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组织语句道:“有话好好说,便是看在我大哥的面上,看在咱们素日里亲厚的份上,也别动刀动枪的啊!你们这副样子,无非就是不想听从宁王的命令,对吗?”
他问的简直就是废话。
要说看在他大哥龙骏的份上,谁不知道他们兄弟两个不合,一向在家宅中争斗不休?
要说看在素日亲厚的份上……
众人不禁想起了,其实从前并没有接替龙骏位置的龙威,还是个不错的副将。
他在军中也颇有建树,只是人家听说他和龙骏不是一母所出,兄弟两个又不和,所以对他敬而远之罢了。
众将略略朝后退了一步。
老黑道:“你这不废话吗?我们就直说了,你是不是想当宁王的走狗,想昧着良心去抓晋王回来?”
龙威拿手挡在身前。
“只是抓晋王回来问罪,又不是要他的命。有罪没罪问问不就清楚了么,如果没有罪,那再放了,不是一样么?”
老黑气哼了一声,拔出佩剑来威胁他。
“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晋王要是落到了宁王的手里,还能有活路吗?你这和帮着宁王逼宫造反,有什么区别?皇子便是犯法,那也有圣上制裁,也有宗人府定罪。咱们龙骑营是圣上的亲兵,什么时候还管抓人了?”
别看他平日粗枝大叶,这会子说起话来,倒是头头是道。
众将都附和起他的话来。
“是啊,关了城门就已经够奇怪了,这会子还要咱们到城外抓人?”
“就是,这等没头没脑的事,要是龙骏将军在,定不叫咱们做!”
眼看众将义愤填膺,龙威也没了说话的余地。
忽然,人群中有人建议道:“不如咱们杀了他,没了他,咱们众人齐心,自可镇得住龙骑营的场面。到时候便把城门一开,管他宁王说什么,咱们只把晋王迎进来便是!”
龙威听得后背发凉,万万没想到,他们竟然要杀了自己。
“不不不!你们不能这样!”
他继续朝身后退去,只见老黑把剑提了起来。
“哼,龙威,你也别怪咱们。咱们素日是有情分的,可你如今要助纣为孽,要做逼宫篡位的帮凶,那便不是咱们龙骑营的人了!龙骑营没有贪图荣华富贵的孬种,我们杀敌无数,绝不能杀自己的兄弟兵!”
虎骑营就是他们的兄弟兵,虽不是一个军营出来的,那份热血却是一样!
眼看老黑提着剑便朝龙威靠近,龙威缩着身子朝后退,端的是半点身为将军的气概都没有了。
就在那长剑指上龙威脖子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一声喝斥。
“住手!”
……
京城之外,一处偏僻的河道上,停着华丽高大的龙船。
龙骑营几乎哗变的消息传来,詹世城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好,好!算我老詹没有看错龙骑营的弟兄!他们果然是明辨是非的人,我老詹佩服!”
詹世城哈哈大笑,恨不得现在就和龙骑营的人在一处,和他们痛饮三百杯。
一直到走进轩辕玦的船舱之中,他还控住不住笑意。
船舱之中,轩辕玦和沈风斓对面而坐,沉默不语。
他们已经听得了消息,知道龙骑营的军心,现在是偏向他们这一边的。
这无疑是一个极大的好消息。
可怜老学士被斩首示众,定国公也被关押了起来。
“斓儿,你可是在担心国公大人?”
沈风斓歪坐在窗边,面色郁郁的,一手拢在身前。
她穿着宽大的湖蓝色广袖襦裙,因着手的动作,显出了小腹的微凸。
而今已是七月底,算算日子,她腹中的胎儿将近五个月了。
沈风斓摇了摇头。
“他不敢杀舅舅的。以舅舅在朝中的威望,他若真的杀了,这谋朝篡位的罪名就算坐实了。何况大理寺少卿余杰,那个人机敏狡狯,一定会想办法照顾好舅舅的。”
南青青入狱那时,她与这位大理寺少卿有过接触,那是晋王一党的人。
定国公被关押在大理寺,她还是放心的。
轩辕玦似乎感觉到了,她为何愁眉不展。
宁王滥杀忠臣,甚至要命龙骑营出动来抓他,行逼宫篡位这等悖逆之事。
沈风斓却对他仍然报以同情。
这让轩辕玦,不禁蹙起了眉头。
难道他在岭南的九死一生,就是兰公主区区一句是她和元魁勾结,就能把宁王摘干净的么?
为何事到如今,沈风斓还在同情他?
“那你为何还如此神情?”
轩辕玦的声音,难得地现出一丝冷意。
詹世城的笑忽然僵在了面上。
他好像进来的不是时候,这对一向恩爱地羡煞世人的夫妇,眼下似乎有些矛盾。
詹世城想了想,默默地转过身去,退到了房门外。
屋里的气氛有些凝固,沈风斓看着轩辕玦的面色,知道他是动了怒。
他已经很久没有对自己动过怒了。
沈风斓明白,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吃醋了。
她一手拢在身前,忽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缓和眼前的气氛。
“哎呦……”
沈风斓弯了弯身,另一只手也捂住了肚子。
轩辕玦一个箭步走过去,连忙查看起她的情况。
“怎么回事?肚子疼吗?”
他不知所措,也不敢碰沈风斓的肚子,生怕一个用力让她更疼。
看着他着急的样子,沈风斓把嘴一撇,扭过了头去。
“萧太医说了,怀着孩子的时候不能生气。想吃什么就给吃,想要干什么就给要干……除了那什么以外。你方才这副模样,是存心惹我生气,还问我怎么回事?”
轩辕玦松了一口气,原来她不是真的肚子疼。
这会儿想再板起脸来,已经没有用了。
他只得无奈地问沈风斓道:“那敢问娘娘,您现在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风斓也不同他客气,尽量从大局来给他分析。
“殿下,你想想,就算龙骑营把心思投向你这处,可宁王手上还有御林军,还有他的亲卫。此战必定要打起来的话,难免伤及无辜。京城的百姓是无辜的,龙骑营和虎骑营的将士也是无辜的。皇室兄弟之争,造成京城血染,将来史书工笔将如何记载?”
轩辕玦的面色好看了一些。
原来她是怕伤及无辜,而不是同情宁王。
“你说的有道理。可眼下不论是我还是他,都骑虎难下。要如何不伤及无辜,解决这件事?”
倘若真有这样的办法,他也愿意去尝试。
沈风斓一手拢在身前,深吸了一口气。
似乎是生怕轩辕玦拒绝她的提议,她握住了他的手。
“那我说了,你别生气哦。”
他生气?
有她肚子里那个小祖宗在,他是万万不敢对她生气的。
他无奈道:“好好好,你说。说得不好咱们不办就是了,有什么可生气的?”
这话与其说是对沈风斓讲的,倒不如说是对他自己讲的。
他在劝自己,无论沈风斓说出多么惊骇的话,他都不能同她生气。
那是自己拿命也要保护的女子,他怎么舍得对她生气?
沈风斓朝他一笑,“我去见宁王,我去劝他。或许他会愿意听,他若再不愿意听,我就让人去请法源和尚来劝他。”
如果劝一劝宁王,能让他改变主意,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沈风斓并不觉得,宁王一定会听她的劝。
可她必须要试一试,不试怎么知道结果如何?
轩辕玦料想便是此事,他一口回绝。
“不行,你去见他太不安全了。朝中之人都说,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宁王了。即便他从前爱慕你,如今也未必不会伤你,我不能拿你去冒险。”
要说冒险,的确是有点冒险。
可沈风斓从来不是一个畏首畏尾的人。
她其实很惜命,为了自己的性命,从前被沈太师软禁在桐醴院的时候,是半点不敢反抗。
即便柳姨娘带着那些无礼的婆子,上门抄检她的东西,她也只是把她们吓走了而已。
她惜命,但她绝不贪生怕死。
明知道卫皇后有意羞辱她,她却不肯跳那胡舞,宁可给卫皇后落下话柄来惩治她。
明知道岭南危机四伏,为了轩辕玦的性命,她还是轻车简从地去救他。
都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沈风斓身为女子,却也懂得这个道理。
第40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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