,想亲手给女婿做顿饭就直说啊,非得别扭好面子。她笑着摇了摇脑袋,转身招呼厉坤:
“昨天买的橙子可甜,我给你切两个。”
这顿午饭,厉坤没叫迎晨,昨晚折腾的有点狠,估计她还赖着床。罢了,待会病恹恹地过来,又得挨迎义章的骂。
相安无事的午餐,厉坤与迎义章都是性子稳得住的男人,没有过分热情,也没有刻意冷淡,和气平静已是难得。
从迎家出来,厉坤开车去了一趟远郊。
抚云山在南边,与邻市地界交汇的地方,依山傍水,青色永驻。临近清明,人烟才多了一些。厉坤在山脚的店里买了一束花和一摞烧纸,然后上台阶,直至半山腰的西南角。
这处墓地与旁的无异,年头稍久,略显陈旧。香炉里的香柱已燃尽,剩短截灰烬在风中摇摇欲坠。厉坤俯身弯腰,把花束轻轻搁在墓前,然后蹲下来,抬手将上头照片上的一根草屑拂开。
母亲已过世八年,永远停留在最慈爱的年龄。
厉坤看了许久,像寻常不过的母子谈心,说:“山上风大,薄外套有点挡不住。不比山下,出点太阳还挺暖和。”
照片上的人,慈眉善目,笑容温婉。厉坤静静凝视,低头片刻,再抬起时,他说:“妈,我和小晨儿结婚了。”
女人表情依旧,淡淡的温柔,厉坤扯了个笑:“您以前很喜欢她,还让她常来陪您,小晨儿说她最爱吃您做的猪脚面,一次能吃一大碗,一点儿都不像个女孩子。”
“您过世后,咱们闹崩了。”厉坤轻声说:“年轻的时候各种捅刀子,太下的了手,后来吧,我发现,什么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边说边解开绑绳,掏出打火机,点燃几张烧纸后,再一小叠的往火上盖。
火势渐旺,烟火气弥漫。
“我觉得这姑娘有点儿像□□,沾一口,怎么戒都戒不掉了?”厉坤眉头是真心实意的皱起来:“烦人精,闹腾王,您说,她怎么能这样勇敢啊?追我一次,再追一次。”
“不过我也不太争气,回回都上她的道儿,还乐在其中,这下好了。”厉坤摇头晃脑,感叹道:“把自个儿搭进去了。”
烧纸燃了一半。
厉坤暂停动作,双手微弓,搭在火上取暖。
“妈,一辈子有多长?五十年,六十年?还是真的能活百年?呵,算不清。”火势渐小,他才继续烧纸,“罢了,只要我在,就陪她每一天。”
顿了顿,厉坤看着照片,忽问:“您怪我吗?”
您怪我一笑泯恩仇吗?
您恼我娶了半个仇家的女儿吗?
“我想过老死不相往来,想过恶语相向,想过街上碰见狠狠干他一架——”至今说起,厉坤眼色依然是深沉的。
而照片上的女人,无生无息,却有一种奇异的力量笼罩厉坤全身,温柔,大气,教人心安。
厉坤就这么安静下来。
恨很浓,但爱更多。
“就当我没出息吧。”厉坤喉结微滚,烧完最后一叠纸,“对不起妈妈,我还是爱那姑娘。我做不到放手,那我就永远不放手了。”
天地空旷,偶有飞鸟倾斜而过,起风了,松柏枝叶厚重,轻摇慢晃,厉坤拣起铜盖,盖上,烧纸的余火很快熄灭。
“咱家户口本上少了一个您,娶了小晨儿,把名额凑上,来年,再添个小娃。”厉坤摸出烟盒,抖了根烟。
说这句话时,他脸上有淡淡的温柔。“以后,我和小晨儿一块来看您。”
他点燃烟,深深抽了两口,然后烟嘴朝下,插在了纸灰里。
有风过,烟气袅袅随风去。
山上信号不佳,下到停车场,信号恢复,一连窜进两个未接来电。厉坤回拨过去,迎晨接得飞快:“你在哪里呀?”
“外面。”厉坤坐上驾驶座,“起来了?我大概四十分钟到家,想看什么电影?好,我买票。”
通完电话,厉坤滑下车窗,又看了一眼抚云山。
心宁神静的感觉久久未散。
半晌,他才收回目光,转动方向盘。
———
两人领证的消息很快人尽皆知。
一日聚会,孟泽惊奇问:“你真把迎晨给绑去了民政局?”
“绑了。”厉坤诚实说:“效率高一点,我也没那么费神。”
“那你俩什么时候办喜宴?”
“也许不会办。”厉坤说:“迎晨也是这个意思,再从简,也麻烦。等天气好一点,出去旅游趟。”
“行啊,旅游结婚。”孟泽赞同:“这法子好,省时省心自己还舒坦。不过——”他提醒道:“小晨儿真是这么想的?”
厉坤嗯了声,“她没意见。”
“嘴上说没意见,其实心里可不这么认为。”孟泽一针见血:“你跟她求婚了吗?”
“……”
孟泽啧了声:“那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啊哥们儿。女人一生就结一次婚,你不但没给她美好回忆,还用这么残暴的捆绑手段逼人领证。你自己说,说得过去吗?”
厉坤没说话,一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也亏得小晨儿对你没脾气,要是我,我早一哭二闹三上吊了。”说罢,孟泽飙起演技来,又是揉头发,又是抓脸的,最后还勒住自己的脖子,舌头一吐,佯装上吊。
第23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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