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桃嗤的笑了:“小姐在吃醋。”
书衡更加优雅的翻了个白眼:姐可是成熟而理智的成年了!跟奶娃娃吃醋?
李妈妈笑道:“小孩要多叫叫名字才长得安全。小少爷的名字是公爷一早预备好的,就叫书御。小姐只管叫御哥儿,讨吉利呢。”
“好吧。”书衡点头:“昨天听奶妈说小弟弟有点吐奶,今天有没有好些?”
“偶尔吐奶在小孩子是正常的呢,小姐不用太担心。”李妈妈笑道:“小姐那会吐的更厉害,现在还不是好好的?小少爷身子结实长得快,两个奶妈跟着呢。”
书衡正欲答言,就觉得耳垂一紧,紧接着脑海中噗的模拟出一个音效。她先是一怔,紧接着就感觉到耳垂一凉。李妈妈和蜜枣非常有先见之明,一个握住了她左手一个握住了她右手。书衡怔了一怔,歪了歪头问蜜糖:“扎好了?”
蜜糖立即把小碟子端起来:“小姐,再来一个卷子?”
她看向蜜桃,蜜桃笑道:“今天的玫瑰蜂巢膏做的真不错啊,红的跟胭脂似的,搓成粉都能直接擦脸上了。”
蜜桔最老实,眼看书衡看向她,她下意识的摸耳朵:“小姐真勇敢,哈哈哈嘿嘿。”
书衡当即跳了起来:“啊啊啊,好痛好痛!”
“不能揉,不能揉,会红肿的。”李妈妈忙忙来劝。
“不可以乱摸哦,不让会长住的,还得重扎一次!”蜜桃忙忙加上一句。书衡已经举到耳畔的手僵硬的落了下来。
一众下人忐忑的看着她。蜜枣和李妈妈尤其忐忑真的有那么痛吗?看着书衡的表现,她们对自己过硬的专业技术产生了怀疑。
似乎好像也没那么痛?好比被蚂蚁夹了一下。书衡觉得刚刚那么夸张的反应有点丢人。她叫蜜糖把那面山云纹的嵌珠玻璃镜拿过来,侧首一看,耳垂上贯着一根小小的银棒。李妈妈忙道:“小姐放心,这银棒夫人亲自盯着用温水泡过用软帕擦过的,刚刚那针也是烛炎上烤过的。红肿肯定会有些,但是不过三四天就消下去了。注意不要乱碰,用温水擦擦就行。”
书衡点头,左看右看打量一会儿,又命把自己的描金文具匣子拿过来。蜜桔开了柜子和蜜桃一起抱出一个八角四方连环套海棠乌木大盒子,轻轻放在炕桌上。书衡拉出第三层第四个小抽屉,那里头琳琅满目竟全是耳环耳坠子。有规规矩矩的圆形的环,用红丝线串成一组,上面镶刻或花草纹或云鸟纹或云纹如意纹,也有玲珑八角的坠子,或坠银月或坠金星或水滴或蝴蝶,或珍珠或蜜蜡,林林总总装了一抽屉这些都是零散的,成套的妆面并未放在这里。
书衡翻了一翻,又忍不住摸耳上这两根小玉棒。李妈妈笑了:到底是女孩,哪有不新奇不爱美的。她当即说道:“小姐不用急,这银棒带上五天左右,您就可以挑自己喜欢的耳环耳坠子了。最好连戴一个月银的,这样耳眼才不会长住。夫人已经叫人去天宝斋拿样子了,说小姐只管挑喜欢的制来,什么首饰都添两套,以后当了姐姐就要慢慢长大了,吃穿用度都讲究起来。”
难道我现在不讲究吗?书衡诧异。她并非身在福中不知福,至少每次小伙伴聚会,她都能别人眼里看到艳羡,她从脑袋上到脚底板,随便拿出一样都是顶级货,难道袁夫人还觉得她不讲究?
其实非也,袁夫人只是觉得闺女瞎讲究,审美被狗啃过,正在努力治疗。
她又看看四个蜜,清一色簇新的青缎掐牙背心,水红绸面小袄。今年的冬衣已经发了,而且每人都比往年多一套唔。好吧,我姑且理解为夫人生了贵子心情好,看啥啥顺眼,忍不住要给别人花钱。
书衡随便抓了一把耳环坠子之类,也不拘多少,递过去,让她们分,又让蜜桔重新把大盒子收了起来总感觉一天轮上一样也得戴好久。
“小姐,来漱漱口。”最细心周到的蜜桔并没有被一抽屉耳饰晃花眼,而是招小丫头捧了漱口水过来,红漆托盘里放着大肚阔口青花漱口盅。蜜桔亲自捧起了润瓷云纹薄胎杯子凑到书衡嘴边:
“好好漱漱,刚吃了梅子,酸甜的最害牙。”
蜜糖立即道:“对啊对啊,我再去拿牙粉过来吧。小姐好好保护,总有一天牙齿会跟大皇子殿下送的那颗大白牙一样!”
书衡的脸吧嗒阴了。
昨天小弟弟过满月。人去西山狩猎没有时间到场的大皇子偏偏有礼物到场而且他送什么不好,偏偏送了一个大白牙足有小孩拳头大虽然是极品和田玉,但也无法改变那是一颗牙的事实。书衡立即意识到自己被取笑了,被严重的取笑了!给小弟弟的礼物另外有份,是一只牛皮绷面的松油拨浪鼓。这颗牙点名的送给书衡,说是赔礼陪你个大头鬼!都过了这么久了,你为啥就不能当成微末琐事无关痛痒的忘掉呢?
内心翻滚过千万只羊驼的书衡勉强维持着得体的笑容,从大公主手里接过了礼物,还诚心的道了谢。于是,现在这只胖不啦几二不呵呵的白玉牙跟其他皇家所赐如玉蟾蜍,夜明珠,翡翠球,玛瑙石一样,被金金贵贵的放进了书衡的百宝厢好闹心,现在我连打开宝库清点库存的兴趣都没有了。
“以后,不许跟我提牙!”书衡当即下令。
看她小脸肃整,四个蜜虽然疑惑却也齐齐应是。只有蜜糖,呆了一会儿,纳闷的发问,指着自己的牙口道:“小姐,你不许我们说这个,那我们如果必须得说这个,该怎么说呢?”
蜜桃蜜桔蜜枣也面面相觑,显然她们遭遇了一样的问题。书衡还是很注意自己的口腔卫生的,每天刷三次每次三分钟,从来不打折扣。如果这个词的发音被取消了,那以后的日常生活恐怕会有很大困扰。
书衡小手一摆:“这算什么难事?叫编贝!”齿如编贝嘛,这不仅是她的现今状态,还是她的终身追求。
四个蜜对视一眼,再次默默应是。从此日常中平白多了乐子。
“小姐,您的编贝又变白了哎,果然是进上的牙粉,效果就是好。”
“蜜糖,你别吃太多蜜糖了,小心编贝冒黑尖。”
“快看快看,这波斯猫的编贝上沾了血哎,不会是咬了前廊子上的画眉吧?”
某天晚上,书衡与国公夫妇用膳。书衡守着一块大排啃的欢快,一不小心磕到骨头,咯嘣一声。蜜糖大惊:“小姐,当心你的编贝!”
袁氏夫妇一愣,看书衡一眼,齐齐笑倒在榻上。
书衡无语的转过头,惆怅的望着百宝格上美人捧花春瓶,笑吧笑吧,笑笑助消化,大家都多吃点然后,一起愉快的发胖吧。
☆、第55章 母女日常
抚过琴,练过字,摆过一套棋谱.书衡抬手揉揉脖子,结束了功课。蜜糖捧了水来给她净手,蜜枣便收拾桌案,一边整理字帖,一边笑道:“小姐这字可是愈发进步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力透纸背呢。”
书衡笑道:“可别寒碜我,差远了。对了,我让你教那帮小丫头写字,现在怎么样了?”
蜜枣瞎声叹气,本来就严肃的脸一耷拉下来更显得苦大仇深:“小姐快别说了,真真急死个人。九儿小莲还好些,白芍枸杞也算可以,其他几个活活笨死。上午刚学的,下午就忘了。打手板也没用,还敢闹着说‘反正你打也打了,那我就不写了。’宁愿罚扫三天院子都不愿写一张字!我们又不是正式的学堂,要是村塾里的夫子,保管治的服服帖帖。”
书衡心道:历来基础教育最让人恼火,尤其是在管教起来束手束脚的现代。这个世界可是好多了,至少允许你打手板。
“孔老夫子那句话怎么说?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污也。”蜜枣蹙眉咬牙。
“知止而后能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有得。”书衡捧着泥金五彩小盖盅,红唇微尖,吹开浮叶。
“听不懂。”蜜枣哭丧着脸:“我不过跟着哥哥略学了几个字,好歹认了六甲,教教小丫头还行。小姐快别难为我了,能通俗点吗?”
“就是无利不早起。小丫头片子看不到念书识字的好处。想当然的觉得没用,自然就不积极去学了。”
蜜桃哑然,随即打开了五斗橱看钱匣子:“小姐,您该不会又定个什么奖励制度吧?依我看您不能太好心了,人心最是贪着不知足的,她们被您惯坏了,以后愈发无法无天!再过几天,扫个院子故意不扫净,就等着扫静了你给赏钱呢。”
“扫院子另当别论,分内事做不好可是要罚的。”书衡笑道:“瞧把你吓的,我这次没打算舍钱出去。”
蜜桃立即松了口气,只跟蜜枣笑:“了不得,笔墨纸砚支的钱也走私账,要不是夫人总是这补贴那零用的,若跟别的府一样只有月例,那我们早穷的上吊了。”
书衡由小及大意识到开民智的困难性,心中正有些泱泱,听了蜜桃这俏皮的话也当即笑道:“放心放心,小姐我是达则兼济天下,若真是穷了,我肯定先顾着咱们这一圈。人有亲疏,我非草木。圣人的境界,小姐我向来是高山仰止仰,然后止。谁爱爬山谁去爬,我是能办就办,办不了就逃。”
蜜桃蜜枣都笑了起来,只有蜜糖一脸懵懂,最后看着大家都笑了,自己也跟着笑起来。蜜桃嘴里不饶人,当即指着蜜糖:“憨丫头,你笑什么!”
蜜糖理所当然的道:“笑你呀?”
“我?”
“你刚刚嘴都笑歪了,活像被踩了一脚的桃子!”
蜜桃当场变了脸,拧着眉毛去撕她的嘴,蜜糖当即往蜜枣后头躲。三人打打闹闹,笑骂连声。蜜桔老远听到了声音,忙忙往回赶,一把撩起帘子,看到书衡面带微笑在一边看着,心里松了口气,当即转向三人,道:“还不住手,我才不在一会儿,又闹起来,就不能稳重些,怎么跟白芍她们做榜样呢!”
其他三个蜜这才停下,嘴上犹道“你踩了我的裙子”“我抓了我的发髻。”挤挤抗抗的到里间整理仪容。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书衡这样看着她们的时候,蜜桔就会觉得她才是年长的,那眼神怎么说呢?温和,宽容,又有点轻微的疼痛。蜜桔压下心中的狐疑,重新开了妆奁给书衡梳头:“小姐,夫人叫你过去呢,换换衣裳吧。”
书衡讶然:“这会儿?夫人应该在忙着看账册吧。我还打算去看看小弟弟呢。”
“叫御哥儿。”蜜桔严肃的纠正。
“好吧。”书衡心道:御哥儿玉哥儿,不是说不能太金贵么,还不如鱼哥儿。
重新梳好了丱形髻,压上两只书衡最近偏爱的棉绒嵌碧玺傻笑蘑菇头饰,书衡提着裙子一溜烟的往荣华堂跑。现在书衡跑得快,蜜桔也不得不提了裙子跟上来。“小姐,夫人没说‘重要重要’,您不要慌。”
“我不慌。”
“那您能慢点吗?”
“腿长,慢不下来。”
“”
一如既往地在两丈之地猛刹车,书衡停下来,从容不迫的顺了顺刘海,整好了衣襟,端庄娴雅的迈步往前走。菊叶亲自打起了刚换上的大红猩猩帘子,把书衡扯进来。
“娘亲?”
袁夫人正站在那里,舒腰展臂,由一个打扮妥帖的女仆给她量尺寸,见到书衡笑道:“上元节咱们铁定要宫里去的,到时候御花园满满都是灯,满满都是人。不打扮亮眼点,可是淹没在人海里,瞧都瞧不到咯。到时候官民同乐,上下一体,难得的自由日子呢。”
书衡眼前一亮:“那我要扮成龙猫。”
“不是让你去当吉祥物。”
“哦。”也没自由到哪去嘛。书衡托腮:等我再长大些,我还要扮成贞子呢!哎,要是有万圣节就好了。这世界虽然有鬼节,但是是用来超度亡魂,祭奠过路灵的,要是装鬼,恐怕会被明修大师拿着镇魂钟收了。
袁夫人量完了尺寸,就把书衡拉过来,先是随手一比:“啧,长得真快,又高了半个扣子!做的时候,衣服放一寸吧,别到时候穿不上。”
师傅点头应是,又来给书衡量身。袁夫人看了看自己的尺码,皱了半晌眉,最后把纸条放到一边:“腰围又宽了一寸。”
书衡远远瞥到,当即安慰道:“夫人不用愁,生了孩子就是这样。这里不是宽了一寸半吗?”她用手比划着胸口。
袁夫人顿时脸上一红,结舌半晌不知如何应对,最后只好装作没听见。量身师傅想笑又不敢笑,抖着尺子,忍的极为辛苦。
书衡话音落地方意识到这话题有点私密,也有点尴尬,她清清嗓子咳嗽了两声转移了话题:“师傅,你能做花朵裙吗?”
师傅终于找回点工作状态,当即道:“能呀,咱们裁云坊的铺子里,梅花桃花玉兰花,玫瑰荷花宝相花,杏花春雨,梨花铺玉,您能想到的咱都能做出来。小县主,您今年想穿什么呀?”
书衡摇头道:“我不是要绣花裙。我说的花朵裙是整体样子是花朵。比如,你想想,一朵小百合放大到我的尺寸。”
师傅想了一想,恍然大悟:“小姐,您是想扮成哪吒吗?他不就是穿着荷花到处跑。”
书衡的表情顿时扭曲。
她立即叫人装备纸笔,量好尺寸后当场画给师傅看:“就这样。瞧,小孩穿的衣服整体是朵花。整体形制是放大了尺寸的玫瑰或者牵牛,当然,比例可以稍作修改。总之,我要把花穿在身上,就这个意思。能做得到吗?”
师傅看着那两幅画稿陷入了深思,她从未想到衣服还可以制成这个样子。大自然本身的设计就是最精彩最和谐的设计。这个想法看似异想天开了些,但实在是美到梦幻啊。师傅顿时见猎心喜,脑洞不知道开到了哪里去。
“师傅。师傅?”书衡连叫量身,师傅才回过神,当即连连告罪。
书衡也不介意:“你帮我看看,做不做得出?”
师傅皱眉道:“花瓣往往是舒展而张扬的,但无论是绸缎,还是纱锦,都是垂坠性极好的,恐怕”
书衡早想到了这点,她不通工业制造,肯定没法发明硬度极好的欧根纱或者其他韧性好的材料,不过解决问题的方法很多,不就是要蓬嘛:“撑起来。就跟撑灯笼一样,或者像伞?串金丝银丝铜丝铁丝什么都可以,折叠扭曲,让它硬起来了。当然,我是想的简单了些。不过这法子可以一试或许行得通。”
书衡原本只是忽然冒出的年念头,但越说越自信她从师傅的表情上看出来的。她脸上的表情在宣告:我看到了新世界的大门!阿弥陀佛生产力才是社会进步的根本驱动力,书衡默默祈祷有个能工巧匠应运而生引领社会潮流。
正说笑间,奶妈子抱了孩子过来.黄玉色锦绣双鱼小包袱里隔着白生生软嫩嫩的小崽子。圆润的面庞,黑而水的眼睛,嘴角微翘总像在笑。书衡笑着迎上去,举起手臂:“给我抱。我来!”
然后,妈妈就笑着越过她的头顶把包袱交给了袁夫人。
书衡默默转身,看着袁夫人轻快的打开包袱,检视小孩的脚踝和腿根,目光满含柔情,慈爱的亮瞎众人的眼睛。
“前些日子这里红的很,如今是好多了。”袁夫人明显松了口气:“尿布要干爽柔软,在火笼上烤干后记着用手揉软,而且记着不要把小衣放到熏笼上,不要添加香料。”
奶妈躬身应是。袁夫人又问她小孩晚上醒几次,吃几次奶,详细说清了才让人退下。
书衡盯着那背影看了会儿,笑道:“这人眼生,刚来的?罕言寡语,挺老实。”
袁夫人便有不忿,阴着脸道:“嗯。前一个被我打发了。那日我发现御哥儿拉奶瓣,按照宋婆婆的说法是奶水油气太重了,就告诉厨房改一下奶妈的食单,把红烧肉啊,蒜泥白肉什么的改成鱼或者虾,还知会了奶妈。谁知道她表面上应的好好的,一转身还偷吃肥肉。我最恨阳奉阴违的,岂能容她?”
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书衡摸摸鼻子:“那这个呢,夫人派人盯着她?”
“我特意打听清楚了,她南方的,本来就爱吃清蒸或清炖鱼虾,不爱猪肉。”袁夫人拿着一个拨浪鼓咚咚摇着逗婴儿:“这种事最好是两情相愿,双方都合意。不然,奶妈子心里存了气闷,那奶水也不好的。”
第2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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