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眼里是一团晕黄的光晕。她的眼睛费力的辨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是自己住的房间。然后身旁有清浅的呼吸。她一转眼就看到自己床边坐着的人,诡异的是这个人一双眼睛灼灼的清明,他的手还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你……不是……”她一说话,喉咙又开始疼起来了。她想问杨瑾维他不是在出差吗?她记得他好像出差了,他怎么会在自己的房间里,好像这个时刻应该是夜晚吧,他怎么跑到她的屋子里来了。
“你感冒了,正在发烧,不要乱动。”她一直迷迷糊糊的,睡得很不安稳,动来动去,时不时的身体还要抽搐一下。他总是担心她动来动去的把手上的输液管给压着了,然后影响治疗。所以他只好坐在床边,手紧紧的握着她的手腕。
她才发现原来被他捉住的手上缠着输液管。
她还发现自己的脑子有点发梗,她居然记不起自己为什么会感冒,为什么这样浑身无力软绵绵的躺在床上,为什么他要这样守着她?
费力的想,之前她在做什么,她好像去了一个地方,好大的雨。然后……然后……哦,她看到了那一张被镶在大理石上的黑白照,妈妈对着她笑。
那么她为什么要去墓地呢,是因为想妈妈了吗?时间再往后面倒退一点……哦,有人说妈妈是被气死的。那个老周说,“那天的新闻报道很不一样,闹出新闻的是瑞通集团的小儿子,……大喇叭正在议论……你妈妈来了。然后她扯过报纸……整个人就不好了……晕倒在马路上,差一点就被车给撞了……”
她转开脸,眼泪默默的流出来。她怎么能够,怎么能够相信他们的说辞,她怎么那个时候不知道妈妈受到了那样的打击。
她的声音开始呜呜咽咽,像是受伤的雏鸟,明明没有一把好嗓子,偏要表达自己的悲伤。
杨瑾维说,“我知道,都知道……你不要难过了。”
“走……你走……”她每吐出一个字,喉头上就像是多了一个伤口,她现在一点都不愿意想他为什么会坐在这里,为什么要隐瞒她。她脑子里已经够乱了。
“喝点水?”他试探的问。
喝水什么?不,不……她什么都不要,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觉得心里像空了一块,怎么捂着都是空的。胡乱的甩手,“你走!”
喉咙又疼了一次,疼得几乎让她缓不过来。眉毛眼晴紧紧揪在一处。
他仍就不放手。“小心针头。医生说你现在情况不太好了。”
这人到底长没长耳朵,到底听不听得懂人话?
她几乎是恼怒的抬起另外一只手直直的指着门口。像黑夜一样漆黑的眼晴瞪着他。
她的固执任性他一向知道。
这个时候却不是让她任性的时候,所以他也给固执的握着她打着点滴的手。“何凌宵我不管你现在怎么想的,现在你生病很严重,你不配合治疗,我不介意把你绑着也要输完药水。”
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跟她过不去,明明她那样痛那样绝望了,偏偏他还要跟她说狠话,要恶狠狠的跟她说要绑着她。他把她的手拽的很疼,还不要松开。
两人间固执的对峙,她恨不得给他点颜色看看,他也是竖着眉毛,黑沉沉的眼睛全然没有半点软和。瞪着瞪着她的眼睛开始酸胀,水雾开始弥漫,然后她又哭了。她恨自己躺在床上像一个废人一样,事事都被人拿捏着。
有什么东西覆盖在自己的眼睛上,柔柔的带着切维浓的味道。很快的吸掉眼睛的泪水,再拿开的时候眼睛开始变得清明。然后听到一声长长的叹息。
这样的叹息让她疼痛的心里莫名其妙的烦躁。无所事事的她盯着点滴在塑料管里漾开一圈圈涟漪,眼晴涩涩的盯着。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好像没过多久终于等到杨瑾维拿着棉签替她抽掉针头。那个时候她觉得自己整只手臂都麻掉了。
“出去!”现在他总可以出去了吧!
杨瑾维细细打量她,感觉心里都揪痛了,“你还没吃药,我去叫人弄点吃的。吃完饭再吃药,伤胃。”
屋里终于安静了。
没多久门又被打开,然后轻盈的脚步声里她不动声色地闭上眼睛。闭上眼睛仍能感觉到有一股视线落在她身上,那强烈的视线她想忽略都不行。
显然她糊弄不了他。杨瑾维是聪明睿智的。他比谁都来得精明。
“起来自己吃饭,还是我喂你?”
她不得不睁开眼睛看他。
红红的眼眶,红红的鼻头,那嘴唇也因为发高烧而变得艳丽。她这样看着他的时候,他心里一抖。放下手上的托盘,“吃点饭才有力气,想要骂人也得有力气才能骂人不是?”
端着托盘的杨瑾维真可恶,一点都不像是餐厅的服务生,倒是把每一个动作都做的珍贵矜持。还有端着盘子的这人真会说风凉话,这点倒是很符合他的本性。她凝着眼珠子就那样看他。
杨瑾维笑——她或许根本不知道她这个样子简直又可爱又无辜,哪里像是在瞪人?
“哎,何凌宵,我像拾一只流浪猫一样把你领回来。刚缓过劲就已经想伸出爪子。”他远飞千里,丢下工作不是为了跟她说狠心话的,是怕她难过的连个依靠都没有。
“你……”眼前这个人,此刻应该在n市,还有几天才回来,他双眼布满血丝,连笑着调侃都带着疲色。
是啊,她凭什么让他走,该走的应该是她。
她撑起身子,想要起来。刚刚离开床一点感觉到一阵一阵眩晕。可是她咬牙忍住了,死死地咬着牙,其实也不全是她自己忍着才没有倒下的。因为她发现自己背上有一只可恶的手。
那种深重无力的感觉又向着她袭来,然后她无比唾弃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搁在她背上刚刚充当支柱的手并没有马上离开,那只手隔着布料拖着自己的背部,热乎乎的温度,有种想要依靠的温度。该死的!
她的手死死地拽着被角,然后好不容易坐定了,他又在她背后塞了两只枕头让她靠着。她看着他从床头柜上拿起一碗清粥。听到他自以为是说,“大晚上的,家里没有什么吃的,这个是连彬他们去弄的。”
他把碗递到她面前,她不接。他认认真真舀起一勺子凑到她唇边……她然后头一偏,躲过去。眼睛忽然看到水杯。
杨瑾维看到她看着水杯一动不动,然后放下手上的粥,拿起水杯,“是不是要喝水。”
何凌宵一把夺过去,然后出其不意的把手朝着他泼过去。只是力气太小,他又反应得快,一杯水大多数都贡献给了地毯,有些许洒在他裤腿上。
他笑,倒是满不在意的样子,“这才是何凌宵。”
她没有达到目的,越发的恨他笑的这样若无其事,明明他就是一个骗子。他骗她为什么她想不明白,反正她就不高兴他骗她。这样的感觉让她很不好。她明明都那样难过了,结果还要受到欺骗。
而他好像看她表演,像是小孩子去了马戏团。看猴子,哦,这只猴子表演得真丑,你看看它的伎俩也是很拙劣。连生气也像是挠痒痒……
好吧,她才不要挠痒痒。
死死地捏着的杯子再一次往着他的脸上招呼过去,这一次她才不要用刚刚那种软绵绵的力道。你看杯子像是一只足球一样朝着他飞过去了。
要是把他那张嬉笑着的脸砸个大坑才好。她已经成功看到他的脸笑容瞬间消失出现惊讶的表情,然后……接下来他是不是会因为砸到而恼羞成怒,然后就不管她,直接走人。
然后好像结果出乎意料了……因为他居然把杯子接住了,脸上的笑容还是轻松毫不在意的。刚刚明明……难道她是因为太希望才会出现了错觉。像是为了证明她刚刚是产生错觉,他的手牢牢地抓住,用了手指的抓力,不忘在手里耍了一个旋转的花式,水晶的杯子在水晶光线的折射下无数道耀眼的光芒,他甚至高高一抛起,在空中反转几个圈,然后又稳稳地落在他手心,一气呵成,干脆利落又潇洒。
那好看的白皙手指陪着水晶赏心悦目,而那张张扬的脸更是露出得意的笑。
他用得意的声音说,“之前南非的时候跟一个黑人朋友学的,那个黑人朋友在酒吧调酒。没想到派上了用场。”
何凌宵闭闭眼,岂止是派上用场,还狠狠地在她面前炫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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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八章:入戏太深
“现在是先喝水,还是先吃粥。”他问,见她偏过头不答应,就自顾着跟她做出选择,“那好,先吃粥,然后我们再吃药。”
何凌宵自始至终都没有动一下嘴巴。她才不要他那点愧疚的心对着自己呢。她就知道杨瑾维因为对她隐瞒事实才会对她产生愧疚,所以刚刚那样闹腾,他也不生气。
最后她实在是体力不支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屋子里转,时而有电话响起,然后有人出去了,不一会又进来。
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手落在额头,然后良久,那只手就离开了。
叹息,悠长的叹息像是被风撩起的柔软枝条,一下一下在鼓膜里挠,然后从某个神经钻入心脏位置。心也变得像是在水里泡着似的,又软又瑟。
这又软又瑟的叹息好像带着一种魔力,直直的把人往一个方向拽去,那里好像有某个又神秘又诱惑的什么东西。想让人想要看清楚又有点害怕。这样的感觉搅得她怎么也睡不好。醒来的时候一身的汗水。
浑身上下黏腻得难受,她想要是洗个热水澡的好了。洗个热水澡的话,也许浑身就舒坦了,脑子也能转动了。
像是无数个清晨那样,她下床趿拉上拖鞋,打着呵欠,一边默默地抱怨之前那个不成片段的梦境让她很不舒服,一边迷迷糊糊的往卫生巾去。然后拧开热水器,脱衣服,唔……水温温度刚刚好。
外面传来敲门声。
“妈……我在洗澡。”喉咙好痛。她一下子就捂住了喉咙。然后看到地板上被自己扔下的衣服,她之前就穿着这个?这个是很久以前买的,嫌大了一点一直没穿。然后其他的呢,不是还应该有一条小裤子吗?
脑子费力的转着,到底是哪里出了状况。偏偏脑子像是一个生锈的机器,老半天也理不出头绪来。
“何小姐,你在洗澡吗?我去给你取衣服。”
等等,这人好生熟悉,对了……是钟点工的蒋嫂的声音。
她脑子总算是有了一些片段。
等她出去的时候,她问还在门外的蒋嫂,“昨天,晚上你也在?”
嗯,再开口喉咙好像没有之前那样疼了。外面的窗帘已经打开,露出灰蒙蒙的天。
蒋嫂笑眯眯的说,“何小姐忘了杨先生不喜欢平时有人打扰,我每天上午只工作两个半小时就离开的。”
那就是,昨晚她的的衣服是另外有人换的。而且这人除了给她套上睡裙以外什么也没有给她穿。她想着这个浑身就开始起栗子。是谁?
昨晚,昨晚她好像跟杨瑾维说了什么,还起了争执,然后他还把一只杯子抛来抛去的捣腾。
“杨先生呢?”
“杨先生在楼下书房。一大早就进去了,我听说他原本是早上的飞n市的飞机,他还叫连先生给他改签了下午的航班。”
何凌宵抬脚出门要往楼下去。
蒋嫂说,“何小姐是要用饭吗?”
何凌宵摇头,她现在什么也不想吃。她就坐在楼下客厅里,对着那扇关闭的门,然后一动不动的坐着。
有些话必须问清楚。
蒋嫂到了时间就离开了。等杨瑾维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时间了。跟着杨瑾维出来的还有连彬。
连彬见到她,跟她打了一个招呼就离开了。
杨瑾维走到她身边,“吃过饭了吗?”
见她不答,只是看着他,他又解释道,“刚刚在开视频会议。所以耽搁得久了点。”
“为什么要解释?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她的声音带着沙哑。她想绝对不是她昨晚想的那样,仅仅是以为他骗了自己表现出来的内疚。可他根本不欠她什么,他也没有要骗她的动机。
她可以理解为一个不经常做善事的人突然某天心血来潮做了一件善事,然后觉得挺有成就感吗?类似于看吧我不是冷血,我也能做到那些自翊为君子们善长做的。再然后这个让他一而再再而三获得成就感的人就变成一种习惯跟责任。
“你在外面呆了多久了,要不要上去躺着,我约了杜医生,等会他就会过来的。”
“杨瑾维,你还没有回答我?”
“嗓子好了吗?现在烧退了没?”
何凌宵有点生气了,她之前一再强调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她好好地问他,问清楚,“我听说一些企业家因为之前做过很多不符合慈善形象的事情,然后有天想起弥补,例如慈善募捐,收养孩子,筹建学校跟医院……”多说一会儿她还有点累,停下两秒调整呼吸,“第一条跟第二条,我之前在替你整理资料的时候见过,我想问我是不是也只是你帮助对象而已?”
杨瑾维摇头,“你不要胡思乱想。你现在正在生病。”
“我没有胡思乱想,我昨晚的身上的衣服是谁换的?”她说着这句话,眼睛像是锋利的刀子盯着他,如果他说错了,或者露出疑虑,那么她就毫不客气的。
“我。”他语气很平静,就好像是在跟人讨论天气的语气,“那个时候房子里全是男人,你一身衣服全湿透了。”
第16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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