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厢,豫王府。
立储的消息出来后,卫渊独自坐在书房,沉着脸。屋里气氛压抑阴沉得吓人,谁都不敢上去触霉头,生怕一不小心就被迁怒了。
少顷,只听屋里传来一声巨响。书房外的下人吓得一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惶恐不安。
然而这还没有结束。
卫渊一脚踢翻了紫檀木书案,又将多宝阁上的东西砸得一干二净,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墨来。
倒是有不怕死的。侧室白氏听说卫渊心情不好,就做了几碟清香可口的点心,装进剔红缠枝莲纹食盒里送了过来。她生得娇媚,因着生过两个孩子,胸脯鼓鼓囊囊的,身段儿保养得好,腰肢跟没生过孩子一样纤细,平日里卫渊最常去她的院子。
这会儿她扭到了卫渊跟前,将食盒放在一旁的绣墩上,柔着声音道:“什么事情惹得世子爷这么大发雷霆的?妾身做了几样点心,世子爷尝一尝,消消气儿吧,气坏了您的身子可不值当。”
前阵子卫渊休了傅仪,加之卫渊又宠爱她,她就以为自己有了扶正的机会,在卫渊面前愈发地殷切周到了。
可惜这回却撞到了枪口上。卫渊心情不豫,没工夫搭理她,坐在椅子上冷声道:“滚。”
白氏也是没有眼力见儿的,卫渊都说得这般清楚了,她仍旧自作主张地掀开食盒,端出一碟白糯精致的糕点,道:“这是妾身亲自做的藕粉桂花糕,世子爷平日最爱吃这个了,妾身特意多做了一些……”
话未说完,一抬头便迎上卫渊冷飕飕的眼神。卫渊道:“我叫你滚,你没听见么?”
白氏微微一怔,被他看得心头一骇,但还是坚持道:“妾身,妾身只是想……”
卫渊伸手,直直地握住她的脖子,脸上阴云密布地威胁道:“我再说一遍,不想死就给我滚。”
白氏脸色煞白,从未见过他如此狂躁的模样。
立储的事尚未传开,白氏这种深闺妇人自然不清楚卫渊发怒的原因。她从卫渊手里挣脱出来,糕点全部打翻了,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慌慌乱乱地逃出了书房。
当晚,卫渊在书房坐了整整一夜。
屋里亮着一盏昏黄的油灯,谁也不知他在里头想什么。
*
立储之后,一切看似没什么变化,但来晋王府拜访的官员却比以前多了一些。
昭元帝命卫沨开始辅国佐政,好些事情都直接交给卫沨处理。昭元帝年纪大了,渐渐力不从心,想着早些退位,与刘皇后一起安享晚年。
苏禧回忆了一下,昭元帝似乎是明年年初退位的,不多久卫沨就顺利登基了。
那时候卫沨对于苏禧来说,是一个陌生和关系颇远的表哥,她根本没留意过他。唯一有的一点点牵扯,也是儿时不怎么愉快的回忆。谁知道重新活了一辈子,这个人就是自己的夫君了。
而且当时她怎么都不会想到,表面上清风朗月一般的卫世子,私底下却是“恶劣又蔫坏”……
苏禧正在走神儿,冷不丁一个花花绿绿的粉团子扑了过来,甜甜地叫道:“禧姑姑。”
卫德音仰着圆圆的小脸儿,趴在苏禧腿上,希冀地瞅着她,“徳音想出去玩,你带我出宫好不好?”
要说还有什么改变的,那就是苏禧在宫里走动得更勤快了一些。每隔两三天,她就要来昭阳殿给刘皇后请安。毕竟卫沨已经过继给了帝后,该尽的孝道还是要尽的。正好卫沨也是从早到晚都在宫里,苏禧从昭阳殿出来之后,通常会等他一会,俩人一块回晋王府。
今儿又是请安的日子。刘皇后听到卫德音的称呼,蹙了蹙眉,正色道:“徳音,不可以再叫‘禧姑姑’,应当叫‘皇嫂’。日后你再乱叫,母后可要惩罚你了。”
以前刘皇后便注意到卫德音的称呼问题,只不过当时念着卫德音年纪小,没放在心上。眼下卫沨已经过继到自己膝下了,就不能容着她乱叫了,姑姑和哥哥,成什么体统?把辈分都叫乱了。
卫德音噘噘小嘴,嘟囔道:“可是柏羽哥哥就是这么叫的……”
皇后娘娘这回没再纵着她,清清楚楚道:“那是因为你的辈分比柏哥儿高,日后不能再叫柏羽哥哥了。柏哥儿见到你应该喊一声‘姑姑’才是。”
卫德音脑子一时转不过弯儿来,睁着大眼睛思考了很久,“那我叫柏羽哥哥什么?”
皇后娘娘沉默一瞬,道:“侄儿。”
苏禧禁不住轻笑,摸摸卫德音的小脑袋。难以想象柏哥儿日后见到她的时候,会不会开口叫她“姑姑”。
卫德音这时候还不清楚侄儿代表什么,讷讷地“哦”了一声,转头看着苏禧,乖乖地改口道:“皇嫂嫂。”
皇后娘娘这才算是满意了。接着卫德音又缠着苏禧带她出宫,说是出宫,其实是想去见苏柏羽。苏柏羽有好一阵子没入宫了,卫德音想他,就有话学话地说:“我要去找柏羽侄儿玩。”
苏禧忍着嘴边的笑意,看了皇后娘娘一眼,见她没有反对,这才对卫德音道:“下个月便是柏哥儿的生辰,我再带你去找他好不好?”
卫德音思索一番,虽然觉得有点久,但还是很好说话地点了点头。
又过了几日,有一次苏禧去昭阳殿请安时,恰好吕惠姝和威远将军夫人陆氏也在。吕惠姝与卫季常定亲了,婚期定在今年年底,皇后娘娘就请威远将军夫人过来商议婚事。
苏禧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中,对面坐着吕惠姝。这是吕惠姝定亲后俩人第一次见面,吕惠姝仿佛有些不自在,但坐得端端正正。
苏禧悄悄朝她眨了眨眼睛。过了晌午,从昭阳殿告辞出来,吕惠姝才松了一口气。
威远将军夫人走在前面,苏禧与她走在后面。苏禧偏头看着她,脸上笑笑的。
吕惠姝被她看得不大好意思,故意问道:“幼幼,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苏禧翘着嘴角,轻声反问:“姝姐姐没有什么话要与我说的吗?”
俩人走了几步,吕惠姝才摸了摸脸颊,坦白道:“我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关于她和卫季常的婚事,说起来有些乌龙,一日刘皇后和威远将军夫人一道去明觉寺拜佛,各自写下了卫季常和吕惠姝的生辰八字,求明空住持给俩人算一算命格。送回来的时候生辰八字不小心送反了,又恰好这俩人的生辰八字十分对得上,是各自命里的贵人,遇到了就一帆风顺,夫荣妻贵。从明觉寺回来后,刘皇后就将这事儿记在心里了,还命人去威远将军府打听了一下,得知吕惠姝尚未许配人家,更加决定两人是“天作之合”。
只不过因着卫季常的条件,刘皇后担心吕家的人不愿意,着人先打探了一下吕家人的意思。
威远将军夫人一开始确实是有些不愿意。卫季常虽然身份尊贵,可天生耳聋口哑,她不求女儿嫁得多么富贵,只希望女儿家嫁给一个正常人。后来找人算了好几卦,都说吕惠姝和卫季常的八字很合,与威远将军吕驰思考了大半个月,终于点头了。
说来也巧,吕惠姝与卫季常刚定亲不久,威远将军多年风湿的老毛病就好了。
这让陆氏更加坚定了结亲的念头。
第18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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