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诸人在白河镇落脚休息。
乾隆有事都愿意和傅恒商量,俩人说着说着就提到小燕子和善保的事,乾隆道,“我单就喜欢善保的才学品性。小燕子的身份毕竟有些……我想着高门大户的指婚,小燕子这个性子,怕不大相宜。善保是个脾气好的,聪明,又是满人,你觉得如何?”
傅恒忠厚的提出疑问,“善保已经十六了,难保他家里有没给他订下亲事,您还是先问问他比较妥当。”
对哦。
自个儿别剃头挑子一头儿热,瞎忙活半天,闹到最后人家已经订亲了,这多丢脸。乾隆自圆其说道,“瞧他还小,估计没订呢。他跟福康安走得近,你不知道吗?”
傅恒沉默,知道也不告诉你。
过一时,晚饭做好,善保在门外回禀。乾隆顺势叫善保进屋一问。
善保老实的摇头,“已经在议亲了,不过我叔叔婶婶说还是要等今年选秀后才能订下。”
乾隆心内一喜,愈加觉得自己眼光精准独到,“好好,善保,朕日后给你保一门亲事如何?”
“老爷不要逗我了。说句老实话,我家里条件一般,无甚产业,父母早亡,现在跟着叔叔婶婶过活。老爷您要指婚,定是从秀女里挑,八旗之中,三年一选,适龄闺秀最多不过选入百来人,出身门第都是上好,可有句话叫‘齐大非偶’,成婚讲究门当户对,我哪里配得上人家呢。”善保笑道,“旗人女孩儿在家娇贵,凡入选的,难免没有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心思,秀女向来指婚皇族宗室或高门显第,这忽然指到我家来,人家女孩儿心里也不能够平衡,岂不是辜负了老爷的美意么?”
乾隆已拿定主意,“你放心,我指婚,谁敢不平衡不乐意!”起身摸了摸善保的大脑门儿,慈和一笑,“你的婚事,朕放在心上了,跟你叔叔婶婶说,不必他们操心,朕一定会给你指一门配得上你的婚事!”
“是。”善保温顺腼腆的一笑,“请老爷移步,过去用饭吧,厨下都准备好了,听说是紫薇姑娘的手艺。”
乾隆自然高居主位,左下首坐着五阿哥,右下首是傅恒傅大人,余下人依次入座。
紫薇厨艺不差,乾隆赞了几句。
食不言。
用了一餐丰盛的晚饭,乾隆无甚吩咐,小燕子紫薇伺候乾隆茶水,福康安、丰升额都是同一什的,和善保、布达赉在院子里聊天。
布达赉好奇的问“善保,你不用去给小燕子讲功课么?”
“这并不急,要看燕姑娘什么时候有空。”善保随意敷衍,淡淡地并不热络。
五阿哥出来正巧听到,瞟善保一眼,吩咐道,“善保,这次出来带的人不多,阿玛要用热水,你去厨房多烧些,一会儿几位先生也要用的。”
福康安道,“善保得教燕姑娘念书,怕没空的。”
“既然他没空,就劳烦你了。”
善保一拉福康安,笑的一派纯良,“无妨,现在燕姑娘怕也不得闲念书。咱们一道去厨下瞧瞧吧,老爷带的人少,各位先生都是长辈,咱们理当孝顺。”
丰升额附和道,“善保说的有理,福康安,你和老四去拎水,我跟善保去灶下瞧瞧。老爷那儿有两位姑娘,这些粗活,咱们来吧。”
几人痛快的去干活,五阿哥这威风摆的就不大得劲儿,却又想不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并未多想,对福尔康笑道,“阿玛在和紫薇下棋,咱们一道去看看。”
这种灶上烧水的事,只有善保有经验,如丰升额也只会帮着把柴禾搬到灶前,善保用火折子引一把干草,再徐徐的加干柴,福康安和布将水拎倒进铁锅里。
福康安是习武之人,拎几桶水是小意思,他只是不服五阿哥那张臭脸、那颐指气使的姿态,真叫人不爽。
善保在灶下放了几根粗木柴,慢慢烧着,并不用时刻守着,起身打量这个厨房,倒还干净,台案上有半筐时令水果,禁不住搓手笑道,“看,不来也没这口福,咱们洗洗吃吧。“
“你赶紧忍忍吧,这是供奉给老爷的。”福康安忙拦住善保,善保摆手笑,“知道知道,过来给我舀水,我洗洗手。”
“不行,你没瞧那位看你不顺眼,就等你抓你小辫子呢。”怎么忽然就犯了馋嘴的毛病了呢,福康安发愁。
善保已经凑过去巴拉着看,“唉哟,橙子、桔子、苹果、梨、哈蜜瓜都有!我给老爷做个果盘儿。福康安,叫你给我舀水呢。”
洗了手,善保找了块干净的案台,摆出一只雪白椭圆型瓷盘,先将哈蜜瓜对半切开,分成十六份儿,挑一块舀出瓜籽后,用平刀将果肉分离到四分之三处停刀,转而切去另一头的尖角,然后在瓜皮上刻出花纹,两块哈蜜瓜斜斜相叠摆在中间,善保将朝外的瓜皮上的花型摆出。青翠的蜜瓜映着雪色瓷器,极是漂亮。
布达赉惊道,“善保,你还有这一手儿啊。”
善保晃晃脑袋,笑道,“小意思。福康安,你那匕首呢,这刀太粗了,不好用。”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善保将水果去皮切块儿雕花,手即快又稳,很好摆了两盘子出来,插上几把小银叉,说道,“福康安,布,你们给老爷他们端去吧。”
布达赉倒是感激善保把这出头卖好的机会给他,不过他可没这么厚脸皮,忙道,“你辛苦半天,你跟福康安去吧。”
“什么时候婆妈起来了,快去快回,我把剩下的削皮切好,一会儿咱们一道吃,别糟蹋了东西。”善保不是小气的性子,不过,也不是白白的将机会让给布达赉,既给了布达赉人情。再者,他就算不去送果盘儿,相信夸赞他的话也不会少。
福康安去的恰是时候,乾隆刚和紫薇下完一盘,见福康安和布达赉端了水果来,笑道,“你们来的正好,哟,谁切的,真好看。”
“善保切的,他向来手巧。正好天气还早,老爷、先生们吃些水果也不怕晚上积食。”看紫薇将棋枰收拾了,福康安将果盘放在桌子中间。
小燕子围着转了一圈儿,赞叹道,“真厉害,善保真厉害。用叉子,既方便,也不怕脏了手,他竟然还把皮都削了去。”
这傻丫头还会说句人话。福康安没再多言。
福尔康扫过五阿哥的脸色,笑道,“不怕脏手,也要先净手的。”叫你们烧水,倒去切果子……
布达赉笑道,“我哥和善保已经把水烧好了,老爷、先生且歇着,我们这就打水进来。”
阿里衮虎眸一眯,笑道,“快去吧。”
其他几人虽没说什么,眼睛在闲在一旁的福家兄弟身上打了个转儿,内心冷笑,你们可真是格外尊贵哪,比公府少爷、探花郎都尊贵。
老狐狸们自然不会露出声色,紫薇却格外慧敏,忙笑道,“老爷稍侯,小燕子、尔康、尔泰,我们也去搭把手儿吧。”
年轻人都去帮忙了,乾隆笑道,“难怪刚刚没见他们几个,原来都把活干好了。”朕也不是瞎子啊,相反,他明察秋毫,不由多看了一旁站着的五阿哥一眼,你这眼光啊,是不是有问题哪,怎么你的人总是慢人家一拍呢。
五阿哥咬牙切齿,心里恨不能掐死善保,什么事都要显出你的伶俐来是不是?好不容易把这群讨厌鬼打发到了灶上,竟然还能翻身!天理何在!
善保对人向来没架子,相反,他相当殷勤,这几个随驾的,傅恒、阿里衮、福伦都有儿子在身边儿伺候,纪晓岚是五阿哥的师傅,余下的刘纶、鄂敏、胡太医年纪也不小了,善保得了机会便去献殷勤。
这里没人是瞎子,皆在心里感叹善保会做人。
善保大大方方地把话说出来,“刘先生、鄂叔叔、胡大夫没人照顾,年纪也大了,我反正闲着,顺手的事儿,不算什么,谁家里没长辈呢。圣人不也说吗,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我不敢与圣人相比,力所能及的事还能做一些。”
却不知把五阿哥等人瞧着善保屁颠颠儿的拉拢人心,直恨的咬碎银牙,也没办法应对。五阿哥身份尊贵,尔康尔泰俱自视甚高,都是别人奉迎,何时低头去给别人殷勤小意,只能在背后嚼善保的舌头罢了。
紫薇道,“我和小燕子是丫头,不如抽空去几位大人那里……”
“不妥,你毕竟是宫里人,”福尔康断然拒绝,紫薇是身份他是清楚的,再者,他满心倾慕紫薇,也舍不得,“小燕子现在的身份,你们就是去,那几位大人也不敢生受的。”
小燕子抓了颗苹果咬一口,汁多肉甜,嚼两口咽下肚,大咧咧道,“我说你们想的太多了,说不定善保是好心儿呢,我觉着他人不错。”
听这话,五阿哥的心跟有三昧真火在烤似的,满腹心事,又不知该如何跟小燕子说,苦口婆心道,“你这么单纯,小燕子,听我说,我们跟他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要小心啊,说话做事都要小心,你知道吗?就拿福康安说,他以往在宫里念书,却不知感恩,在上书房和尔泰动起手来,直接上拳头,完全不讲道理的人。善保却与他成为至交,你想想,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能好到哪儿去?”
紫薇握着帕子惊道,“天哪,福康安竟然是这样的人!”看向福尔康寻求答案,福尔康点头,紫薇蹙眉,“怪不得有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句话呢。”
“我听他名子跟尔康着不多嘛,怎么做人差这么多。”小燕子气道,“他还敢打尔泰,尔泰,你放心,我帮你出这口气!”
福尔泰忙拦下小燕子,“以前的事儿了,你别冲动,叫老爷知道又是一场气。跟你说出来,只是为了叫你防着他们些,你别忘了,老爷让你跟善保去学念文章呢。”
“他既然是坏人,我才不理他呢,念什么书!我跟老爷说,我才不要跟他念!”
五阿哥心里一喜,柔情满腔,笑道,“也不必特意提,反正咱们在外头,每天要忙的事儿多,老爷问,你只说没时间念书就行了。”
福康安虽然自得于善保的慧敏,不过却有事搁在心头,不吐不快,晚上摸到善保房里打算问个明白。
“我瞧着老爷是想把小燕子许配你呢。”先试探,看善保知不知情。
“别胡说,这怎么可能,我家的条件,哪儿能尚主呢。”善保嘴巴极硬,只做不懂,打个呵欠道,“关乎姑娘家的名节,你可不能乱说。”
“我是先给你透个风,你也别装傻,那傻妞儿除了身份高贵些,没有任何地方配得起你。”福康安道,“你有个心理准备吧。”
善保骑了一天的早,也累了,脸蹭蹭枕头,大半张脸缩被窝里,迷迷糊糊道,“燕姑娘还在母孝期间呢,怎么能谈婚事,断无可能的,你别胡思乱想了。睡吧。”
听了这话,福康安才算彻底放下心来,没错,这位还珠格格刚死了娘才一年,万岁就算有意,也且开不了口呢。
63、微服中第一场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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