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还是坐传送阵回去了。
    在蓝光即将彻底将她包裹之前，秦如清扭头转身，龇出一口小白牙，抱拳道：
    “署长，多谢照佛。这次真的走了！”
    第五翎羽冷冷瞪她：“赶紧走！”碍眼。
    传送阵动静平息，第五翎羽背着手，目视着空无一物的前方。很奇怪，与之前的复杂心境不同，这一次，心中空无一物。
    又想到多谢照拂那几个字，哂笑一下，眉眼重新恢复冷厉，直接消失在原地。
    *
    东域。
    一个不知名山谷中，少年悬空浮于山壁前，眼眸清澈而专注，单拳蓄力，闪电般出击。一声砰地巨响，山体像是受到了炮弹的袭击，静默几息之后，倏地裂开一道口子，然后拦山崩裂。
    少年躲开碎石，看到单拳威力尚可，这才松一口气，飞了下去。
    旁边山脚搭了个阳伞，底下坐着悠闲饮茶的宋三长老，看见启荣，砸砸嘴，赞道：
    “这才有点体修的样子嘛，之前那都是啥呀！”
    四年多的时间，启荣的五官已经彻底成熟下来，清逸俊秀，最打眼的是精瘦挺拔的身材。他虽是体修，肌肉却并不遒劲，都是爆发性极强的条形肌肉，肩宽腰细，气质像是一头蓄力捕猎的公豹。
    他在宋家进修，先是被大锅烹煮，天天泡在药液里，后又被火烧，被冰镇……总而言之，吃了数不尽的苦头。但效果也很喜人，宋家对他极好，如今他对吞噬体质的掌控已经突飞猛进，不再是当初只会蛮力出击的少年。
    启荣道：“三长老，我妹妹要从中域回来了，近日即到。”
    宋三长老刷地一下从靠椅上直起身，神态都鲜活了，“可是咱们荟萃楼的四域第一女仙，如清仙子？”
    启荣：“……嗯，我妹，确然是南岭村第一女仙，也是四域。”但什么时候是你荟萃楼的了。
    宋三抚掌，激动喃喃：“妙啊，算算时间是该回来了，归墟要开启了。也不知如清仙子看到你的进步可会满意，要是满意，是不是能配合我们荟萃楼多拍十几个仙子玉简……她走了这几年，荟萃楼虽也推出仙子玉简，却再也没有哪一个，能达到她当初参与百族大会时的盛况了！”
    十几个。启荣的俊脸有些微僵硬，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这几年，宋家大力培养他，一方面是看在妹妹与荟萃楼合作良好的份上，另一方面，他也配合荟萃楼录了什么俊才玉简……
    荟萃楼卖仙子玉简还不够，又整花活儿弄英俊男修的玉简，他是荟萃楼推出的第一位俊才……启荣一开始当然不情愿，但是宋三长老说宋家培养他可是出了大力，他也得适当偿债。
    虽然只是说服他的玩笑话，启荣还是答应了。无论如何，宋家善待他，他当然要回报宋家。
    如今看宋三长老的样子，显然他以及荟萃楼上下的白月光还是秦如清。一听她要回东域，整个人都激动了。
    启荣顺势道：“长老，我妹妹可能今日就到，我要去接她。”
    宋三抬手：“你接你接，速速去接！”
    神态很迫切，恨不得启荣能立马将人接到他荟萃楼。
    *
    陆薇刚刚到达终东域的边境线。她看了眼天色，驾驭丹炉，默默加快速度。
    归墟即将开启，他们几人约定在东域碰面。
    三年时间，陆薇过了九层塔的六层，六层已是她现阶段的能力上限，再往上就是修为和境界的差距。
    毓文宗师告诉她，归墟即将开启，她应该启程了，待到从归墟中出来，消化了这几年的所得，再闯剩下的三层，才是最佳。
    于是陆薇从几日前出发，已经到达东域边境，现在是要赶去不周群岛。
    全速赶路之前，陆薇看了一眼玉简上的消息。
    奇迹清清：“家人们，两个时辰后不周岛港口见！”
    陆薇笑了笑，全速前进的丹炉拉出一道紫色流光。
    *
    器会。
    明华宗师看着唐子凤，骄傲中又带着那么点叹息道：“你已过一百零八冢，我如今已经没什么好教你了。”
    器会的核心，先师冢，乃是器会用一种特殊神器留存曾经的器道大师英魂的地方。死去的器道宗师在神器的作用下，会残存一抹意识，用以教导后人。
    唐子凤如今已过一百零八冢，意味着他观摩了从古至今器会留存的一百零八位炼器宗师的炼器手法，并通过了他们的考核。
    唐子凤如今的实力和见识已经远超他现在的年龄。故而明华说，她已经没什么好教他的了。剩下的路需要靠他自己走。
    唐子凤闻言庄重一拜，他穿着炼器公会的藏蓝袍服，光华内蕴，如雕塑一般拥有沉默坚毅的气质。
    明华忍不住多交代了两声：“我们器会中人，本来应该一心求道，不宜与家族牵扯太深的，你之前半脱离唐家，为师以为你想通了，却没想到你转头又入了秦门。秦唐两家本是同级，你如此做，当不是为名为利，而是心中有所牵挂。”
    唐子凤面色不变，敛眸道：“秦家乃是吾心归处，徒儿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明华点头：“你危难落魄时是秦家救助了你，如今感恩也算正常。”有心想提一提秦家那位耀眼的小天才，只是看着子凤的脸色，又将话咽了回去。
    有些东西自有天定，她这个长者又何必多言呢。
    于是只道：“你能否炼出神器的机缘恐怕就在归墟。去吧孩子。”
    器会的独立岛屿到东域有专程的传送阵，但唐子凤没选择坐传送阵。他坐在一口巨钟上。
    巨钟像光幕一样劈开天际，吸引了过往无数行人惊异的目光。
    其上垂手站立一位男子，不动如山，眼眸漠然而深邃，直朝东方而去。
    *
    第一个来到港口的当然是原本就住在不周岛的启荣。
    他来到这里没多久，忽而看见天边略来一道紫色身影，眼眸一亮，高声：“三姐！”
    淡紫色渐变纱裙如蝶一样落地，陆薇微笑，喊了一声启荣。分别几年，陆薇似乎什么都没变，又似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陆薇给人的感官是娴静淡然，如今却像是从内而外散发着一种淡定从容。
    她仿佛找到了支撑自己的力。而这力，源于她自身。
    “小五和唐大哥还没来吗？”
    启荣正要说话，天际又飞速掠来一道光，启荣陆薇同时抬头，发现是一位强者驾驭一只钟型法器，声势极大。
    钟型，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还有大钟……启荣陆薇异口同声：“唐大哥！”
    再侧头，唐子凤立于他们眼前，他淡淡一笑，道：“久等。”
    启荣觉得那钟简直太拉风了。
    算下来，三姐有丹炉，唐大哥有钟，妹妹有小莲花半神器，而他，他的武器当然也很好，是唐大哥送的拳套，可拳套似乎也不能当代步工具啊！
    启荣郁闷了。半晌说：“唐大哥，你送我的拳套能不能改改，就是，能不能变大，我也想踩在上面……”
    启荣比划着，唐子凤立马就听懂了，他莫名想到了清清曾经形容启荣的“中二”一词，原先不懂，如今看这境况，却依稀有些领会其中真意。
    温和笑起来，说：“有何不可？”
    对如今的他来说，改个拳套而已。太简单了。
    启荣还来不及欣喜，空气中忽而传来噗嗤一声笑，兼而伴随着一道空灵的女声。
    女声调侃：“我说启荣，从小到大，你这中二气息是一点没变啊！”
    这声音……
    启荣瞪大眼眸，陆薇已经笑起来，而唐子凤，脊背瞬间绷直，目光像本能一样捕捉到一个方向。
    一个离港口不远不近的翘脚屋檐上似乎染了一抹鲜活的红色，以目力最多只能看出那是个人，却分辨不清面容，转而用灵识。
    画面清晰起来。原来屋檐上屈腿坐了一个红衣女子，女子有种以文字、工笔难以描绘的灵动之美，不看这个方向还好，一看她，眼球便像被施了咒术一样，难以移开，只能被动跟随女子的一颦一笑，被她牵引心神。
    好像是感觉到三人已经发现她，女子勾起唇角，忽而消失在檐上。
    是的，不是旋身跃下，是消失了。
    下一息，秦如清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闪现至唐子凤跟前，举拳勾唇做攻击状。唐子凤眸光一闪，眼前出现一道青铜钟壁。
    拳头与钟壁相击，发出清越一声铛响。
    秦如清蛙去了一声，一边甩手一边上下惊奇地看着那钟壁，它只有一面，并不是整个钟出现的，显然可以拆分。
    “行啊，唐子凤，你这钟很可以啊……你怎么知道我会袭击你的？”
    唐子凤：“我猜的。”
    刚刚看她在屋檐上一笑，眼光跃跃欲试，唐子凤就知道她想做什么。不然，秦如清攻击，唐子凤是不可能还手的。
    如今拿钟壁抵御，显然也是配合她玩罢了。
    秦如清眼睛亮晶晶，竖大拇指，“哈哈，你好懂我。”
    唐子凤淡淡一笑，一改之前对着启荣时的吝啬模样，将整个钟召了出来，像是无意放在秦如清视线的正前方。
    秦如清果然被这造型夸张宏伟的大家伙吸引，和启荣陆薇三人一起围着它转圈。
    启荣：“哇，真的好大，有两个成年男子垒在一起那么高。”
    陆薇心细，发现了钟表面刻纹的端倪，“咦，这钟上面的花纹……”声音戛然而止，陆薇笑了起来。
    秦如清原本手贴在大钟上，感受着上面粗粝的质感，脑中想的是这钟能承受自己几拳。光靠蛮力肯定打不破，那开大招呢……
    听到陆薇的声音，注意力这才放到花纹上面，然后惊喜地呀了一声，“是莲花呀！”
    而且不是刻了几朵，注意力放到上头才发现都莲纹铺满了。
    铺满！
    配合钟的超大体型，有种威武又妖冶的感觉。
    扭头，正好对上唐子凤的目光，直夸：“唐子凤你很有眼光，这钟外形不错。”
    唐子凤嘴角勾了勾，却适时地将钟收起，“光站着也不好叙话，我们找个地方坐下说吧。”
    其实秦如清还没摸够，又觉唐子凤说得有道理，是不能在这干站着，因而眼神不舍地在唐子凤身上流连了好几下。
    唐子凤无声抬了抬下巴。
    启荣提议：“不如我们去荟萃喝茶听戏吧，宋三长老也想见见你。”征询地看向秦如清。
    秦如清一边抱住三姐的胳膊贴贴，一边说：“他是惦记我给他录仙子玉简吧。”
    “嘿，还是妹妹你神机妙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