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龄粉的逻辑永远是那么一言难尽,花栗也知道和他们吵不出个所以然来,所以他选择叉掉页面。
倒是以“翩翩沙鸥”带头的一票自己的粉丝冲锋在前,帮自己狠撕了一通,弄得花栗不好意思得很,私信给翩翩沙鸥,感谢他帮自己的忙,同时也委婉地表示,不要闹大,算了算了。
翩翩沙鸥憋了一天,才回了个“好”字。而陆离在电脑那边生生气得拍坏了个键盘。
花栗认为网上的热度来得快去得也快,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讨论一番,留下一通似是而非的猜测,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没想到顾岭在他的新直播节目里直截了当地表示,是他的错,这事和花栗没关系,请粉丝不要再去打扰花栗。
他的表态招来了一波反噬,很多替他冲锋在前撕花栗的粉感觉自己被偶像背叛了,又是粉转路人转黑地混闹了半个月,这事儿才渐渐平息下去。
从此后,岭南有枝这个名字在自己的游戏视频弹幕中出现的频率越来越小。
然而,顾岭从来没有离开他的生活。
他有多少次忍无可忍地赶窗下的顾岭走,但顾岭往往用一句话就能打败他:“我走了你会睡不着。”
尽管花栗不想再看到顾岭,但他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没错。
花栗对岭南有依赖,而岭南偏偏就是顾岭。
岭南之于他,就像是是慢性毒药一般的存在,他服下去,依赖更重,执念更深,有朝一日要戒除的时候就更困难。
……他能给自己念一辈子吗?
花栗发现这个问题不能解决,索性就不去想它。他在瘫痪后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无论大事小情,都不会纠结太久。
……要是不这么做,他怕是早就发疯了。
所以对顾岭,他只能装作视而不见放任不管,等着某一天他会消失,连带着他插在自己门上的花、卡片和礼物。
刚开始的一个月,顾岭总是送他花,每天不间断的,后来就换成一些卡片,写着些生活贴士,很理性的腔调,一看就是标准的顾岭式文字。
“天冷,记得穿毛衣。”
“建议把睡眠时间提前一个小时,对你的身体好。今天我会早点来。”
“做雕刻时小心些,伤着手很麻烦。”
花栗看到这些东西,都只是随便一瞥,从不摘下细看。某天,他早起,喂饱了花栗鼠,正准备出去买菜,门就被人敲响了,开门一看,是楼上同样早起打算晨练的大娘,她手里捏着一双羊皮手套,连着一个崭新的纸袋直直地递了过来:“哪,小花,这是你新买的手套吧?怎么扔外头来了?快收好,别被人给捡跑啦。”
花栗莫名其妙,这手套看着是定制款,昂贵得很,他不敢乱拿,立即摇头道:“这不是我的。”
大娘啧了一声,把手套拿回来,翻开内衬,把上面印着的“花”字给他看:“瞧瞧,有你的姓儿呢,不是你的是谁的?你这孩子,自己的东西都不晓得收着,是不是昨天买了忘了带进门啦?你这孩子,以前就毛毛躁躁的……”
花栗听着大娘温暖的絮叨,低头摆弄那手套,却在手套里摸到了一张小纸条。
……一瞬间他就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了。
但当着大娘的面,他总不能把这手套丢出去。
花栗连纸袋一并搂在怀里,笑着感谢道:“真谢谢您,您看我这记性,要不是您恐怕东西就丢了。”
大娘慈和地摸摸花栗的额头,又教育了他一番东西要收好才离开,花栗松开了被他紧捏在手掌心中的纸条,上面的字迹被汗水打湿,但却没有洇开。
他的笔迹和他签名“岭南有枝”时的潇洒写意不同,一笔一划,遒劲有力:“冬天到了,摇轮椅手冷。”
花栗有点怔忡,不由得想起了顾岭送自己那一盒子的手表。
他现在倒是细心,竟然知道摇轮椅手会冷。
花栗的体质本来是极热的,以前冬天的时候完全不知围巾手套为何物,戴上没多久就嫌热嫌燥,自从受了伤后,他的身体就远不及先前,整个冬天恨不得缩在屋里不出门,凡是要出门,他都要戴上爷爷那双厚重的棉毛线手套,上面已经破洞了,可他还是舍不得丢掉。
捧着手套,花栗失了会儿神,决定今天晚上还给顾岭。
被这个意外一闹,花栗没了出门买菜的心情,打算随便用冰箱里的存货对付一天,坐在电脑前也百无聊赖,索性点开了西西弗斯的视频。
昨天他又上传了一个视频,自己还没来得及看。
对于这个号称是自己脑残粉的新人up主,花栗刚开始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毕竟这段时间自己在b站混得还可以,也涌出了一群表示要给自己拥抱暖床生孩子的小粉丝们,但是,西西弗斯的脑残粉属性,体现在一个比较奇特的方面。
西西弗斯在开通id后,一直在陆陆续续地发美食视频,每次更新了视频,他都会给自己发个站短,口吻小心翼翼的:“大神,我又做饭啦。”
花栗纠正了他很多次,让他不要叫自己大神,感觉怪怪的,他满口答应,从来不改,搞得花栗也很无奈,可渐渐地,他也对西西弗斯有了兴趣,每次他更新了视频,不等他来私信,他也会去看一看。
西西弗斯刚开始做视频的时候就有了粉丝,他的做饭视频,一度被誉为“食材报废全实况纪录”。
一炉蛋挞从烤箱里拉出来,黑漆漆地往上冒着烟,那焦黑的模样完全看不出蛋挞的形状,倒像是一堆被去了蒂的可怜的香菇。
一锅好好的龙须面快被煮成粉浆面了,他还不慌不忙地下菜下肉,到最后却忘了放盐。
别人煎羊排外酥里嫩,他煎羊排外糊内生。
有次他炸鸡翅,油锅起火,把墙上本来就发黑的瓷砖熏黑了一大片。
起初,花栗只是觉得他有趣,好好的食材落到他手里就遭了秧,被他摧残得根本看不出原有的形状,早期他为数不多的弹幕里,大多数都是刷“23333”、“up主浪费粮食可耻”、“放过那些鸡蛋”、“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的围观起哄党,但关注的半年间,花栗每天都能感觉到他的进步,每一顿饭他都竭尽所能地精细认真,犯的错越来越少,做出来的菜式,先是味,再是香,再是色,一点点趋于完美。
弹幕里嘲笑的声音越来越少,赞美和感叹的声音越来越多。这个沉默的、无趣的、坚持在视频里一句话都不说的up主,渐渐积累起了粉丝和人气。
终于有一天,花栗被他做的糖醋里脊馋到了。
趴在电脑前看着那色泽红亮诱人的糖醋里脊,花栗前所未有地羡慕起西西弗斯的女朋友来。
有一个愿意为她学做饭的男朋友真好。
这次西西弗斯做的是饺子,亲手擀的皮拌的馅,一只只整齐地排列着。西西弗斯骨子里应该是个极其认真的人,在掌握了基本技巧后,他甚至尝试着做了一盘翡翠白菜饺子,加了菠菜汁揉成的饺子皮晶莹剔透,让花栗看着眼馋得紧。
昨天隔壁好像也在做饺子,花栗闻着挺香,心向往之,然而他的腿不好,饺子他做起来不方便,收拾起来更麻烦,况且,一个人吃饺子,花栗总觉得透着那么点凄凉。
说起来,自从爷爷去世后,他就没有吃过饺子。
西西弗斯的视频让他重新燃起了对饺子的渴望。
视频里的饺子下锅了,一个个在滚汤里上下沉浮,熟了的鼓囊囊浮在层层涌起的白色泡沫间,煞是可爱,花栗光看着就觉得幸福感油然而生,送了几个硬币后,他又给西西弗斯发了私信。
【麻爪的花栗鼠】很棒~感觉很好吃的样子~
西西弗斯好像每时每刻都在线,回复得极快。
【西西弗斯】还不够。
【麻爪的花栗鼠】???还不够么?不要对自己要求那么高啊,我如果是你女朋友肯定早就感动到不行了。
西西弗斯沉默了一下,才回:“真的吗?”
花栗颔首,认真道:“当然,有喜欢的人陪在身边、永远不会离开,是最幸福的事情了。”
西西弗斯回复:“我会一直陪着他的。”
花栗又是好一阵歆羡。
从下午起,外面就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冬日的雨直冷到人的骨髓里,花栗一边给花栗鼠喂着小肉干,一边想顾岭晚上会不会来。
这其实没什么好想的,半夜,窗下又传来了顾岭温厚的声线。
半年的时间,顾岭几乎是风雨无阻,但今天实在是太冷了,花栗躺在床上都觉得冷气沁骨,他不由得想起了顾岭那过低的体温,翻来翻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本来是该无视他,但花栗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的内心,即使是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叫他在外面淋着,他心里也过意不去。
他摸了把小折叠伞,又把那新手套一并拎着,坐着轮椅吱吱呀呀地晃到床边,拉开窗户一并丢了下去,咚的一声落在了草坪上。花栗像是怕他钻进来似的合上了窗户,低低地说:“手套给你,还有伞,你回去吧。”
外面顾岭的声音停了,一阵摸索声后,他的声音满含惊喜地响起:“伞?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花栗:……这重点好像不对……
☆、第45章 会答应他吗
花栗知道,这半年来他陪在自己身边,知冷知热的,他能感觉到顾岭的讨好和殷切,也知道他的心思。
只是花栗认为顾岭是早晚要走的,这些好处虚幻得像是一场梦,每当花栗打算相信的时候,就会想起顾岭的慕尼黑,随后任何的杂绪尽数消失,百试百灵。
雨滴敲打在窗户上,一滴滴冷入花栗的心口,雨天总给花栗非常糟糕的回忆,让他想起自己倒在冷冰冰的雨水中的感觉,所以,当他一个激灵从幻觉中醒来时,顾岭已经又自说自话了很长一段时间。
花栗听到的是他的结尾句:“……所以这个是可以送给我对吗?我可以带回家?”
花栗装作听不出他平静声音里掩饰不住的喜悦,掉过头去,不再理会他。
……紧接着,他就听到了收伞的声音,紧接着是自己那把折叠伞被撑开的声音。
花栗:“……”
他重新推开了窗户,有点不可置信:“……你带了伞?”
顾岭的回答伴随着滴答的雨声,直接融进了他的心里:“嗯,带了,也穿了羽绒服。”
花栗突然觉得只穿了层薄睡衣就跑来向顾岭献爱心的自己有点蠢。
他看不见坐在一片黑暗中的顾岭,他握着电子书的手兴奋地抖得厉害,几乎是贪婪地抓紧花栗送来的旧折叠伞的伞把,低声道:“……我得照顾好我自己,不然感冒了没人来给你念……”话说到一半,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妥,一下收了声,半晌后才谨慎地询问,“你不会收回去吧?我说的是伞。”
他这些年来收到的所有礼物,加起来都没有这一把伞来得让他欢喜。
看到伞的感觉,和他今天看到花栗说“……我如果是你女朋友肯定早就感动到不行了”时的感觉一样,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开花。
花栗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生气,没吭声,转身关上窗户,回到了床上,用被子罩住头,胸口胀胀闷闷,难受得紧。
一夜乱梦过去后,花栗昏昏沉沉地起床,发现——
那双羊皮手套被顾岭用胶带贴在窗户上,食指和拇指相抵,比了个心的形状。
花栗的脸都给烧红了,这么幼稚的事情顾岭居然也做得出来,他来到窗边,怕丢人似的把手套揭下来,心中也不免生出些疑虑来。
胶带……顾岭是在哪里搞到的?
他难道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把手套还回来,所以来的时候就随身带着胶带?
……果然符合这家伙的行事作风。
花栗看着窗户下留下的胶带轮廓,好巧不巧地也勾勒出了个心的形状,他取来抹布,把残余的痕迹擦掉,咯吱咯吱的声音,像是在擦拭自己的心一样。
把顾岭在窗上留下的痕迹清除掉后,花栗回到了电脑桌前,笼子里的花栗鼠早早就醒了,活泼地蹬着笼子,把小小的笼子踩得风火轮一样,它跑得太快了,小爪子在笼子的缝隙里一绊,狠狠跌了一跤,顿时被笼子的惯性带着空转了好几圈,花栗立刻抬手摁住笼子,里面的小花栗鼠也吓懵了,怂怂地抱住花栗的手指直打哆嗦。
花栗正把它身上吓炸起来的毛一点点安抚下去,就听群里叮叮当当地响开了。
【昃食宵衣】啊啊啊老江!你今天是不是没给我留午饭!
【昃食宵衣】我私聊你居然不理我!
【千山夜画】开群就看到小宵宵在卖蠢。
【昃食宵衣】(╯‵【…′)╯︵┻━┻
【侬本多情】刚刚轮到我发言,没看到。今天临时通知开教员大会,赶不回来,自己去外面吃。
【昃食宵衣】老江你个没良心的!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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