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孤箫觉得头有些胀痛,虽然和朱寿凌对峙了这么久,他依然没有听明白朱寿凌的意思,但是朱寿凌的话,话里话外却像是很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喻孤箫有些慌张,喻泰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他知道,今天这一关不好过。
“太子?”喻泰沉声道,“这件事你可知情?”
“儿臣不知情,而且儿臣以为,国舅不会做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情。”喻孤箫坚定地道。
“不会做?”喻泰冷笑,“他做的还少吗?”
喻孤箫抬头,皱着眉看着喻泰的脸色,“父皇?您这是何意?”
喻泰冷哼一声,缓缓地道:“朕收到了一封信,觉得你应该看看。”说着,把信递给余方,余方躬身接过来,缓缓地下阶,送到喻孤箫面前,喻孤箫抬头,余方低眉,喻孤箫看他的眼色,料想事情不妙,心里暗暗揣度着。
喻孤箫有些紧张,手哆哆嗦嗦地展开信卷,眉头紧皱,头上冒着冷汗,脸色也有些发白。
“臣许舟叩拜启奏:
臣许舟,原为皇长子伴读,后为太子赏识,为东宫幕僚,为太子殿下参议朝事,庆召十年末,林州新任刺史自尽,臣奉旨继任林州刺史,名为太子殿下为委以重任特意提拔,对陛下言明,许舟此行乃为暗查前任刺史自尽一事及其所载开国县侯朱寿凌贪赃枉法一案详实与所涉朝中官员,然,此皆不实。
臣之所往,实则为殿下所托,为其私事密事。前任刺史所记载朱寿凌所犯之过,桩桩件件,皆为祁国舅所使,祁国舅心知朱寿凌已然暴露,担心其牵连自己,与太子殿下商议,意欲派人暗中查明并销毁朱寿凌手中可弹劾国舅之证据,因此才有臣出任林州刺史一事······”
“一派胡言!”喻孤箫看到此,怒吼一声,将信纸攥在手里,头昏得厉害,眼前有些恍惚。
“殿下看清楚,这是许舟亲笔之词,怎么会是胡言?”朱寿凌轻声质问。
喻孤箫连忙又展开信纸,低头细看,这,的确是许舟的字迹······
“许舟在哪里?我要和他当堂对质!我要听他亲口,把信上的话,说出来!”喻孤箫心中气恼,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身子气得发抖,久久不能平复。
殿内沉默了许久,喻泰缓缓开口,轻声道:“你把信看完。”
喻孤箫一愣,突然安静下来,心如死灰。
“臣至林州,步履维艰,林州百姓之疾苦,实在令人心惊胆战。许舟自幼生在皇城,哪见天下苍生竟如此贫寒,越查,心越寒。
朱寿凌所贪财物竟达百万,此皆百姓之口粮,苍生之性命,臣不寒而栗,心中气恼,不顾殿下所托,与朱寿凌当面对质,然竟得惊天之秘!朱寿凌所贪财物,九成运达京城,尽如太师府,往来账目,皆有账簿所载,臣观之,两股战战,连夜不眠。
臣虽不才,但也知悉爱民如子之道,臣痛心疾首,虽知国舅所谋私利之多,但其数目,着实令人心惊,此仅为朱家一府,太师门下,广结之缘累积,其数可想。臣曾因此回京与殿下商议,而殿下竟视若无睹,告诫许舟,勿忘正事。
何为正事?殿下所言之正事,竟为为国舅销毁证据!臣不解,身为太子,一国储君,所言正事,竟非安民安朝,臣胆颤。但又不敢违抗,遂出。出而见靳棠,与之言明,因其刚正,臣欲与之发泄心中不悦,然出乎意料,靳棠竟对此事完全知情,并告诫许舟,切勿轻举妄动,一切听从殿下之命。许舟困惑不解,遂反林州,郁郁终日。
朱县侯知臣病变,连日探视,与舟交心,乃知其心中愧疚与无奈。朱县侯意欲自首,臣劝阻,怕其有失,遂罢。后听闻朝中动荡,太师府门生或与太师府往来密切之官员,或告老,或病退,或贬黜,或调配,后朱县侯寿宴,国舅竟派人来杀,臣心甚怯,与县侯谋议,携证据进京首告。
舟日夜思之,不得安生。许舟自知罪孽深重,愧对林州百姓,身为东宫之人,却不能为主子尽心竭力,愧对殿下,以舟之卑劣行径,无颜苟活于天地之间,今尽书心中所感,了此,残生!
然舟之妻女皆居洛阳,恐其有失,遂接至林州,后送还乡下,臣拜启陛下,念其可怜,饶其性命,若有来日,接还洛阳,守其业成,育女长大,了我心愿,臣许舟,感激涕零。
再拜,吾皇,安康。
林州刺史许舟,庆召十一年秋。”
潸然泪下。许舟,竟然自刎于林州,信中所写,喻孤箫早已忘却,只记住一句,“了此,残生。”
为什么?喻孤箫咬着牙,全身剧烈地颤抖着,抽泣着,跌坐在地上,面色苦痛,心中悲恸,许舟,陪了他近二十年的人。
他曾经说过,许舟是出将入相的才人,定能成就一番伟业,可是自己错了,许舟的伟业全都化作泡影······
喻孤箫缓缓地睁开眼睛,心如死灰,再次展信,看着最后一笔,心中悲凉无以言表。
“是你······”喻孤箫的声音低沉得让喻泰都为之一颤,“是你!”哀怨化作嘶吼,喻孤箫忽然从地上弹起来,直奔朱寿凌,朱寿凌还未缓过神来,喻孤箫已至面前,紧紧地抓住他的衣领,朱寿凌矮短的身子被他微微提起。喻孤箫恨恨地瞪着朱寿凌,喉咙里似乎发出吼声,“是你,绑架了许夫人和沁沁,然后逼许舟写下这封信,对不对?对不对!”
“放肆!”喻泰回过神来,厉声吼道。
然而喻孤箫丝毫不为所动,紧紧地攥着朱寿凌的衣领,眼神越来越凶残,朱寿凌心惊胆战,脸上滚下汗珠来。
“是你,逼死了许舟!对不对!”喻孤箫嘶吼着,对于他而言,朱寿凌此行到底为何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许舟死了,被他逼死了。
喻孤箫越攥越紧,朱寿凌已经有些喘不上气,更别说说话了,张着嘴发不出声音,脸也涨得通红,喻泰恼怒,转身看了看韩凌,韩凌会意,立刻下去,一把拉开喻孤箫,喻孤箫全身瘫软,被韩凌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喻泰的心轻轻一颤。
朱寿凌摸了摸脖颈,缓了缓气。喻孤箫失神地跌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在朕面前大打出手,成何体统!”喻泰缓了缓神,厉声呵斥道。
喻孤箫脸色苍白,木讷地挪动身子,跪好,低头道:“儿臣失态,父皇息怒······”
第一百九十三章 危机(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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