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皇后虽在病中,但还未虚弱至浑身无力的地步,她用力抓着凌霄,也一样将她给抓疼了。她少有的气势凛凛、语带逼迫之意,是非要凌霄说清楚不可的意思。凌霄却好像没有感觉到手腕传来疼痛一般,笑着说,“宋姑姑说眼睛不舒服,去找奴婢开了药,因是眼睛的毛病,怠慢不得,时常都得看一看,其他的再没有了。”
凌霄状似无辜地与沈皇后对视,浑似对她想知道的那些东西毫不知情、也不明白她话里有话。沈婉如看了她半晌,见她神色不变,始终镇定,又笑了笑,松开了凌霄的手腕,说,“宋姑姑该好好顾着身子才是,到底如今在陛下身边当差……”凌霄一时低下头,没有说话。
过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沈皇后才让凌霄离开了凤央宫。
凌霄想到沈皇后突然说了这些话,担心阿好会有事,悄悄到了宣执殿,想与她提个醒。谁知阿好不在,凌霄便扑了个空。她拉了个宫人问阿好去了哪里,宫人也道是不清楚。凌霄没有法子,只能先回了太医院。到了太医院后,她才知道阿好好寻过她,只是她人不在,又走了。凌霄听言丢下了药箱,再一路折回去,心里担心更盛。
……
凌晨寅时,成国公在国公府去世,因是三朝老臣,曾也立下过赫赫战功,章煜下了早朝,便带着群臣到国公府吊唁。因章煜刚起身时便得知了消息,也就提前与阿好说过了。阿好念着他要迟些回来,近日用了凌霄的药,眼睛舒服了许多,于是走了趟太医院,捎了点东西去与她道谢。未想等过好一阵也没有等到凌霄回来,阿好又先回了宣执殿。
虽然不知道凌霄为什么很缺钱,但是阿好想着对方帮了她的大忙,且还冒了险,回报是应该的,今天便捡了几样值钱的首饰并其他的几样物什一起带过去。无奈凌霄并不在,又不敢随便交给其他人,唯有再带回来。因而阿好回到宣执殿,先去了房间将东西放回了匣子里面。她刚刚将东西搁好,房间外一阵吵闹,跟着房间里面便涌进许多的人。
冯太后、沈皇后、德妃,还有冯嬷嬷、姚嬷嬷、红菱、青衣等……转过身瞧见这般的情况,阿好也有些懵。只仍是先与她们行礼请安,心下却想着这又是为着什么。专门挑了陛下不在的时候过来,又面色不善,阿好没法觉得这会是有什么好事。独独是每次都是大阵仗,见到便觉得太过夸张了些。
“把这个狐媚子东西给哀家抓起来!”冯太后一声呵斥,有宫人上前来了押宋淑好,看起来根本不准备给她辩解与反抗的机会。单是听到冯太后的话,足以令宋淑好知道了缘由。之前次次都还寻个借口,这一次,连借口也不准备找了吗?
宣执殿的宫人被堵在了房间外不许进屋里,阿好瞥见站在冯太后身后的一名宫女,手中托盘上搁着酒壶与酒杯,也不知道是不是为她提前备下的毒酒一杯。阿好无端有种预感,今天这些人,来的目的便是索她性命,但她总不能就这样全无反抗、坐以待毙。
眼见那些人走近了,阿好但说,“奴婢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太后娘娘何故要抓奴婢?”说话间却已起了身,抓起附近的一个青花瓷瓶,便冲那两个走近了的宫人砸了过去。瓷瓶碎裂在地上,发出了刺耳声响,她的反抗却令冯太后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阿好努力往窗边摸了过去,小小庆幸自己回来的时候第一打开了窗户通风换气。眼下她若想要翻窗出去,至少省了开窗户的功夫。待在房间里再怎么躲也躲不过,门口又被堵得严严实实,只有从窗户逃出去先避过这会儿再说。她纵然有错,也绝非是与皇帝之间有什么这一条。
“宋淑好,你当真是反了!”冯太后怒指着宋淑好,“还不快点将人给哀家抓起来!哀家倒要看,陛下不在,这次谁还能救得了她!”于是从人群中又走出了两个宫人也来抓宋淑好。
能扔能砸、不能扔、不能砸的,她此刻也顾不上,只是见着什么便又扔又砸,不叫任何人靠近,人也往窗户边退了过去。沈皇后注意到她往窗户退了过去,当下低声与冯太后说了一句,“母后,她想逃出去。”
听到沈皇后的话,德妃看了看她,却垂下眼睑、掩去情绪,一言不发。冯太后还未说话,只见宋淑好攀上窗户,就要翻到房间外面。冯太后抬手,说,“堵住她!”又有人去外面拦宋淑好,而屋子里逼上去的几名宫人也都上前去将宋淑好扒回屋子里。
因是穿着裙子便多少不方便,裙摆不知道被哪里勾住了,宋淑好动作稍有迟钝。几名宫人已经欺过来了,先抓住了她的脚踝后抓住她的裙摆、衣服,将她大力往房间里面拉。
沈皇后与德妃等人,只是站在冯太后身侧,安静的看着这样的一幕。
·
凌霄折回宣执殿时,发觉到宣执殿一片混乱。远远似看到宫人们跪了一地不敢动,走近发现连本保护宣执殿安全的侍卫们都不是先前的样子,莫名有些担忧之色。
打头的护卫认得凌霄是不久前刚来过的那个,又似乎知道她与宋淑好的关系不错,略略解释,便沉声与凌霄说道,“烦请凌姑姑速速去请人来救宋姑姑,至少得拖到陛下回宫。”
宣执殿的人哪怕大着胆子敢去拦冯太后与沈皇后,也对冯太后手中持着的先皇令牌束手无策。他们只能听从了冯太后的命令,待在外面,没法掺和里面的事情。但正是这样,反而更担心要背了皇帝的交待与命令。
皇帝不在,这个时候好去找谁?凌霄心中着急,记起小公主与宋淑好的关系也不差,许多少能拖延时间,便连忙去了永乐宫找章妡。章妡还没弄明白是发生了什么,已经被凌霄拖到了宣执殿。
侍卫自不拦她们,凌霄与章妡顺利寻到了宋淑好的房间外。路上听到凌霄说了一些话,还是脑子里一片浆糊。看到房间门口跪了许多人,门口又守着冯太后的人,章妡想进去,却不被允许。
“本公主你也拦?要不要命了还?”章妡再怎么无知无觉也知道这定然不是在做什么好事,亲自上手去推开那两名宫人。她们不敢动章妡,根本不敢反抗,章妡面有愠色,横着一张脸,拽着凌霄就这样闯了进去。
宋淑好反抗过不知几回、用章煜教给她的防身术成功制住过两名宫人,却还是没有用,仍旧被抓了回来,逼跪在了冯太后等人的面前。房间里一片凌乱,地上四处都是碎瓷片,已没有了先前整齐干净的样貌。
章妡与凌霄闯进来后,看到的除了这些,还有宋淑好被两名宫人反制住双手在身后,跪在地上,在她身前站着两名宫人,一人迫她抬头张嘴,另一人正往她嘴巴里灌什么东西。宋淑好依旧是在挣扎,那些透明的液体便顺着她的嘴角流了出来,沾湿她的衣裳。
错愕一瞬,章妡冲了上去,将那那个正给宋淑好灌东西的宫人推倒在地,又去推其他的几个宫人,护在了宋淑好身前。哪怕不清楚究竟是为什么,章妡却只觉得生气。上一次是这样,这一次又是这样。
风鸢那次的事,她的母后不信宋淑好,章妡便觉得不对劲。到底是在她的母后身边服侍那么久的人,还有比这更加知根知底的吗?即使是犯下了天大的错,她也没有见过,审也不审,问也不问,着急着将人处置了的。
“母后,这是在做什么?”章妡怒视冯太后,气鼓鼓着脸,扬声问。凌霄跟着她也过来了,帮着将几个人宫人扒开去扶宋淑好,又用手指沾了她嘴角的液体嗅了嗅,不觉紧拧了眉。
冯太后见章妡这般护着宋淑好,心生不喜,斥道,“这的事情与你没有关系,你回去。”章妡自然不听,只是微带着恼意说,“不管您是有什么理由,不管阿好犯了什么事,也该等到皇帝哥哥回来了再仔细审问,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凌霄试图扶宋淑好站起身,却发现她先前跪在碎瓷片上,尖利的一端刺进她的膝盖,此刻早已站不住。又不知道究竟是被灌了多少东西,那东西是否带了毒,只是看着宋淑好这会儿眼神都涣散了,精神也似恍惚。凌霄便凑到章妡耳边说了句话,章妡顿时间被惊得呆愣住了。
冯太后不欲与章妡废话,只叫人去将她与凌霄都拉开。听到冯太后的话,又见冯嬷嬷与姚嬷嬷走了过来,章妡尖叫一声,从地上捞了块碎瓷片,就不管不顾往自己的脖子送。
“不许过来!谁都不许过来!不然我就死给她看!”凌霄说阿好可能会没命,章妡几乎吓傻了。她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做出了这样的举动。好在有点用,冯嬷嬷与姚嬷嬷两个人都瞬间怯了步子,章妡舒了口气。
“你是什么人,连她也要拿命去护?!”冯太后气极,点着章妡说,“她勾引你的皇帝哥哥,叫你的皇帝哥哥撂下后宫这么多人,淑妃就是这样得罪了她,才叫你的皇帝哥哥给废了。她却又擅自喝下避子汤,无异于谋害皇嗣。你倒是说说,哪条罪名当不上要她的命?你竟然还护她?!”
章妡呆了呆,直觉这些话都有问题,还没反驳,听到外间有宫人与皇帝请安的声音,顿时间惊叫一声,“皇帝哥哥!”冯太后等人,无疑都听到了那行礼的声音,皆不意章煜比预计的早回来许多。待众人转过身,章煜已经跨进了房间,冯太后的话,他或是听见了,当下说了句,“母后可以当着朕的面再说一遍方才的那些话。”
沈婉如脸色发白,垂着眼不敢去看章煜。德妃心下一凛,也别开眼去。冯太后脸色愈不好看,想起先前章煜拿全了冯家的面子做筹码与她谈了许多的条件,且将宋淑好要了过去,而今又……唯有不痛快。
章煜却并没有看她们,他走进了房间视线便落在了宋淑好的身上。看到她情况不对,已然大步走了过去,从凌霄手里将人接了过来,直接横抱在怀中。低头看到宋淑好脸色煞白、唇色发紫,越是眸光沉沉。
他一时间面沉如水,脚下匆匆往外面去,待走到门口的时候,往后稍侧了脸,说,“都待在这里,一个都不许走。待朕回来,仔细清算。”招了吕源与吕川,说,“着人看紧了,但凡放走一个,朕便要了你们的脑袋!”
没有跟着冯太后等人一起迫害宋淑好,这些话独独对两个人不生效。章妡拉着凌霄追了出去,没有再看屋子里的人一眼。章煜这一刻间的言行举止,却令冯太后、沈皇后以及德妃等人,皆在瞬间寒了心,又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懵懵懂懂中,阿好感觉有人来扶她又感觉到有人抱起了她,耳边似乎一直有人在说话,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是迷迷糊糊之间,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个人,怀抱熟悉且温暖。她想起,似乎曾有人说过,会一直护着她。可是意识飘忽,又觉得,这些那些,都弄不明白了。
·
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阿好醒来时,只觉得身体哪哪都不舒服。她睁开眼,看到的是凌霄,屋子里点了烛火,原已经是夜里了。再瞧两眼,知道自己是在章煜平时休憩的地方。
凌霄想到外面的情况,在心底叹了口气,却只是对阿好说,“醒了就好,醒了就没事了。”灌过几回药,吐过几回,便算是洗了胃,现在人醒了,应当问题就不大了。凌霄想着,幸得去得及时,没有被灌下太多毒酒,不然……
阿好却觉得嗅到了血腥气味,外面似乎十分的吵闹。她怔怔听了会,转过脸,看着凌霄,问她,“外面是怎么了?”凌霄压了压嘴角,别开眼去,没有说话。
☆、第75章 更新
章嫤收到章煜与冯太后之间出了事的消息便赶到了宫里,她这会仍在宣执殿,就站在正殿外,看着殿外空地的惨烈景象,无法言语。在她的身侧,冯太后、沈皇后、德妃都在。宫里但凡有点品阶的妃嫔都被章煜命人请了过来,一个个挨着站在更远的地方。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宣执殿外却是火光冲天。冯嬷嬷、姚嬷嬷、红菱、绿衣、敛冬以及其他叫不上名的宫人皆被摁在地上,将一整片空地都挤满了。板子不间断地落在她们的身上,发出闷重的声响,施以刑罚的大力太监个个犹似索命的阎罗。
谢凝露也在其中,她身下有鲜血淌过,也已再无人前风光,此刻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却连些微的声响都快发不出来了,只能微微喘气。或有被打死的宫人很快被拖下去,再有还未受罚的将空出的地方继续填满。有宫人嚎啕大哭,却被捂住口鼻,不许吵闹。
殿外阶下,鲜血横流,呻、吟无数,空气满是血腥味道,犹似人间炼狱。
章煜负手立在宣执殿的正殿外,冷眼看着这一切,始终神色淡淡,不见动容。章嫤错了两步,想走过去劝章煜收手,想起午后他说的那些话,又顿住了动作。她再看一眼阶下的那些人,终究不忍地垂下了眼。
冯太后迫宋淑好喝下毒酒,欲取她性命。确定宋淑好性命无忧,章煜便开始一一清算。章嫤还记得自己午间到了宣执殿的时候,殿内气氛压抑至叫人几乎窒息,她也很久没有见过章煜盛怒的模样了。那时,章煜瞥了她一眼,她便无法再替自己的母后说一句话。
他对冯太后等人有何说辞俱是不管,只是命人去查。待到查清楚后,但凡沾上了一点关系的宫人,都被押了到宣执殿外,一一处罚。动不了沈皇后与德妃,便叫她们站在殿外,看着她们身边最亲近的人被活活在她们眼前被杖毙。
章嫤记起冯太后说宋淑好擅自喝下避子汤,无异于谋害皇嗣,章煜却只道,与她没有关系。那样直白的话,无异于无论宋淑好的所作所为他喜或不喜,都不许任何人插手,哪怕那是他的身生母亲。
余光注意到殿内有人走了出来,章嫤一时看过去,刚瞧见是宋淑好,章煜却已然走到她的面前。章嫤不禁叹气,看向冯太后,却见冯太后、沈皇后以及德妃的视线都落在宋淑好身上。
凌霄终究觉得有许多人都是无辜,不忍心看她们被活活的打死,还是与阿好透露了几句。她要出去,凌霄也没有特意拦。
阿好从殿内走出来,只是一眼,已被不远处的景象震得脑袋嗡嗡作响,也呆滞住了。章煜走到她的面前,她也未感觉,只是盯着阶下的那些人看,不觉又往前走了几步。章煜将她拉住,见她身体轻颤,伸手捂了她的眼,眉头轻皱,温声说,“别看。”
抬手摸上了章煜的手臂,阿好一点一点掰开他的手指,血腥的、可怖的一切没有消失,变得更加清晰与无可否认。阿好张了张嘴,嗓子偏似卡住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她终于转过脸,看向了章煜,抓着他手指的手却无力的松开。
痛苦的呻、吟,低低的哭泣声,都在阿好的耳边不断盘绕着,她呆呆愣愣地看章煜,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
是多久的时间,牵扯进来多少人,才会变成这个样子?那些其实无辜的宫人……她过去没有想过、后来担心发生的事,最终还是以超出她想象千百倍的姿态发生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明知道不应该问,知道他是为自己讨公道,阿好还是问了出来。她恨那些一次次只想着索她性命的人,却也无法承受无辜的人因她而死。她不是刽子手,章煜也不是,人命怎么能这样轻贱……
章煜淡淡睨了一眼阶下情形,复冷冷说道,“他们活该。”他又再看向了阿好,见她眸中有厌恶之色,嘴角但扯了抹笑,问,“你想为他们求情?”那笑容,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可亲,只令他看起来越发冷漠无情。
凌霄跟着走出殿外,见章煜与宋淑好似在闹别扭,可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接着便看到章煜拉着宋淑好大步走进殿内,凌霄连忙避开。
感觉到章煜斜了她一眼,她不觉僵了身子,又以为这个人实在是可怕。她过去并不知道,皇帝暴戾至此。
阿好还没有回答章煜的话已被他大力拽进殿内,一进了隔间,水晶珠帘晃动声响未消,章煜却将她欺至墙边。阿好的脸被定住了,章煜逼着她对视,问她,“你有什么资格厌弃朕?”章煜捏着宋淑好小巧的下巴,想到她那一记眼神,恨不得直接将她捏碎。
“没有,从来只有陛下厌弃奴婢的份。”阿好吃痛,却没有喊疼,只是咬牙说道。她望着章煜,实在笑不出来。知道会惹他不高兴,依然道,“那么多无辜的性命就这样没了,陛下或许不在乎,对奴婢而言却只是一场噩梦。没有人希望您这么做。”
小公主跑到九陀山的那一次,她还为章煜没有罚无辜的人而高兴过,可是今天再想起那时的自己,简直幼稚得可怕。
她突然就明白冯太后为何日渐不喜她了,谁会愿意看到皇帝陛下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就算是她自己,也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好心”。
“所以呢?”章煜的手探到宋淑好的脖颈,轻轻地摩挲着,复凑到她的耳畔,低声问她。阿好忍不住抖了抖,再想张口,章煜却又欺上她的唇,没有给她说话的余地。
充满侵略性,含着霸道与暴躁的亲吻并没有任何温柔可言,章煜的舌头在阿好的唇齿间横冲直撞,又不时用力啃咬吸允她的唇瓣。手却探向她的衣间,摸到胸前的柔软,或轻或重地揉捏玩弄。
嘴巴里尝到咸腥的味道,只感觉被侵犯的阿好竭力躲避,又去掰章煜的手,反而闹得衣扣被挣开,为他提供了方便。两腿都被章煜压制住了,阿好没有了法子,假似回应,章煜的舌头再探进来却被重重地咬了一口。
疼痛促使阿好被暂且放过,身体尚且虚弱,她靠着墙有些站不住,感觉到手脚都不自觉在颤抖。拉好略显凌乱的衣裳,拿手背擦了擦嘴巴,便发现果然是流血了,只没有能够从章煜的怀里钻出去。
阿好抬眼望向章煜,情绪有一点失控,说,“在陛下眼中,奴婢又当得了什么?今时今日陛下不曾厌倦,自然千般万般都好。若有一日,陛下厌倦了,那么奴婢与殿外那些挨罚的人又有何不同?不过是随时可以取了性命、无关痛痒的人而已。”
章煜低下头,笑又不笑地看着她,“你自己跑去找凌霄要避子汤,朕何曾说过你半个字?你每天吃的那些药丸,有没有问题你自己清楚,朕又说过什么?你做的,朕都顺着你的意。朕替你讨个公道,倒是讨来了你的嫌。”
“喝避子汤是因为没法要孩子……”阿好低声说着,“陛下待奴婢的好,奴婢记得,可是奴婢也不想每天都提心吊胆的过。哪怕陛下竭力护奴婢周全,也还是会有今天这样的情况不是吗?”
“那些因奴婢而惨死的无辜宫人,就是奴婢造下的冤孽。今天这一次,已是一辈子都还不清。”阿好垂着眼,又说,“陛下后宫佳丽无数,往后还会再有新人。总有一天,陛下会厌倦了奴婢。因为一开始就知道定会有那样的一天,所以曲意迎合,但从来都不是奴婢的真心。”
“陛下,会者定离,放过奴婢罢。”也放过您自己。阿好想,她的的确确不能再留在皇帝身边了。只要皇帝一日待她好,就会有人想要她的命。有了孩子,她的孩子就要跟着受苦受累。
太后娘娘已彻底容不下她,今天没有能够要了她的性命,来日总还是有机会。护得了一次,护得了二次三次,护得了十次八次吗?时间越长,问题越多,这些都没有办法逃避。何况,皇帝也跟着不得安生。
有没有真心重要吗?她本就不该陷进来,无非自讨苦吃。却也偷了许多的好,但做人不能那么贪心,什么都想要。
“放过?”章煜轻笑,抬手抓着宋淑好的肩,又拿手定着她的脸,“朕救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放过?朕要你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放过?”
章煜拿手点着她的左心口,压抑着怒气,“到了今天,你才来说放过。就算朕无论是做了什么,都不是你哀求的,但这么久……”
曲意迎合?皆不是真心?合着这么长的时间,合着那些都是假的。只有他一个人觉得欢喜,活似个傻子。
“你这个人,究竟有没有心?”
☆、第76章 更新
章煜摔了水晶珠帘出去,阿好瘫坐在地上,大口喘气,过了许久才平复下来。之后,有宫人进了隔间,将阿好从地上扶着站起身,带着她去别处。
原先聚在宣执殿正殿外的人都散了,没有了先前的哀鸣与悲泣。阶下空地的血迹被拿清水反复冲刷过再不见踪迹,唯有空气中还残留的些许血腥气味,隐隐昭示着先前那些都是真的而非错觉。
阿好原先住的那个房间已是乱七八糟,章煜命人新收拾了个房间。宫人便是将阿好送往了新的住处,道是章煜吩咐让她暂时在这里将养身体。知道自己此时的身体根本折腾不起,阿好顺从了,章煜却没有再出现。
夜深之时,她仍是睡着了,只是时时都在梦里。一时梦到自己被人押着灌毒酒,一时梦到满眼血光、耳边悲号不绝,一时又再梦到浑身血肉模糊的宫人逼到了她面前,说自己冤枉无辜,说是她害了他们。
梦里的场景来回变换,阿好竭力摆脱梦境让自己醒了过来,睁眼看到的却是陌生的一切,恍惚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汗涔涔抱着锦被坐了起身,阿好才发现不知谁将琉璃兔子花灯搁到了小几上。
屋子里没有点灯,兔子花灯便是唯一的光源。阿好眼怔怔地看了一会,掀开被子下床想去将东西收起来。谁知两腿发软,刚站起来就跌了一跤,挣扎着爬起来坐回了床边,又觉得自己无用,反倒是想笑。
一笑带出了一串泪,也不知外面有没有人守着,没敢闹出声。于是就这么坐着安静地哭了会,直认为自己傻兮兮的,便伸手抹了泪。
阿好重新躺下,自顾自将被子盖好免得着凉。她想着身上都汗湿了,明早该好好洗洗、换身衣裳,没多会又睡了过去。只是睡着依旧是那些梦境反反复复、不停不休,一夜睡睡醒醒,倒是更累了。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有小宫女在门外轻声问阿好可是醒了。阿好应了一声,两名小宫女便进来服侍她洗漱梳洗,没有多余的话。阿好和她们要了个匣子,将那只琉璃兔子花灯收到了匣子里。
凌霄过来替阿好诊脉,便看到她肿着两只眼睛,眼底又是一片青黑之色,显然是一夜未好好休息。阿好只说做了一夜的梦,和凌霄讨了点安睡的药,凌霄答应了她的话。
想起昨天后来章煜再从殿内出来,隐忍着怒意的模样,看到阿好是这个样子,凌霄欲言又止,却到底问了一句,“你和陛下……”话未说完,先被阿好摇着头打断了。
“总会过去的。”阿好看着凌霄,却低低说道,“昨天那样的事情,不管是哪一件,都不想再遇到一次。夜里也总是梦到那些冤死的宫人,看到他们浑身是血的样子……陛下为了我背上那些骂名,也不值得。”
第3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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