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曼努力克制着自己有些失控的情绪，深吸了一口气：“命名取消。”
    【命名已取消，请重新命名。】人工智能立刻给予了反馈。
    “……今日……暂时就这样吧，下次再继续。”艾德曼握住座椅的扶手，撑起身体，觉得自己有些虚软无力。
    【……明白，xsf17639一直为您效劳，主人。】人工智能说完，便重新沉寂了下去，艾德曼虽然对于这个新诞生的人工智能有些歉疚，但此时此刻，他并没有心力去安抚它。
    离开驾驶舱，从机甲内钻出来，艾德曼一低头便看到一直等待的白泽与玄晟道君，只能努力挤出一丝难看的苦笑。
    “出了什么事？机甲核心的修复没有成功？”白泽扶住艾德曼跳下来的小身子，担忧地问道。
    “不，修复很顺利，只是……”艾德曼抿了抿嘴唇，湛蓝色的眼睛从未有过的黯淡，“只是那个对我而言很重要的东西消失了。”
    “那个……到底是什么东西？”白泽迟疑着问道。
    “是一直陪着我的人工智能，它被格式化了。”艾德曼摇了摇头，见白泽与玄晟道君一脸茫然，便随意解释了一句，“人工智能……大约就相当于你们这里的器灵。我的器灵因为法器损坏而消失了，虽然现在修复了法器，但重新产生的器灵却不是曾经的那一个了。”
    了解到发生了什么，白泽与玄晟道君都有些束手无策。两人并不懂得如何安慰他人，更何况需要安慰的对象看上去也并不配合。
    最后，白泽只是抬起手，轻柔的抚了抚艾德曼金色的头发艾德曼抬起头，勉强笑了笑：“没事的，其实，我之前也想过这种最坏的结果，只是当事情真正发生了，还是有些打击。”顿了顿，艾德曼缩了缩头，从白泽的手下挪开，“我现在想要一个人安静一下，思考一下，抱歉。”
    “好的。”白泽点了点头，“你先前居住的房间我一直保留着，你可以去休息，我们不会打搅你的。”
    “多谢。”艾德曼轻声应了，转身快步离开，幼小的身影显得极其脆弱，脊背却挺得笔直，透着股无论如何都不会弯折的刚强。
    “希望他会没事……”玄晟道君叹了口气，难掩担忧。
    “他没有那么经不起打击。”白泽摇头，虽然瞳眸里也残存着忧虑，但更多的却是十足的信心。
    ——艾德曼，绝不会放任自己沉溺于负面的情绪之中，他只是需要一段希望破灭过后的调整时间。
    第40章 联络——人工智能与修真小说
    艾德曼自然没有让白泽失望，在屋里憋了一个黄昏加一个晚上，蒙头睡了一觉之后，第二天早晨起床的他终于恢复了以往的精神。
    自从踏上战场以来，艾德曼早已经习惯了身边友人的离去，就算情绪难免低落，却也不会如此动摇。
    ——但是“飓风”却不同。
    艾德曼以为“飓风”会一直陪伴着自己，一起被刻在帝国历史的丰碑之上，直到与他一同战死沙场、或者光荣退役。因此，艾德曼才会毫不担心地将自己的感情寄托在“飓风”身上，将它当成自己的半身，才会在“飓风”消失无踪后倍受打击。
    艾德曼给了自己一晚上的时间用来缅怀与祭奠“飓风”，而当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就会将这段往事埋葬。
    推开屋门，看到隐含担忧的白泽与玄晟道君，艾德曼眨了眨眼睛，很是轻松地抬起手打了个招呼，给了两人一个与往常无异的笑容：“早安~”
    “早安，昨晚休息的还好吗？”白泽微微一笑，绝口不提金发男孩的伤心事。
    “还不错！”艾德曼耸了耸肩膀，接过白泽递过来的灵果，咬了一口，“我今天要去接触一下新的人工智能。”
    “好。”白泽淡声应道，目送着艾德曼快步走向机甲的方向，随后与同样放松下来的玄晟道君相视一笑。
    艾德曼启动机甲，刚刚爬进驾驶舱，立刻便听到了新诞生的人工智能仍旧忐忑的声音。
    【欢迎回来，主人。】
    “谢谢，雷霆。”艾德曼随口回答，“哦，对了，雷霆是你的新名字。”
    【已命名，雷霆。多谢主人命名。】感受到艾德曼平静的情绪，人工智能——雷霆的声音也随之平稳下来。
    “抱歉啦，雷霆，昨天我的态度不好，让你不安了，但这和你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艾德曼在座椅上坐了，坦然向自己的新伙伴道歉。
    【您不需要道歉，主人。】雷霆的回应一板一眼，【我可以知道具体的缘由吗？】所有的人工智能在诞生之初，性格都是严谨刻板的，只有在不同主人的影响下，才会产生不同的变化，形成独属于自己的风格，就仿佛是人类的成长那般。
    就比如“飓风”，便是在艾德曼这个不靠谱主人的荼毒下，逐渐变成了明明依恋主人、却口是心非地不愿意承认的傲娇，而如今看着“雷霆”，艾德曼就像是看到了曾经青涩得随他忽悠的“飓风”那般，格外怀念。
    但是，“飓风”是“飓风”，“雷霆”是“雷霆”，艾德曼从来都不会将两者混为一谈。
    既然雷霆开口询问，艾德曼也不打算避而不谈。他梳理了一下语言，从头到尾将“飓风”与自己的事情说了。
    人工智能并没有太过丰富的感情，雷霆在了解事情的始末后，只是对“飓风”的意外格式化感到遗憾，并且表示自己会代替“飓风”，竭力为艾德曼服务。
    艾德曼与雷霆彼此间聊了一下，进行初步的熟悉，随后谈到了现在的境况：“我之前说的那一次导致飓风格式化的意外事故，就是我在虫族战场上意外穿越，来到了万年前的古华国。现在，我已经与着古华国人一道，开始修仙了。”
    雷霆：【……】
    ——等等，这一段信息量有点大，我的内存有点不够用！
    【古华国……修仙？】半晌，雷霆有些迟疑的回应，【抱歉，主人，我的信息库里并没有储存类似的讯息。】“……嗯，这不怪你，哪个研究员也不会抽风地给人工智能的信息库里储存什么修仙小说。”艾德曼耸了耸肩膀，“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不是星际时代，很可惜，你基本上不可能有机会上战场了。”
    【虽然我是战斗类机甲的智能系统，却并不代表我好战，主人。】雷霆认真地反驳。
    “除了不能酣畅淋漓的战斗之外，机甲这种东西也与古华国的文化相差太远，我不得不一直将它藏在空间钮内。”艾德曼语气遗憾。
    这一次，雷霆沉默了一段时间：【我对此也感到非常遗憾。】雷霆的语气有些低落，很显然，任谁在有了自我意识、却只能长时间在空间钮内沉睡，都会有如此的反应。但作为新诞生的人工智能，雷霆却并没有任性地表示不开心的权利，只能顺从地接受自己主人的安排。
    虽然与雷霆接触时间不长，但艾德曼仍旧迅速将它划归在了自己“人”的范畴之内，而对待自己人，艾德曼向来都是慷慨而体贴的。
    沉吟了一下，艾德曼摸了摸下巴：“但若是让你脱离机甲，在外面行动，倒是可以实现。”
    【当真？】雷霆的声音往上提了提，带着隐隐的惊讶与激动。
    “嗯，你的程序主体都依附于机甲核心，我可以将它拆卸下来，然后安装入一个可以活动的小型机械内。”艾德曼点了点头，“不过我现在不太方便，只能画出最简单的图纸，请别人帮忙制作。等到学会这个世界的炼器手法，才有能力慢慢替你升级改装，增添更多的功能。”
    【这样就足够了。】雷霆话语内的感激溢于言表，【非常感谢，主人。】“不用客气！你是属于我的人工智能，我自然不能委屈了你！”少将大人一挥小手，下了决定。
    其实，艾德曼早在研究机甲核心的时候就有过这样的构想，想要将自己的人工智能从机甲上脱离下来，放入更加方便在外界活动的小型机械上——不过，当时的构想是为了“飓风”，如今“飓风”变成了“雷霆”，也没有太大差别。
    在定下计划后，雷霆的情绪明显愉快了不少，艾德曼也恰好发现星网讯号接收器接收到了讯号，干脆将接收器重新连在了机甲上，让雷霆进入星网，下载一些新的信息库更新包之类的东西。而他自己也开始在星网上游荡起来，打开了先前发布的更新极其迟缓的小说《少将修真日常》，并且屏蔽了所有未关注人私信。
    虽然每次都需要相隔数日才能连接上星网，但艾德曼每一次的更新字数倒是颇为可观，终于，在量变的积累下，《少将修真日常》的知名度产生了质的飞越。
    ——这代表在文下活动的黑粉从最初的几十几百个，变成了成千上万——乃至于上亿个。
    牺牲的英雄总是会被美化与缅怀的，人们只会记住他们身上的闪光点——更何况艾德曼本来就被当做全民偶像来塑造的。
    如此完美无瑕的男神却被文章作者塑造成一个傲慢自大、惹是生非、唯恐天下不乱、小气又糟心的熊孩子，哪一位少将的粉丝看到后会选择容忍呢？
    一传二，二传四……这样一篇更新迟缓、毫无文采的小说便被读者们大浪淘沙了出来，在浩淼文海中“脱颖而出”。围观群众纷纷表示不忍直视，强烈要求作者停止写文，甚至出面道歉，只是文章作者却死猪不怕开水烫，至始自终一直装死，除了更新外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就连不少黑客联合出动，也找不到作者的登录ip。
    这原本不过是小打小闹，充其量只能算是帝国民众们自发性的“自娱自乐”，而将此次事端推向最高峰的，则是霍华德维尔家族年轻一代的态度。
    艾德曼虽然年纪不大，但已经算是叔叔辈的人了，只是他的性格却与那些真正稳重的同辈人格格不入，反而和自己的晚辈们玩得相当融洽。
    ——这大概就是有没有后代的区别？大多数做了父母的人都会迅速成熟起来，收敛起躁动不安的心思。
    艾德曼的小侄子琼·霍华德维尔已经上了帝国军校，将自己的小叔叔视为第一偶像与奋斗的目标——尽管他从小被欺负到大；小侄女薇拉·霍华德维尔还在上高中，自小的梦中情人就是艾德曼——因为他长得漂亮帅气、爱笑又会玩。
    艾德曼的骤然“离世”，想必对这两个孩子造成了极为沉重的打击。
    于是，当情报官狄拉克按照艾德曼的吩咐，在他发文一段时间之后，便匿名将文章地址送去了琼和薇拉的社交平台时，看到这篇文章的两个孩子顿时就气炸了。
    虽然自家小叔叔的确如文章主角那样糟心又无赖，但这却并不代表，他可以被一个不入流的网络作者利用，当做博取眼球的道具。这是对艾德曼的侮辱，是对所有心系艾德曼之人心意的践踏，更是对霍华德维尔家族的挑衅，绝对不可以原谅。
    琼和薇拉年纪尚轻，还游离于政治之外，自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一旦他们开了口，所有关注他们社交平台的人也跟着一起加入了抗议的大军——作为霍华德维尔家族新一代的天才，他们从来都不缺乏关注度。
    艾德曼看着文章下方各种嘲讽、挑剔、责备甚至是辱骂的言辞，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随后将自己闲暇时写的新章节发布了上去，顿时又引来一批闻风而来的黑粉。
    淡定至极的少将大人刚刚想要点开新的留言查看，却突然看到屏幕右下角的通话讯号开始闪烁，同时，雷霆也出言提醒。
    【帝国皇帝雷斯顿·奥兰治陛下，请求通讯。】
    “接通。”艾德曼往座椅上一靠，开口回应，下一秒，黑发绿眸的雷斯顿便沾满了整个屏幕。
    “好久不见，怎么突然给我发送通讯？”艾德曼态度随意，笑意盈盈。
    “自然是因为有事。”雷斯顿也不跟他客气，语气直白。
    艾德曼耸了耸肩膀：“好吧，好吧，那么是什么事情？”
    雷斯顿沉默片刻：“我已经选定了对象，很快就要大婚了。”
    艾德曼愣了一下，迟疑道：“是政治联姻？我应该说恭喜吗？”
    “果然。”雷斯顿按了按眉心，“我就知道，不能指望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有什么特殊的反应。”
    “特殊的反应？您指的是什么？”艾德曼摊开手，语气嘲弄，“比如听到这个消息后，突然感觉心里不舒服，然后恍然大悟自己竟然对您有感情，于是痛苦不已、酸涩难言、辗转反侧？”
    雷斯顿：“……呵呵。”
    艾德曼：“呵呵。”
    彼此冷笑一声后，雷斯顿轻轻呼了口气：“是政治联姻没有错，但是你的确可以恭喜我。从我拿到的调查来看，对方是一位不错的女性，出身尊贵、温柔体贴、漂亮优雅、聪慧又懂得分寸，相当符合我的择偶条件。”
    “这样就好。”艾德曼点了点头，“帝国的确需要一位贤明的皇后，你也需要一个可以帮你稳定政局的贤内助——当然，还有继承人。”
    “是的，所以我选中了她，用以缓解与内阁之间的矛盾。”雷斯顿的语气有点冷淡，“只希望她能当真如一贯表现出来的那样，知道进退，不会给我造成多余的麻烦。”
    艾德曼素来对于政治斗争一听就头疼，眼看情况不妙，立刻果断地转移了话题：“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您的择偶观，除了出身尊贵和漂亮以外，简直跟我是两个极端，您到底是怎么看上我的？”
    “择偶观不等于爱情观，这两者是不同的命题。”雷斯顿有些嫌弃地瞥了艾德曼一眼，“或者，你可以认为我一时脑袋搭错了筋。”
    艾德曼：“……”
    ——还能不能在一起愉快地聊天了？！(╯‵□′)╯︵┻━┻眼见艾德曼脸色不善，蠢蠢欲动的想要切断通讯，雷斯顿面色一正：“除了大婚的消息以外，还有一件事情。”
    “什么事？”艾德曼将已经伸出去、打算切断通讯的手缩了回来，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的那篇小说……叫什么《少将修真日常》的，你打算如何处理？”雷斯顿有些头疼的皱了皱眉心，使得眉宇间的皱褶越发深刻。
    “还能怎么处理？”艾德曼歪了歪脑袋，有些茫然，“让他们随便闹去呗？”
    “让他们随便闹，现在可都闹到我面前来了。”雷斯顿不满地冷哼。
    “闹到您面前？！”艾德曼咋舌，“谁啊？这么厉害？”
    “还能是谁？你的侄子侄女呗。”雷斯顿撇了撇嘴角，“你之前说想要逗逗你的侄子侄女，就是用这种方法？”
    “您不觉得很有趣吗？替自己崇拜又怀念的小叔叔伸张正义，却发现大水冲了龙王庙什么的，真期待他们的脸色~”艾德曼语气揶揄，眼见雷斯顿一脸鄙薄，终于摆正了脸色，“我只是希望以这样委婉而又有点趣味性的方式来转告他们，以免他们担心怀疑、又太过激动。”
    “他们现在已经足够激动了。”雷斯顿吐槽，“而且恭喜你，你的家人已经在怀疑作者的身份了。最起码你的形象在公众面前一直包装地相当完美，只有真正接触过你、熟悉你的人才知道你的本性——而这些，在你的文里表露无遗，更不用说，你还暗示了一些外人不会在意、更看不懂，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事情。”
    “不错，我就是故意的。”艾德曼坦然地点了点头，“所以呢？他们既然怀疑了，有什么动作？”
    “你家族的长辈没有任何动静，只是由你的小侄子琼给我私下发了条讯息，询问我文章的作者到底是谁，是与你有关的人，还是就是你本人，若不是，那为什么事情闹得这么大，就连与你不太对盘的内阁都有议员表示不赞同这样形式的小说，而我这个与你最亲密的盟友，却没有丝毫表态。”雷斯顿挑了挑眉，“虽然我很想回复他‘言论自由’，但我认为琼的这条私信并不仅仅代表他自己，也代表了你家族内的某种声音。不然以他的身份，还拿不到我的私人通讯号，背后肯定有长辈做推手。”
    艾德曼安静了一瞬，弯了弯嘴角：“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他们竟然当真能接受得这么快？”
    “不一定是接受，只是一种试探。”雷斯顿反驳，“但不管怎么说，你需要我如何回应？”
    “那么……就如实回答吧。”艾德曼轻声做了决定，“告诉他们，您所知道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