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言洲来到十三楼的会议室时,就看到韩宁盯着那两个阿拉伯人身后的翻译。她其实藏得很好,但王言洲倒是对她释放的额外关注一目了然,从他的方向看不清翻译的模样,只能囫囵看出身形不错,只是身上西装起了几道褶皱,看起来质地不大好。
他走过去敲了敲会议室的玻璃门。
上司出现,坐着的众人自然全体起立,王言洲一进来就先用流利的阿拉伯语同合作公司的人员打了招呼,还腔调自然地开了玩笑,惹得两个白袍阿拉伯哥哈哈直乐,翻译没有用武之地,低眉顺眼地站着。
王言洲的目光没有过多施舍给别人,他转过身,视线正大光明地落在韩宁身上。
从这人出现开始,韩宁便一直垂着脑袋,听到身边的同事轻轻地抽气声时,才投去一瞥。
王言洲肩宽腰细,好身材抻得那件定制的灰蓝色衬衫恰到好处,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的手臂线条性感流畅,比腕上闪烁的手表还引人注意。
趁他同头巾白袍哥说话的时候,韩宁的目光从他的背部,滑到腰侧,再到臀部……王言洲的背特别细腻,实属蚊子上去站不住脚的程度,韩宁搂上去时,手总爱上下流连,从肩到腰再到臀,感受着那如绸的山峦起伏,他的屁股结实挺翘,手感很好,但是韩宁摸得次数不多,其实他们之间姿势用得很少,也很少做有情趣事,现在想想,真是亏本。
她抿了抿嘴唇,错开目光,听到王言洲示意大家坐下,又对着陈式简略地重复了遍品牌背景后,然后转向了自己的方向。
“之前一直很欣赏番茄客的营销策略,昨天和式总开总一聊才知道是韩老师的手笔,我还说,不管等多久都要韩老师做咱们这个项目,没想到今天就得见韩老师真容了……”王言洲的声音悦耳清润,尾调渐垂,带着一丝例外的懒散,晃悠悠地漫到韩宁的耳边,温柔到令她起了身鸡皮疙瘩,“菲奥娜并不是很稀有名贵的材质,这几系产品的市场不会受限,韩老师也不要因为跨界服务有负担。”
话头落到韩宁身上,她再龟缩在一旁,这个时候也得出来客套几句了。自下而上,韩宁抬头,目光终于落在王言洲脸上。
他的眼狭长,眼睫绒密,瞳色偏浅,甚至此时望向自己时,还带着惑人的粼粼水光,好似水自月亮中央渗透出来,逐步蔓延包裹了整个星体。
被他这么认真的注视,似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王言洲的女相完全来自于他这双柔润的眼,配戴眼镜或是冷眼看人时,倒能压一压,但此时他有意释放信号,皮相的魅力自然一览无余。
韩宁心里不动是假的,这动但也不是小鹿乱撞,而是小鹿高空坠落,哐当一声巨响。
就像是对待任何一个常规的合作伙伴一般,王言洲温和坦荡,但这不是平时的他,数年相处,韩宁自觉对王言洲的为人处世有几分了解,他何时纡尊降贵同寻常乙方谈笑风生,这般平易近人的形象,韩宁笃信,王言洲在发骚。
搞什么名堂?韩宁用余光撇向刘秘书,而刘秘书肯定知道什么,但他眼观鼻鼻观心,立于一边不动如山。
韩宁心里哼了一声,面上却还是带了点礼貌的笑意,“既然控制了成本,那我们的选择便多了,具体事宜,我们到时候和您的团队沟通清楚,定给您个满意的方案。”
王言洲手里拿了一份供他们传阅的资料,随意地翻检着,翻到设计展示页,停顿了,问道,“韩老师,那你觉得这些产品怎么样?”
老板没来之前,两波人溯源到设计,该提问的提问,该赞美的赞美,方方面面都说尽了。
就是难为了韩宁,又当着产品经理和设计师的面儿,把刚才对他们的褒奖升华了再给王言洲说了一遍。
可能是对韩宁的语言艺术不满意,她话音刚落,陈式又笑容满面迎上去:“万物本质皆为销售,无论是吃到肚子里的,还是身上的配饰,总归属于消费品,销售逻辑还是那一条!王总您放心,我们的营销顾问,华大一把手吴教授,也会参与到这次的项目里来。”
“是吗?”王言洲分了些目光给旁人,不咸不淡道,“吴教授的确是业内德高望重的前辈,他的作品我也有所了解过,风格一贯稳妥鲜明,那么有韩老师主笔,吴教授加持,定能事半功倍。”
“是是,吴教授精益求精,可从来没和什么别的工作室合作,我们陈式开也是因为一个金奖项目才得了他老人家青眼,”陈式也不太好意思一直自吹自擂,搓了搓手,眼睛一转,看向王言洲,“我们这些不算什么,今天来到昌锐真是开了眼了,在个饰领域,无论是设计还是营销,近些年一直墨守成规,要说还是王总敢想敢做,各方面的选择都极具前瞻性。”
相比较之前,他敏锐地察觉到昌锐小王总的态度稍微冷下去一点,于是久历社交场所的陈式立刻转了口风,大张旗鼓地夸了王言洲,但那个被奉承的对象仍然神色平平,笑容淡淡。
韩宁看着自家老板借着喝起咖啡的动作侧脸,朝自己这边挤眉弄眼,难免有些头疼。
她这次作为主策划,理应是该和对方团队多沟通的,或如陈式一般,从恭维中获取更多的信息,或是主动体现自己的素养,并肯定对方的选择,但韩宁显然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质,那人坐在不远处,可有些话,话到嘴边打了个卷,还真就说不出来了。
华大一把手,或者在其他领域成绩非凡的陈式开……王言洲真的看得上眼吗?他明明理都不想理。
王言洲轻飘飘地开口了,他将前瞻性的美名冠在自己的团队上,韩宁也顺势将目光重新放到对面,给予对方肯定且礼貌的笑容。
这一看,又不由自主地看到了低声为两位白袍哥翻译的那人。
也并非不由自主,实在是因为他无论身姿还是脸蛋都难以忽视。
不过如今还是工作状态,韩宁自然不做非分之想,况且这儿还是王言洲的地儿,她也不会落下什么被他诟病的把柄,可还不待韩宁收回视线,就有声音自会议桌另一端传来,直愣愣地砸到韩宁头上。
与之伴随而来的还有四面八方的目光。
“韩老师,你也这么觉得吗?”
王言洲敲了敲桌面,随后将手搁在桌上,歪了下脑袋,又问一遍,“是吗,韩宁?”
韩宁耳朵拎着呢,她听到对方团队的产品经理说这个系列专门为年轻女性设计,问陈式开团队女性成员的意见。但是她另一个女同事才答完,双方还没有进行礼貌地一来一回,王言洲的再次提问就中断了这个环节,他甚至不等韩宁回答,还又重复了一遍。
韩宁朝王言洲的方向抬起头,目光最先落在他的领口。
王言洲的衣服多数定制的,为了嵌合身份很多都是低调的深色,但他本人意料之外的有几分工于打扮,配饰和发型每天都能收拾得妥帖且别具匠心,比如今天,沉稳的藏蓝色西装搁在一旁,灰蓝色衬衣正式不乏优雅,精巧的运动系腕表,增加了休闲感,他早上该是抓了头发,大多数都撩到了后面,此刻有几根落了下来,并非端坐着的王言洲整个人都散发着懒洋洋的漫不经心,他不以为意地在众目睽睽之下散发着魅力,目光裹了枫糖浆似的柔和甜蜜,透过额前的碎发,朝她投来。
她心里迭声骂人,此时韩宁确定了,这厮是冲着自己来的。
有人说,生意就是扯皮吹牛的酒局上谈成的,可怎么生意谈成之后的售后还是扯皮吹牛啊,王言洲还紧着她一人索取情绪价值,说不定这等情况日后还不止一次。面对此时波橘云诡的局面,韩宁暂时只想出两个方法。
一,和王言洲聊聊,开诚布公,问问他到底要干什么;二,能躲则躲,毕竟家大业大的前男友现在是有妇之夫,她凑得太近,未来遭殃的也只有她一个。就怕第一个方法聊过之后,也只能用第二种方法应对。
她露出颇具专业素养的应对微笑,说,“当然。”
好在不久后,日理万机的王言洲被另一个秘书叫走了,对面的人明显松了一口气,刘秘书还在,他负责收尾,问了下陈式开这方面还有没有不明白的的地方,就准备让他们告退了。
氛围轻松很多,陈式开的工作群炸了,都在说昌锐的小王总仪表堂堂,帅得过分,韩宁眼睛一瞥手机,看到有人穿插发了一条:小王总好像对韩宁老师不一样,她登时心头一跳,只得苦笑着拿打工人的说辞对付过去,结束发送的缝隙之间,还瞥了一眼身在两白袍哥后面的那人。
正巧,对方也在看她。
视线相触,那人像手沾火舌般撤回目光,低下头,脸皮上透出一层薄薄的红晕。
肖似程一的他微微侧脸,可以看到出鼻梁很挺,右脸颊靠近鼻子的地方有颗痣,痣?程一脸上有痣吗?韩宁握紧了手机,觉得略有混乱,刚才还想听他自我介绍,等到正式开始会议,韩宁才醒悟过来,作为翻译的幕后人员需要什么自我介绍。
明明低头的模样与幼时低头读书的程一如出一辙,为什么他脸上会多出一个本不属于程一的痣?那天晚上,自己可能就是见色起意,哪是什么真因为十几年前的旧梦,或许她早就不记得程一的长相了,又或许两人真有几次相似。
但那一晚更多的,还是为自己找了个理由。
因为他像我从没有获得过的奢望,所以请给我一次机会。
补偿(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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