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辰道君下意识觉得卫姝颜这个问题有些古怪，但他看着仿佛只要他一说不是, 就会滚下泪珠来的眸子，按耐下心里升起的古怪之意, 点点头说道：“当然。”
    得了答案的卫姝颜却没如他想象的那般高兴起来。
    卫姝颜将溯辰道君看得很仔细，他虽然说着当然, 但很显然出于并不是她想要的原因。她眨了眨眼睛，突然觉得自己还是直说比较好。溯辰道君这个万年老处男，似乎是真的没有那根弦。
    “道君，我想跟你说件事。”
    溯辰道君听到卫姝颜似乎要说其他事了, 心里默默松了口气。刚才那个氛围他实在觉得有点不适。他点点头，“你想说什么？”
    “我喜欢你。”
    卫姝颜从小到大的经历，让她更习惯于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发现自己真正喜欢上溯辰道君后，她便决定不管如何都要努力一把。只要溯辰道君表露出一点点松动, 她就会想尽办法追求溯辰道君；如果溯辰道君当真厌弃了她，那她起码也把自己的感情说了出来，不会后悔，离开溯辰道君后，她会努力想办法让自己放下这段感情。
    然而卫姝颜说完后，却惊奇地发现溯辰道君居然没有任何反应。这让她不禁有些气馁。在她看来，溯辰道君不管是生气，还是尴尬，都比毫无反应来得好。没有反应，就表示他完全没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
    卫姝颜不知道的是，溯辰道君不是没反应，而是彻底被她的那四个字吓懵了。
    听到卫姝颜出口的话时，溯辰道君猛地回想起记忆中的某个画面。天镜台盛会时，卫姝颜冷着脸朝飞鹤门的樊明池说她——喜欢自己。他当时还有些无奈，但后来见卫姝颜在两人相处时完全没有表露任何感情，便以为她当时只是为了应付樊明池而已。
    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是真的？！
    见溯辰道君没反应，卫姝颜不死心，喊了一声“道君！”后，神态认真，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卫姝颜，喜欢溯辰道君你。”
    溯辰道君觉得有些头疼，他看着说完话后眼睛一眨不眨等自己反应的卫姝颜，下意识捏紧手上的指环，在脑海中仔细措辞，尝试着开口说道：“姝颜，我一直只——”
    溯辰道君还没说完，就停住了声音。因为他看到卫姝颜漂亮得像是上好黑云子一样的眼睛里蒙上了一层雾气，让她的眼睛显得更加透亮晶莹。
    “你——别哭。”溯辰道君咽了口唾沫，润了润略显干涩的喉咙后，说道。
    卫姝颜拿手抹了把眼睛，手上湿漉漉的，但她还是硬着嘴，“谁哭了，我没哭！”。虽然卫姝颜一直觉得自己就算被拒绝，也依旧能够保持光鲜亮丽和骄傲。但很显然，第一次向人告白就被拒绝，对她的打击比她想象中大得多。
    溯辰道君忽然想到天镜台盛会时，他听到卫姝颜说喜欢他后，在包间里想到的许多东西。他那时就想万一卫姝颜哭了怎么办？没想到她现在真的哭了。她眼眶泛红，眼尾微微向下压着，晶莹剔透的泪珠沾在鸦黑的睫毛上，抖碎成一颗颗更小的珠子，被泪水打湿的黑眼睛像是养在清水里的两颗云子，清润干净。
    溯辰道君心里突然一抽，下意识握紧手掌。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失态后，他忍不住在心里苦笑，他就知道自己见不得她哭。溯辰道君在心里叹了口气，算了，反正自己也不会对其他女修动心。
    卫姝颜越哭越难过，完全已经忘了自己修士的身份，只要一个清洁术就能解决的事，她却一直努力用手去擦眼泪，没想到眼泪越擦越多。卫姝颜看着还端坐在石桌上，神情平静自若的溯辰道君，除了难过外，心里又多了点生气。她一擦眼泪，伸出一根手指头毫不客气地溯辰道君戳去。
    溯辰道君对卫姝颜没有任何防备，加上他打算开口答应她，将全部心神都放在自己即将要出口的话上，因此竟然被卫姝颜戳了个正着。
    其实刚被卫姝颜推到，溯辰道君便反应过来了，但他鬼使神差地没有稳住身体，而是顺势倒了下去。
    看到溯辰道君仰面摔倒在桌上，卫姝颜心里的小脾气才消失。虽然被拒绝了，但卫姝颜心里却轻松了许多。她哼了一声，将之前收集的和溯辰道君重塑肉身有关的东西全都放在桌上，朝狼狈地爬起来的溯辰道君说道：“这些是你之前给我的。东西已经齐了，现在全部给你。”说完，她起身就想离开。离开前，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把溯辰道君之前送她的戒指，玉簪全都拿了出来。
    她都已经被拒绝了，还留下来干嘛。反正这个洞府之前就已经布下了十分厉害的防护法阵，溯辰道君完全可以在这里重塑完肉身自己离开。
    溯辰道君没有去看桌子上那些好不容易收集起来的天材地宝，直接飘到卫姝颜身边，“卫姝颜！你去哪里？”
    卫姝颜转头，看到自己身边的溯辰道君，觉得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眼睛又开始发酸了。但很快就调整好心情，努力做出镇定冷静的样子，“总有我能去的地方。”
    一声轻叹在耳旁响起，卫姝颜睫毛颤了颤，却没有再去看溯辰道君。
    “你——可愿意留在我身边？”
    卫姝颜狠狠地咬住下唇，眼睛亮得惊人，“顾衍，你明白你在说什么吗？”她抛开一贯的尊称，直呼溯辰道君的名字。她其实不觉得顾衍会同意。
    修为越来越高以后，他听到自己名字的次数便越来越少。最近一次被直呼名字，还是之前失忆时和卫姝颜在一起的时候。听到卫姝颜声音里的认真，顾衍心里怔了怔。他当然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但——
    卫姝颜很怀疑溯辰道君只是为了不让她伤心才心软说出这话。见溯辰道君一时没有说话，她立刻肯定了自己怀疑。卫姝颜又想哭又想笑，最后微微翘了翘嘴角，“道君，刚才那件事你别放在心上。不过，我现在身份不同，跟在道君身边确实不合适。道君重塑肉身的材料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会替道君护法，直到道君重塑肉身后再离去。”
    虽然溯辰道君不喜欢她，但确实对她非常好，她觉得自己不能太任性。
    溯辰道君敏感地发现卫姝颜的情绪和刚才比有很大不同。他下意识觉得，如果不说清楚，自己和卫姝颜之间的关系可能真的要断了。
    “没有什么不合适的。等我重塑肉身后，我们便回太微宗准备结侣大典。”溯辰道君眉峰一皱，朝卫姝颜说道。
    卫姝颜却摇摇头，“我知道道君不忍我伤心，但这事无法强求。道君无需委屈自己。”
    溯辰道君没想到刚才还眼泪流个不停的卫姝颜，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连结侣大典都不要，一副一心要离开的模样。不知为何他心里有些烦躁，说道：“我没有委屈自己。”
    卫姝颜完全不信。
    溯辰道君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烦躁，“等我重塑肉身后就举行结侣大典，不用多说了。”
    “道君，你——”
    “卫姝颜！”溯辰道君突然打断她，猛地拔高声音，洞中的灵力也随着他的声音狂暴起来。
    溯辰道君眉眼冷峻，“我只说最后一遍，结侣大典。”话音刚落，不等卫姝颜回答，他便卷起石桌上的材料，风一般冲进石室开始闭关。
    卫姝颜看着紧闭的石室大门呆愣了一分钟，忽然傻傻地笑起来。
    大约半个月后，正无聊地发呆的卫姝颜突然感觉到石室中出现了异动。大量的灵力从洞府外涌来，像潮水一般朝石室中流去，但很显然，灵力进来的速度赶不上石室内消耗的速度。卫姝颜立马不要钱似的从储物袋里掏出所有灵石。这些灵石一接触到空气，便立刻风化成一堆粉末。
    见状，卫姝颜又拿出各种灵丹妙药，天材地宝。这回，湮灭的速度总算慢了下来。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大约半个时辰后，石室内终于恢复了平静。但洞外的天空却开始暴动起来。一条条金色的闪电像蛇一般在乌云间穿梭，那摄人的威力，让卫姝颜背后生寒。顶着巨大的压力，她朝空中抛出仅剩的几件防护法器，试图阻挡雷劫。
    “咔啦！”
    然而她抛出去的几件天阶法器，连一道雷都没挡下就成了碎片。卫姝颜回头看看还无动静的石室，一咬牙，朝着洞外飞去。
    闪动的金蛇朝她打下来，卫姝颜忍着对天地之威的恐惧，抬手召出一张蓝色光幕。金蛇和光幕相撞，卫姝颜下意识闭上眼。
    第74章 危机（上）
    然而, 出于卫姝颜意料的是, 她并未听到闪电撞上光幕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