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迎江扶着喻孤箫走了一路,越走,喻孤箫身上越是没有力气,心里也闷得厉害,越是这样,身上的伤也越是难受,最后几乎是被季迎江拖着回了东宫。
站在东宫外,喻孤箫扶着季迎江,微微仰起头,看着这里。
自自己成年之后,便住在这里了,早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方,没想到有朝一日,这里不再属于自己了,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花一木,还有那些忙忙碌碌来来往往的宫人,不久之后就会有自己新的主子,喻孤箫不属于这里了,这里也不再属于喻孤箫了。
季迎江看得出喻孤箫脸上的落寞,但也不知如何安慰,只是轻声道:“殿下,您穿得单薄,还是快些进去歇着吧,免得着凉。”喻孤箫轻轻点点头,跟着季迎江进去了。
东宫的人得了消息,都在外面站着等他回来,一进来看到这些熟悉或者陌生的面孔,喻孤箫的眼泪一下子涌上来。好多人,他甚至都没怎么有印象,更别说叫上名字了。可是他们,在此之前却只有他一个主子,只听他一个人的差遣,这些,都是东宫的人,都是他的人,都是他的亲人。
喻孤箫轻轻抹了抹眼泪,故作严肃嗔怪道:“怎么都站在这里?都不用做事吗?”
这一声,让不少小宫女掉下泪来,有几个甚至哭出声来。
听着凄凄切切的哭声,喻孤箫喉咙里像是噎了一块石头,堵得难受,低下头轻声道:“都忙去吧,我现在不是什么殿下,也不是你们的主子,都看着我做什么?”
说着,拉着季迎江便往里走,所有人给他们两个闪开路来,低着头,听着两人沉重的脚步从自己面前走过。
虽然季迎江一直都在勤政殿,东宫里的事情也没有吩咐,但是进了房之后,发现所有的东西已经整理好了,打了一盆清水,床上放着一打干净的衣服,桌上还摆着两瓶药。喻孤箫环视了一圈,在牢中度日如年,这一晃,像是过了许多年了一样。季迎江看着这些东西,心里甚是欣慰,差点儿掉下泪来。
扶着喻孤箫坐下,季迎江先帮他把囚衣脱下来,胸前的鞭痕挣开了几处,渗出血来和囚衣粘连在一起,这一动,又将伤口扯开了。季迎江慌慌张张地找了块帕子擦了擦。“没事儿······”喻孤箫轻轻笑着安慰季迎江。季迎江心里一阵苦涩,没说话,拿了湿毛巾擦了擦他胸前的血迹,低头看见腹部的淤青,下意识地咬紧了嘴唇强忍着。“能沐浴吗?”季迎江轻声问道,担心这样沾上水喻孤箫会受不住。
喻孤箫点点头,轻松地道:“那里实在是太脏了,让我觉得现在我就是个泥人,不洗一下你让我怎么睡觉,怎么吃饭?”
季迎江知道他的轻松都是故意做出来让自己安心的,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心疼。季迎江扶着他到了后面,热水也已经备好了,还泡上了喻孤箫最喜欢用的香料。
喻孤箫轻轻笑了笑,想到东宫人都还惦记着他,心里舒服了许多。
泡进水里,身上的伤口便开始隐隐作痛,喻孤箫咬着牙强忍着。
沐浴总是会让人愉悦的,这一洗,褪去了疲惫和屈辱,喻孤箫瞬间轻松了许多,身上舒服了,心里也舒畅了不少。
“我想吃百合糕,还想吃樟茶鸭,再熬一碗莲子粥。”喻孤箫闭着眼睛,轻声道。说着,腹中便开始咕咕作响,这么多天他都没怎么吃过东西,大牢里的吃食实在是难以下咽,所以他几乎每日都是饥肠辘辘,只是时时都沉闷着觉不到饥饿,此刻一放松,真的饿了。
“知道了,还给您做了冷陶、古楼子、蟹毕罗。”看着喻孤箫情绪好起来,季迎江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嗯!在加个奥肉和葫芦鸡!”喻孤箫笑起来,神采奕奕地看着季迎江。
“您不是不喜欢吃奥肉吗?”季迎江轻轻给喻孤箫搓着背,背上的淤青一块一块,让人不忍下手。
“我现在想吃了,不行吗?”“好!”季迎江笑道,“您喜欢吃什么咱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有什么!”
喻孤箫笑起来,兴高采烈的模样让季迎江心里酸酸的。
“要不要,把夫人请回来?”季迎江轻声问道。
喻孤箫顿时冷下来,轻声道:“不了。我只是回来暂住两天,早晚要走,还是不见了,免得她伤心,对身子不好。”
季迎江点点头,稍稍松了口气。这是喻孤箫说了不见了,若是他说要把徐锦妉请回来才真是为难人了,自从被徐家接回府,徐锦妉的身子就没有好过,整日里卧床不起,药也换了两次了,总是不见效。徐太尉怕喻孤箫挂念,让人瞒着他。
“把孤白叫来吧,他喜欢吃奥肉。”喻孤箫轻声道。
“已经去请了。”季迎江道,“还叫了洛姑娘······”
喻孤箫一愣,点点头,没有说话。
外面一阵扣门声,随后便传来严七的声音:“殿下,户部张大人,工部陈大人等诸位大人来了。”
“知道了!请他们去偏厅,好茶伺候着!”季迎江吩咐道。
“唉!都不让人好好沐浴!”喻孤箫无奈地道,扶着浴盆坐起来。季迎江拿来浴巾浴袍,笑道:“那您就慢慢地泡呗,让他们在偏厅等着就是!”
“哪有这样的道理?”喻孤箫接过浴巾,轻声道,“现在他们是大人,我是庶民,还有摆谱的道理?”
季迎江不接话,伺候他穿上浴袍出来,又换好衣服,擦了擦头发才扶着他往偏厅去了。
喻孤箫一进来,偏厅的人全都站起来,躬身施礼,喻孤箫无奈地笑起来,“众位大人都忘了?刚刚我已经成了庶民了,我可受不住你们的大礼。”
“殿下胡说什么!”张力责备道,“您在洛阳一天,就是太子殿下!”
“好了!”喻孤箫知道张力是个急脾气,也不想与他争辩,“都坐吧。”
等季迎江扶着他坐下来,其他人才肯落座。
“殿下的伤不碍事吧?”徐太尉轻声问道,眼里满是心疼。
喻孤箫微微一笑,摇摇头,轻松地道:“不碍事。”
“殿下,您被贬出京,我也身无官职,殿下去哪里,我就跟着殿下去哪里。”靳棠道。
听完这话,喻孤箫大笑起来,指着靳棠道:“靳棠是个死脑筋!父皇让你停职反省,没说罢免你,沈丘是什么人父皇心里清楚,不会让他小人得志的,你早晚要官复原职。”“殿下不在,我不愿再做官了!”靳棠坚定地道,“我靳棠,只跟随殿下一人!”
喻孤箫愣了愣,轻轻笑着,看了看其他人,轻声道:“你们都听着,也不帮着劝劝······”
“劝什么?”陈会永道,“殿下不在朝中,我们都不愿再做官了。”
“大家不要如此沮丧啊!”在场的,只有徐太尉是朝中元老,也只有他稳得住,“你们做官不是为了殿下,是为了朝廷,若是殿下一走你们都走了,陛下怎么想?你们这是往殿下头上扣了个结党营私的帽子啊!”“我们也只是说说······”陈会永低沉地说道。
“不是真的就好!”喻孤箫笑道,“如果你们因为我断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我可担待不起。”
第二百零九章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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