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儿,你母亲叫为父来告诉你,最近朝上发生了很多事,而且可能波及后宫,她的意思叫你在宫里事事都要多加小心,如今陛下让你掌管后宫,你祖母她们都很担心,就你这性子……”萧家少主夫胆战心惊,愁容满面。
“朝上发生什么事,会波及后宫?”萧煦生不解。
“凤后被禁足的当日,颜家满门被抄,可能近期还要问斩。你祖母与母亲猜想,颜家被抄,可能与凤后禁足有关,否则不会如此突然,但圣旨难测,究竟是怎么回事,恐怕只有陛下知道。”萧家少主夫摇头叹气道:“伴君如伴虎啊,今日荣华富贵,明日谁知是不是白骨一堆。”
萧煦生惊讶的起身:“颜家满门被抄?那凤后岂不是……”
颜家若被定罪问斩,颜墨梵作为罪人之子,他的凤后之位还如何坐的稳?
萧煦生此刻心里很复杂,他既羡慕颜墨梵能当博婉玳的凤后,渴望自己哪一天也能与博婉玳并立,但此刻,他却同情颜墨梵,这人虽高傲自负,但从未苛薄他与寒暮雪,不算是个坏人。
“说是颜静茹去年在翼西害死了三十万灾民,这个罪名可不小,够诛九族。不过凤后是先皇所赐婚,且先皇驾崩未满三年,陛下眼下还不宜废后,废后最少要等出了孝期才可行……”萧家少主夫看了眼殿门处,压低声音愁容满面道:“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凤后如今被禁,陛下又把后宫交你掌管。不管陛下有没立你为后的心思,其它人却都已是这么想,到时,你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你这直性子,如何躲得过他们的算计去,唉,父亲现在真的很后悔,当初怎么会同意让你进宫。”
“颜家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我,我要怎么做……”萧煦生百感交织的喃喃,有些同情颜墨梵,更有些害怕宫人们算计,他再天真,也是在世家长大,进宫也已两个月,听到不少历代后宫明争暗斗,无数都是冲着凤后来的,心里知道,父亲的话不无道理。
虽然也曾渴望成为博婉玳的正君,成为凤后。可是现在,似乎看的到机会时,萧煦生却感到慌张,颜墨梵那样聪慧有心机的人,都落的这种下场,他怕,他怕自己这种能力,成了凤后,会比颜墨梵还惨,更怕到时,婉玳反而与他生疏了。
“你切记,凡事谨言慎行就好。”萧家少主夫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这孩子没什么心机,又藏不住话,说多了既害他担心,又怕他毫无保留的将话传到陛下耳中,到时,萧家可就要落个危言耸听,惑乱后宫的罪名。
果不然,萧煦生在父亲走后不久,又跑到政清宫,要见博婉玳,想问问她,她要怎么处置凤后。
萧煦生此刻比谁都想能保住颜墨梵,他真的很矛盾,没有成为博婉玳的凤后,是他的遗憾,可是现在,知道颜墨梵可能会被废时,他却没有半点高兴,而是同情与害怕。
“皇贵君,陛下口谕:此刻无空闲,皇贵君莫要再等,以后没什么要事也少来政清宫,已免被人参个后宫干政的罪名。”宫侍进御书房禀报后,恭敬道。
萧煦生沉吟片晌后,茫然的缓缓转身,上了轿辇回瑶欣宫,似乎对博婉玳的口谕并不感到意外。
如果是以前,他一定会不依不饶的非见着博婉玳不可,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心想婉玳这是为他好,后宫干政的罪名不小,他不能因为自己,连累了萧家。
雍华宫寝殿
“为父就说,颜家那小门小户,哪有出凤后的命,当初让你当九皇女侧君,为父心里就一百个不服,你是堂堂世家嫡子,论家世,论样貌,论才艺,你可都不比颜家嫡子差。这下老天可算开眼,颜家一家要被问斩,那嫡子估计也活不长久。如今后宫可就你与皇贵君两位君侍,雪儿,你可要争口气,可不能再落到他人之后,只要你比他早生下皇女,将来这凤后之位就非你莫属……”寒家少主夫说的是眉飞色舞。
“父亲,慎言。”寒暮雪虚弱的靠在床上,紧蹙眉头制止,向殿外看了眼,吃力的警告:“如今凤后还安妥的在昭阳宫内,父亲这话要落到有心人耳中,只怕儿子连这贵君都当不成。”
寒暮雪虽然对颜墨梵也没多少好感,但颜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多少对颜墨梵也有一丝同情,更有一种沧桑感,世事难料,谁知道哪一天这悲剧不会落到自己头上呢?
“父亲,颜家这事,事出突然,应是另有隐情,且如今后宫由皇贵君掌管,陛下的意思也很明显,凤后之位,非孩儿所能强求。”自从博婉玳让萧煦生协助凤后开始,寒暮雪就明白,即便将来,凤后之位悬空,博婉玳也是属意她的表弟萧煦生,而非自己。
“你若能生下长皇女,便可父凭女贵……”
“皇贵君也一样能生下皇女,一样可父凭女贵”寒暮雪有些生气,语气渐沉:“父亲,有些事,不可强求,顺其自然便好,若孩儿有那命,即便不争不抢,凤后之位终也是孩儿的,若没那个命,强取而来,到头来,也只会让寒家落得与颜家一样下场。”
“你……”寒家少主夫听的一个哆嗦,无话可驳。
“父亲,孩儿累了,想睡一会儿,父亲先回府吧。”寒暮雪不再理寒家少主夫,自已躺下便睡。
寒家少主夫自觉的没趣,懊恼的出宫去:儿子是越大越不听话了,害自己还为他、为寒家瞎操心,做父仪天下的第一男子那是多少人梦魅以求的,生出的皇女也比其他皇女尊贵,他怎么就不明白呢。
昭阳宫
颜墨梵从博婉玳离开昭阳宫的那晚起,就开始逼自已用膳用药,哪怕那药苦的他直掉泪,他也强迫自己吞下去。
他想通了,不能死,再苦再累再委屈都要活着,他一死颜家就彻底没希望了。
虽然除父母后,他对颜家其他人没有多少感情,但他不能让颜家人因为他的过失而丧命。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活着,只要大家都活着,就还有希望,一切就能慢慢再想法子让它好转。
经过一两日的休养,他的身体也基本恢复。
许立捧着一叠沉香纸立于正殿。
“这是什么?”颜墨梵一见纸张,倒抽了口气,紧蹙眉头,厉声道。
他怕,博婉玳又想给他看什么,又想把他的家人如何。
“回凤后,这是沉香纸,陛下的圣旨中有写明,凤后须在禁足期间抄足百遍宫规。”许立低头回话。
“搁着吧。”颜墨梵暗自松了口气。
沉吟许久后,实在忍不住,想知道家人的情况:“许总管,本宫家人如今可好?”
“这……具体情况奴侍也不清楚,只知道因吏部近日无闲暇,陛下准颜大人一案推后再审,现在颜府一家还关押在刑部大牢。”许立想了想,答话道。
颜墨梵双手紧攥,全身布满细汗,脸色苍白,双眸通红,强忍着不让眼泪溢出眼眶,哽咽的摆手让许立退下,并遣退所有宫侍。
殿内无人,颜墨梵泪如雨下,拿起许立搁下的沉香纸,失神的向配殿走去:三天了吧,还关押在刑部大牢没开审,不知父亲可还好?博婉玳下一步想怎么做?她到底想怎么做让我生不如死……
如何那时我死了多好,为何那时不病死,拖着条烂命害全家人受罪,母亲、父亲,孩儿不孝,孩儿不孝……
颜墨梵边坐下,打开宫规抄写,边自责落泪。
这一抄,便如自我惩罚一般,几夜不眠不休。
寒暮雪病情刚有好转,博婉玳连续三日都宿在雍华宫,贤贵君因病得宠的消息,传遍前朝后宫。
寒家少主夫高兴不已,每天都进宫并为寒暮雪带不少补品,希望他早日怀上。
“父亲,以后入宫莫要再带这些,宫里都有。”寒暮雪见着由内务府转交来的补品,皱眉。
寒家少主不已为然:“你身子刚好,陛下又天天宿这,要多吃点,好快些怀上皇女,地位才会稳。”
寒暮雪一阵脸红,瞬间沉声道:“看来这宫里是该好好管管了,个个尽是绞舌根的,只怕连孩儿几时出恭沐浴,外头都知道的一清两楚吧。”
“宫里哪会有什么秘密?人多嘴杂的,谁能封的住谁的嘴去,再说,陛下宠你,这也不是什么坏事,你呀,现在什么都别管,只管安安稳稳的生个皇女,别的,自有你祖母和母亲帮你安排。”寒家少主夫对寒家势力十分自信。
寒暮雪暗暗自嘲:宠?
寒暮雪从来没感觉到博婉玳宠他,即便这几日,陛下虽然宿这,虽然她话语中的言词句句关心,可是他却半点没有感觉到宠,哪怕是缠绵时,也感觉不到她的热情。
甚至她与以前也不太一样了,威严而深沉,已经不再是一个月前,还能与他含笑浅淡的妻主,现在越来越象宁人望之胆寒的帝王,全身上下都散发的属于帝王的威仪与气韵。
可是自己却臣服了,这几日,她那威仪沉稳的气韵,却好似一朵绽放的牡丹,让他心动不已。
第68章 六君鼎立
五月十九
许立将颜墨梵亲手抄写的百遍宫规,承到御书房后退出,带了一名唤石儿的宫侍前往昭阳宫。
颜墨梵脸色苍白,全身无力的靠在软榻上,玩弄着他的玉石棋子。
不眠不休的抄了几日宫规,想了几日的法子,身心都已疲惫至极,可是,没有一丝睡意。也怕睡着,家人在梦中被缚往刑场撕咬他、怒骂他、要他还他们清白、还他们自由、还他们的命。
这几日抄写宫规,也让他彻底了解大耀后宫规矩的严谨与不足之处,现在他只能赌了,用宫规探博婉玳的底线。
“禀凤后,许总管求见。”
“带进来。”颜墨梵深吸口气,用尽力气却声细如蚊,手上无力的一松,墨玉棋子跌落碧玉棋盘上。
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将棋子拔到它应落的位置。
“参见凤后。”许立进入寝殿时,心里觉的疑惑,今日这是怎么了?凤后从来都是在正殿内接见他们,以示其慎重与威仪,极少会将人直接唤入寝殿中。“奴侍前来,带昭阳宫四位随侍前往内务府领罚。这几日先让石儿带几名宫侍听凤后差遣。”
颜墨梵虽然心里奇怪为什么内务府突然要罚他们,但也不以为然,只是轻轻挥挥手,话都懒的说,示意他带人走。
这几名宫侍虽表面看似恭顺忠心,但偶时眼中会露出丝丝点点的鄙意来。即便他们这些经严格训练的宫侍喜怒不形于色,一般人看不出他们的鄙意之色,但颜墨梵从小在家见多了这种表面上敬畏他,眼底却嗤之如弊履的神色。宫侍们的这种小心思自然逃不过他的眼去。
“是。”许立应答后正要退出,余光撇到颜墨梵的侧脸,心中暗惊:闲儿几个是该罚,这是怎么服侍的。
颜墨梵不但面色苍白,连双唇都无一丝血色,人更是瘦了一圈,靠在软榻上,目中无神,四肢迟缓,一眼便能看出久病多日。
“凤后,奴侍唤个御医来给您瞧瞧吧?”许立恭敬的征求,但却不等颜墨梵的回答,侧身示意小宫侍快去。不管凤后同不同意,这御医都必须召。他还没被废,且陛下大婚刚足两月,万一凤后有个什么差池,非同小可。
颜墨梵也不拦着,一切由着许立自便,他现在心思可不在这些小事上头。
不到一刻钟,御医便冲冲赶来,石儿几人将颜墨梵扶上床,垂下罗帐。
御医仔细胗脉后才松了口气:“凤后是多日失眠加上疲劳所至,并无大碍,服上一剂,睡一觉,静养几日便好。”
御医随后亲自煎药送进来,宫侍正准备用银匙喂颜墨梵时,他出声制止,那样只会更苦。“本宫自己来。”
闭着眼强忍药味,抬头便将那深褐的药汁灌下,舌根的苦味呛的他直落泪,这便是生不得死不成的味道吧。
睁眼呆望的床顶罗帐上的精美绣画,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困意阵阵袭来,双眼想撑开都撑不住。
睡梦中,一如既往是家人跪在刑场,准备行刑的画面,只有他一人立在远处,哪怕用尽全身气力,脚步也迈不开,走不过去,仿佛身体被定住一般。
所有的人都在撕喊、哭泣,大声咒骂他,他们看不见他,就挣扎着要咬颜家正夫、撞颜家正夫,许多人向颜家正夫扑了过去,刽子手也离他们越来越近。
“不要,不要,住手……”颜墨梵焦急万分,挣扎着,撕喊着要冲过去,可是身体依旧不听使唤:“放了他们,杀了我,杀了我,我在这里,杀了我,放开他们……”
突然,他看见自己被一双强而有力的女子的手搂着,抚着,沙哑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想起:“别怕,颜家人不会死,别怕,别担心,安心睡……”
那双手搂的很紧,颜墨梵动不了,更看不到她是谁,心里疑虑重重,是谁?博婉玳吗?是她来了?
他想求她,心里拼命呐喊:放了我的家人,求求你,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放了他们,求你。却发不出一点声音,他想伸手回抱住她,也不能,颜墨梵绝望的流着泪……
他醒来时,已是一天两夜过去,枕上泪痕斑斑。
还好,又是梦,颜墨梵睁开眼,环顾了四周,这才松了口气,隐约中觉得罗帐内飘荡着他熟悉的,属于博婉玳的气息。
“来人。”颜墨梵撑着坐了起来,靠在床头,唤来宫侍:“陛下可有来过?”
“回凤后,陛下没有来过。”石儿边答边打开罗帐,见颜墨梵气色还是不好,又扶他躺下,放下罗帐。“凤后,您再躺会儿,奴侍马上唤御医来。”
原来博婉玳没来,是呀,她那么恨,还怎么可能来,这是怎么了,到现在还在想着她,她既便不会杀了颜家族人,让你绝望的轻易死去;也绝不会让他们好过,她一定会折磨颜家人,让你一辈子愧疚,却又一辈子牵挂着,让博婉玳奴役,生不如死,你还想她做什么?
颜墨梵心如死寂的自嘲,哪里还听的到、顾的着石儿在做什么,整个人任由他摆步。
不久,唐御医正便冲冲进来,行礼后就仔细胗脉,许久后才收回手臂:“凤后无碍,但身体虚弱,需卧床静养数日,更要防范暑气入体,药可不用,多用些凉茶及补身之物即可。”
许久,也不见颜墨梵吭声,唐御医想他是睡着了,便交待了石儿一些注意事项,行礼告退。
“传许总管来。”石儿刚记下御医的话,准备让人炖些补品来时,颜墨梵清冷而虚弱的声音从帐内传出。
“是,凤后。”石儿立刻应下,颜墨梵心中冷笑,果然,这昭阳宫中被禁足的,就他一个。
博婉玳又是从奉先殿前往清和殿上朝。原州镇西大将军秦悠上了份折子,内容是西漠王同意与大耀通商,博婉玳当场命卢寒秋为使节,携国书出使西漠。
当日,博婉玳也因着秦家之事,召萧家主入宫。
“草民见过陛下。”萧家主行礼道。
“外祖母快请起,以后入宫见朕,外祖母也不必再行此虚礼。”博婉玳快步上前扶起她。
“君臣之礼不可乱,此为国之纲常,陛下为一国之君,今后切不可再称草民为外祖母,这份孝心放在心里也是一样。”萧家主为官数十年,了解帝王的皇权至上,眼前之人,是她的外孙女没错,但她还是一位帝王,而且,她已经逐步融入帝王的这一身份中,萧家主不想因此而给萧家的将来带来危机。
“这……也好,旦凭萧家主。”博婉玳她这么说,也只能答应,现在她也没心情纠结于这种小事。但口称自己的外祖母为萧家主,她还是觉的心虚。
略寒喧几句,博婉玳大致的向萧家主说了原州秦家的情况,及秦悠两次奏折的内容。
第3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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