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琢磨不透呢?这该问问三小姐?”
谷泉夭指指自己,有点难以置信:“我?”
她就是个小角色呀?小的可以忽略了,没有被人利用的价值,更没有被利用的立场。
“是,三小姐。”他笑道,俊朗的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显得那么的诡异:“我一开始在想,为什么谷大人会拒绝二殿下的求亲,嫁入帝王家不是每个女子的梦想吗?更何况是两个女儿双双嫁入帝王家?”
“或许是我爹不希望我去做小吧?”这只是谷海菱的梦想,跟我没关系。
“不。”
“不?”羽苒有点诧异,一当他诧异的时候,与其总是那么平缓,总是让人觉得他对什么都漠不关心,这样就造成一个假象,那就是这个公子实在是太冷傲了。
一旦面对敌人,他越是镇定,别人越是无法镇定,这就注定了时局的扭转,可是太史奚不同,两个人曾经是对手,互相欣赏,却也互相为敌。
“不,因为三小姐实在是太……太……”他一连说了好几个太字,到了最后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词,他就笑了。
“太与众不同了。是的,与众不同,一个女子,却经常扮作男子与男子厮混,这是离经叛道的。作为女子,她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匪夷所思,而对方一个是东壁侯一个是逍遥王。而作为这样女子,她父亲却直接拒了二殿下的亲事,以最快的速度跟北辰府联姻。这是为什么?"
“因为我不想嫁给二殿下。”谷泉夭斩钉截铁。
“是,你不想,你父亲难道对你完全没办法吗?表面越是坚强的女子,内心越是脆弱。所以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而是你父亲想不想的问题,你只不过是颗棋子,不能有思想,下棋的人让你往哪里,你就得往哪里。”
“你直接开门见山吧,最讨厌拐弯抹角了。”谷泉夭瞪着太史奚,恨不得把他当场揍一顿。
“看吧,看吧,小姐脾气又来啦,看你是个美人的份上就不跟你计较。”太史奚阴阳怪气的说着。
这个人看上去玩世不恭,恃才傲物,但是没过一会儿转入正题:“所以,那是谷大人根本不愿意跟二殿下结亲,如果跟二殿下结亲的话。一朝豪门两王妃,多么的荣耀,可是你的父亲却想着跟北辰府联姻。说明了什么?”
“说明了我的父亲或者小侯爷,他们之间至少有一个是东宫的人。”
“不,不,兴许是两个,羽烛夫人可是皇后娘娘闺中密友呀,而作为大孝子的北辰又怎么会不听母亲的话,我从一开始就以为北辰是皇后的人。因为知遇之恩与姻亲之恩,北辰侯却没有报呢?”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作为棋子,三小姐实在是没有职业操守了,棋子不可以说话哦,美人,你又犯了禁忌。”
谷泉夭搓搓手,准备打架,可是一看到两边站的人,他娘的就认怂了。
“作为摆局人,她又是在是太嫩了,我承认她有点小聪明,可是对于这么大的局,她实在是不够资格。”
天色黑得透不过来一点光来,院子里高大盘虬的树枝摇摇晃晃,就好像魔鬼一般守在院子里。
“那么我就忽视了另外一个人,那就是你,北辰,表面看着你是承受着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是为什么这一切的一切你都可以置身事外,亦或许你是最根本的原因,皇后用你留住谷熙,让他退无可退,只得依附东宫。而她又用谷泉夭留住你,让你为东宫卖命,你们三个人的关系看着多么的美妙?”
“听你这么说,好像是这么回事?”
“可是今日为什么你会答应替我们放一把火?”
“我说着玩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谷泉夭看过去一点点,这个人以前不是这样的,看来是跟她混久了学坏了。
可是,可是,小侯爷,这样,也太太好看了,每一个字都萦绕在她的心胸,怎么可以有这么可爱而可恶的人呢?
“北辰,你就不怕死么?”
“你敢。”羽苒冷笑,谷泉夭顺着这个他侧脸的视线看过去,依旧八风不动,甚至一点点动容也没有。
可是他的声音是不容拒绝的,有时候有个人就那么短短的两个字就可以折服别人。
“我跟你打个赌,这把火放的越大,你们输的越惨。信不信?”羽苒打破沉寂,他做事喜欢最快最高效的办法,因为那是智者的选择,而这两个人都会选择这样同一种方法。
“赌,跟你赌是最好玩的事情了。因为跟别人赌,我总是赢,太没意思了。”
“赌注呢?”
“呀呀,还没开始,你就要赌注了,北辰,我有点不愿意赌了,因为我害怕了,可是我爹告诉我,有美人在的地方,就算是知道自己会输得彻彻底底也必须要赌下去……因为……美人有特权……”
“大人可以后退,请便。”
“可是我又不想后退了。”太史奚一摊手:“如果这次东宫没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反正我也无所谓,孤家寡人而已,我不像侯爷这么好的命,会有这么可爱而与众不同的美人喜欢你呢?真是……老天不公平,好事都让你一个人摊上了。”
他说得人畜无害,吊儿郎当,不知道的以为羽苒跟他是多年的好朋友呢?可是他笑容凝固,表情僵硬起来:“我很嫉妒,非常,那就赌吧,我不信,你还会这么好运。”
“以东宫为赌。”
“以性命为注。”
谷泉夭听着这两个人谈话,总是云里雾里的,可是有一句话没有说错,这样的人物。直接赌上命了,玩得实在是太大了。
羽苒执着火把,空气干燥,杂草肆意舞动着风姿,仿佛跳着这绝世之中的舞蹈。
它们在为谁欢呼,为谁舞尽最后的生命呢?
东宫吉时的钟敲响,一遍又一遍——
太液池的方向滚滚浓烟升入浓黑的天空,那座传说中是鬼宅的庭院葬生在大火里。
据说那里有鬼婴的哭嚎,据说那里曾经是权利倾轧之下的乱丧场。
据说那里的植物长在尸体之上,每年的杂草就像那些冤魂一样一遍一遍在风中凌乱枯萎。
那座几代王朝历史的庭院正在火中奄奄一息,那些宛若幽灵的草木,萋萋的声响全部在大火之中化为灰烬。
它们在怒吼,在挣扎,在怨愤……
☆、不会再哭了
随后,救火的人迅速赶过来。
因为害怕殃及到皇宫别处,所以这里的场面被隔离了。
谷泉夭看着背后那大火之中丧生的高楼,看着羽苒冷峻的面容,突然有一种悲哀,有一种东西想要突破胸腔呼啸而出,可是没有,无法破壳而出,窒息在自己的心头。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悲哀,可是就是觉得很难受。
“我其实不相信那里有小皇子的哭声的?”谷泉夭嘟着嘴说——我不相信。
“所以你也没必要不开心,那里根本就没有小皇子的哭声,就算他哭了,也不是我们的错。”
“它以后不会再哭了。”羽苒说话时候谁也没看,只是淡淡的看着地面,身边的人来人往,救火的人一盆一盆把水往上泼。
周围喧闹声,吵杂声,大火劈啪声连成一片。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容易掩盖,被掩盖在风中,飘散,走远,听不见……
可是在那么喧闹的环境之中,羽苒一个人是独立出来的,孤寂的让人想要落泪。
是如此如此的孤独。
就算大火把黑夜褪了色,就算嘈杂声掩饰住那中叹息,可是他是独立在这一切以外的。
尤其是那一句——它不会再哭了。
真是令人心疼的想要落下泪来。
谷泉夭突然握住羽苒的手臂,羽苒对她笑了笑。
那样的孤寂的美是完美无瑕的,像春雨的润泽,像山泉的清澈,可是却那样的薄,薄如蝉翼,令人无法靠近,无法去安慰,因为走得太近了,你的心就会觉得随着他沉入江底,而不是你去安慰他,而是他去安慰你。
所以此刻,只有不说话。
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花言巧语在羽苒的面前变得很苍白,什么天荒地老,什么海枯石烂,什么死生契阔,她只想抱着羽苒,让她知道这里还有个人,陪着她。
可是,她不敢,她害怕,她孤独。仿佛他们之间有一层薄薄的膜,她想急切的捅破这层膜,然后抱住羽苒,可是她怕捅破了,自己就死了。
“走吧,还有太多事需要我们去处理。”
“交给我。”谷泉夭斩钉截铁,她眼神坚定,在灯火通明之中,她就像一朵妖冶的红莲,美丽的绽放:“我知道剩下的该怎么做?”
“你?”
“对,我知道接下来做什么?而且是我最擅长的。”
她说道:“舆论,舆论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昔日陈胜吴广起义,以鬼神的名义制造舆论“大楚兴,陈胜王”,刘邦母梦神,太公见龙,这些又怎么不是历朝历代为了巩固皇权而做得舆论呢?所以我向小侯爷自荐。”
羽苒犹豫了一会儿,坚定的点头:“人总是需要成长的,去吧,或许你比我做得好。”
小聪明有时候是大智慧。
“您就这么相信我?”
“你说得对,或许你做得很好。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因为你能很好的做到的事情,而我需要去学习,有时候你天生会的,而我却要去刻苦。因为人与人的经历是不同的,就好比你能准确知道市井之中的人需要的是什么,而我却什么都不知道。”
人来人往,水一盆接着一盆往上浇,可是大火越来越大,这座阁楼庭院就在大火之中呜咽,这座见证百年沧桑的太液池在大火之中烧成灰,唯独留下的只有那一堆黑炭。
东宫依旧有条不紊,今日是皇长孙满月的日子,可是东宫突然起火。
苏皇后看着大火,浓郁的眼睛里波澜不惊,气度高华,从容不迫的拿起酒杯对着四周的人敬酒。
大臣看到这一幕,瞬间惊慌失措的表情被一杯酒浇熄。
南贵妃弯起唇角,不知是讽刺还是在嘲笑。
二殿下与乐付雨继续调笑,看着这场大火心情不由得大好。
谷泉夭回到自己的哥哥身边坐下。
谷冥看着她,小声的嘀咕:“去哪儿了,别闯祸呀。这里可不是家里,更不是在外面。”
谷泉夭冷不防的问了一句:“你看我像会闯祸的人吗?”
这个……真不好回答呀……
“你哪次不是出了事才回家?”谷冥没好气的说道,“上次不知道你在哪儿惹得风流债,那女子上门硬是要找我弟弟,你嫂子以为我在外面有人了,那次我可被你坑死了。”
谷冥边说,满是愤恨:“以后出去厮混不能打着谷家的名声,听到没有。”
“我不打谷家的名声,谁买账呀,现在的女子都肤浅,她们并不是都喜欢穷酸秀才的,像我这样有才的,而且是有钱人家公子的话,她们会更加喜欢的。”
“陛下,大火已经灭掉了,并未殃及别的庭院,太液池已经每一寸都烧尽了。”
大臣纷纷议论,这火来的实在是蹊跷,夜晚这么大的风居然没有殃及到别的庭院。
今年的冬天那么的湿润,大火究竟是怎么烧起来的,根本没有查到一丝一毫放火的痕迹。
这场天火来的实在是蹊跷,还有发生在太液池,那里据说当年小皇子的尸体就埋在那儿。
大臣议论纷纷,和帝面若寒冰。
第5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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