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
汴京城,王氏宅院。
夫人何氏正气定神闲地散坐于几案对面,她手捧一盒胭脂,翻来覆去地看了几个来回。
“说,这盒胭脂,便是打算送与城中哪位行首的?”她支起左腿,“我这腿都麻了,还是没能问出个所以然来,自从转任参知政事之后,夫君这口风可是比往日持重了不少。”
几案另一头的男子,约略五旬不到,一看便是那种上可经纬邦国,下可心怀黎民的贤吏一枚。
在同僚的茶话会里,他为人操行方重,能坚守臣道,且对门下宽简有加,略不苛察,人所敬仰。
在府里那些仆夫婢母的饭后消遣里,先生除了面目太过姣好,亦实在找不出别的毛病。
在自家娘子面前,这位大有前途的王先生……。
“娘子,你,你只凭着这一盒从我便服里掉出来的胭脂,便断定此物为我所有。这恐怕,恐怕煞是武断了些罢。”
他在虎目威视之下,悄无息地动了动喉结,嘴唇虽有些不受控制地发白发颤,但还是能较为完整地拼凑出一句完整的辩解之词来。
“哦?”何氏听罢此话,斜眼眄了自家夫君一眼,“罢了。此物暂且不论。明日我便派春香拿着这盒胭脂,挨个儿胭脂铺去打听,如此一来,想必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日。”
王先生冷汗俄出。
见此,何氏眉里含笑,将胭脂盒“哐”地往几案上一抛,“你说说,跟夫人玩猫捉老鼠的把戏,比你每日尽心尽力地伺候官家国事,能简单多少?”
说着,她又一伸纤手,自案上拿起一张信笺,瞄了一眼,冷笑一声,复又举指一弹,“夫君这支笔,笔走龙蛇的应是忧国忧民的台辅之言,再瞧瞧您这班马之文,哎呦,怎么堂堂的八斗之才,竟也学着那些落第的举子,写起教坊艳词来了?”
“娘子……。”
想必是见重量级把柄被悍妇擒拿在手,王先生竟失了体统,扑身上前,欲从夫人手中夺回罪证。
何氏饶是眼疾手快,她猛然抬高玉臂,凤眼一怒,“安敢如此?”
一闻此言,王先生顿时垂头丧气,重重地跌坐于席榻之上,免了垂死挣扎之想。
“《醉垂凝?赠琵琶娘子》”
“铅粉何须施,绿枝绕。欢语浓。娇颜拒罗裾。玉钿挑银霜……。”
在夫人的抑扬顿挫的莺声燕语里,王先生慢慢举起了袖子,遮住了一张羞容。
“娘子,莫要再念了。羞煞人也!”他发出了困兽之鸣。
何氏闻此,娇然一笑,“夫君,你自命风流,言必窈眇,孰知这花间之词,写得也不过尔尔。”
“娘子见笑。此不过涂鸦之作,随手为之,故……。”
王先生掩着脸面,闷声说道,未料,一个“而”字尚未吐出,便见夫人“啪”地一声,将那张纸笺往案上一拍,“怎地?夫君你还另有妙词不及吐露?”
吃了一吓的王先生抖了几抖,“娘子说笑了,怎敢,怎敢……。”
何氏似并不领情,她一探手,自砚上取过一枝笔来,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勾画起来。
妒妇何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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