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绶迟疑了一下,刘偃见到了有些不耐烦,“你说便是。”
“臣听说的是……皇后在椒房殿中道若是日后能够掌政,定……定让邓家……”
“好了。”都说到这里了,哪里还会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怎么样的,刘偃躺在床榻上不说话。
天子好转之后,后宫的嫔御是相互祝贺。现在那些嫔御哪个都没有生育,除了有了两个公主的郑夫人之外,其他人都还没怎么生育,若是天子山陵崩,少不得要去陵园。
虽然朝廷会迁徙豪强和平民到陵墓周围,可是陵园之中,一生的青春就这么耗费掉了,怎么能甘心。
郑夫人知道皇帝好转之后,心头上悬着的石头放了下来。她受宠是受宠,孩子也生了两个,但她两个孩子都是公主。宫中生女多少是有些尴尬的事,只不过皇帝眼下没有儿子,有两个公主也没有多大用处。
皇后对她一直非常嫉恨,这段日子,郑夫人也是提心吊胆的。
“姊姊。”郑良今日好不容易进宫探望姊姊,姐弟两个一见面,郑夫人便急忙屏退左右,她有事和弟弟说。
女儿郑公主正被舅舅抱在怀里,两条手臂圈着舅父的脖子,瞧着母亲要乳母把她抱下去,老大不高兴的嘟起嘴。
“听话,阿母有事和阿舅说。”郑夫人只有这么两个女儿,大女儿又是天子的长女,她自然心疼。
“阿舅一会就带你去玩。”郑良对怀里的外甥女笑道。
郑公主听了,这才不情不愿的放开舅父的脖子,被乳母抱下去。
等到宫室内除了他们姐弟两人,再无其他人之后,才开始说话。
“这段日子真是吓死我了。”郑夫人在弟弟面前也不藏着了,“陛下生病,后宫嫔御除了邓美人之外,其他的没有皇太后的召令,根本无法前去陛下那里探望。皇后又放出狠话,说要整治邓家!辛亏陛下好转,不然我和两个公主的日子都难过!”
皇后是嫡母,可是曹皇后没有多少嫡母的样子。尤其郑夫人心里知道对于生了孩子的她是多么的痛恨。
“现在陛下已经好了,姊姊也该放心了。”郑良也知道后宫里头日子不好过。
“希望是好了吧,你不知道。自从邓美人进宫以来,皇后的性情是一日比一日暴躁不安。”郑夫人从公主府上的歌姬到如今的地方,运气当然是有,但眼色也有。“皇后和邓美人斗,就算不掺和进去,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哎!”
郑夫人知道自己出身很低,到了夫人这个分位上,自觉已经到了头了。这会她也就是希望弟弟能有出息,然后自己和女儿们都有保障,其他的真的不敢想。
可是她不敢想,邓美人却是野心勃勃,邓美人瞧着最是和气不过,可是她言行举止,处处都是将皇后衬托成了一个妒妇,最近更是让天子多去去其他嫔御那里,这已经是当天子的面将皇后该做的做了。
她还真怕这两人的斗法会伤到她。
“姊姊,你只要好好服侍陛下就行了。”郑良沉默一会答道。
“若是能这样,就能保全自身就好了。”郑夫人叹气,“这后宫不像朝堂,更不像你们打仗,打仗打好了,陛下就会给爵位封底和其他的赏赐。”
这后宫里头除了皇后,其他的嫔御哪个不是以色侍人?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
“姊姊也别担心了。”郑良说来说去也只会这么几句,“现在陛下不是好了么,那么就没事了。”
皇后说那些话,一切都是在皇帝大行的条件下。现在皇帝没事,自然也就没皇后甚么事了。
郑良生性谨慎,还有话没说。
如果皇后那些话传入皇帝的耳朵里,恐怕这会皇后才是要最夹紧尾巴做人的。那些话胆子实在是太大了。
郑夫人想着日后的日子,心里发愁,只能盼着皇帝身体快些好。日后她也能生出一个皇子来,倒不是和邓美人一样,而是有个皇子,日后也有个指望,两个公主长大下降到列侯家,有个诸侯王兄弟,也不敢轻易触怒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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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萦出了月子之后,令人准备一个浴盆,然后再准备许多烧烫了的水。从头到尾,痛痛快快的沐浴一次。
产妇坐月子是不准沐浴的,怕是着凉染上头风,到时候一辈子受罪。
现代自然是没有产妇坐月子不准洗澡的,只要保暖做好了,洗完之后,立刻吹干头发也没啥事。可惜这会没有热水器也没有电吹风,梁萦也只能咬牙忍着。
等到月子一过去,她就忍不住了。
沐浴完毕,室内已经打扫干净,博山炉内已经放入了新调好的香料。进来一股馥郁扑面而来。
侍女跪在梁萦身后,拿着一方大巾帕给她擦拭头发。
今天邓不疑入宫去见皇太后了,恐怕要晚点才能回来。梁萦心下算了算,也该到邓不疑再次出征的时候乐。
既然已经打匈奴,那么就打的彻底一点。匈奴人不把他给打怕了,恐怕下次还是继续闹腾,匈奴人对攻城略地没有多少想法,但是他们每年都来抢东西,也的确很是烦躁,更是不利于朝廷威信的建立。
她都能见着这次要打持久战了。
头发擦拭了之后,放在熏炉上慢慢烘烤,将头发烤干。
蓁蓁期间醒过来一次要人,乳母抱给她,哄了一会吃了奶,让她哄了又睡了。
瞧着蓁蓁吃了睡睡了吃的,梁萦都笑,“现在也就只有你最舒服了,甚么事都不用管。”
蓁蓁在她怀里没反应,继续睡。
“夫人,等到女郎三个月之后就好了。头两个月都是吃睡的。”乳母笑道。
“这个我知道。”梁萦点头。
她让侍女在自己身边放上厚厚的褥子,将锦被拿过来,干脆就让女儿睡在她身边。
梁萦令人将一些帛书取来,比起简牍的笨重,她还是喜欢帛书的轻便,虽然帛书也十分贵重。
当年汉朝建立之后,朝廷曾经在民间求寻诸子百家散落的典籍,秦朝时候焚烧书籍,存档在咸阳宫的又被项羽给烧掉了,那么只能在民间找,费尽力气也只是找回一点。
她低头看书,身边小女婴睡的香甜,突然耳边传来足音。那足音很轻,但是她还能听得出来。
抬头一看,邓不疑已经走了进来。
梁萦心下奇怪,他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宫里来回一趟,至少也要花上半天的时间,邓不疑看到她身边熟睡的孩子,伸手指了指另外一处居室。她点点头。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梁萦和邓不疑在席上坐下。
“其实也没说甚么事。”邓不疑想起皇太后说的那些就觉得头疼,皇太后对皇后的不满已经越来越大,此次召他去,无非也是在下一次出征中要好好作战,将曹家给完完全全的压下去。
军功是实打实的,有这个比甚么都实在。可是后宫里的事听得他心烦意燥的,原本就不喜欢和那些贵妇打交道,这会皇太后已经在他面前明明白白露出要将皇后给摆一道的心思。他也只能听着。
“……”梁萦瞧着邓不疑面上似乎有些不高兴,她让人准备热汤上来,里头不要加花蜜,只是烧开了的水。
邓不疑喝了一口,“这宫里恐怕要有动作了,我得赶紧的带兵到代郡那边去。”
“是皇后的事?”梁萦问道。
“嗯,这段时间你也别进宫了,现在椒房殿看样子已经将能得罪的人都得罪光了。”邓不疑想起皇太后提起皇后似笑非笑的神情,“能别去就别去,蓁蓁这会也离不开母亲。”
“她也离不开父亲啊。”梁萦听着这话就不舒服了,难不成带孩子还是她一个人的事?
“说的也对。”邓不疑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很有道理,不过他要出去打仗,不能把妻女带在身边,他用的就是匈奴人的一套,别说军中法度,就是真的可以带上,他急行军起来,有时候连壮年男人都扛不住。
“那蓁蓁这段日子就拜托你照顾了。”邓不疑不傻,知道梁萦生气了,他面上露出笑,凑到梁萦身边,故作小儿女姿态的去拉她的袖子。
梁萦乜了他一眼,眉目流转间,露出些许妩媚。
“这才对。”他这样,梁萦才算是满意了。
邓不疑冲梁萦一笑,方才她眉目流转的妩媚挠的他心痒痒的很,不过梁萦这会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也怕梁萦又怀上了。
他听那些疾医说,妇人产子不久又怀孕,其实对母亲来说身体负担十分重。他可不敢为了满足自己的那点**,就让梁萦担上风险。
梁萦瞧着邓不疑蠢蠢欲动又不敢下手,只好憋屈的自个忍着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她开始想着晚上给他纾解一下,免得憋的厉害了。
“嗯,你说的事我都知道了,到时候我不进宫就是。”梁萦心下打算去告知昌阳和蔡阳。昌阳和蔡阳两个,最近时不时就到长乐宫去拜见皇太后。
皇太后和两位大长公主相处的也好,甚至还准许两位公主可以用驰道。
驰道只能是皇帝和皇太后出行的时候用,旁人若是贸贸然上了驰道是要被治一个绝驰道的罪。
这个节骨眼上,梁萦实在是不愿意看到自己母亲也一头栽进去。
**
刘偃好转之后,恢复的很快,到底是壮年男子,身体底子也好。再加上精心调养,很快就恢复了过来。
刘偃的性子从小到大都是跳脱的,还是皇太子的时候,就带着一群人东奔西跑,甚至把农人的田地给践踏坏了。
这会做了皇帝还是止不住的闹腾,刚刚继位那几年的新政,将长安折腾的鸡飞狗跳,现在没人压得住他了,还不是他说甚么就是甚么。
病好之后,下令准备第二次征伐匈奴。
刘偃因为上一回邓不疑和郑良的大胜之后,信心十足。他为此举办了声势浩大的祭祀仪式,请求东皇太一和刘氏列祖列宗保佑这次大军得胜归来。
骠骑将军和长平侯才出长安不久,后脚又一件事捅到了刘偃面前,椒房殿有人告皇后行巫蛊。
刘氏原本是楚国人,楚人重鬼神,刘氏一族哪怕到了长安也没有改了这个习惯。
刘偃听说之后,一开始还有些不相信,但是那人是皇后宫中的小黄门,甚至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皇后让人找来自楚国的女巫许以重金。
事到如今,想不查都不可能。
于是刘偃下令廷尉署调查此事,廷尉署一旦介入此事,基本上就要查一个明明白白,尤其这里头弄巫蛊的人还是皇后。
廷尉抓了外头的那个女巫,将女巫那间祭祀神灵的祠堂几乎翻了个底朝天。长安有朝廷设立的神祠,里面供奉的是东皇太一等神灵,那里头供奉的一看便不是寻常的鬼神。最后审问了那个女巫,才说是皇后让供奉的邪神。
这边廷尉抓了女巫,那边阳平侯府上也是翻了天,皇后巫蛊,皇后的父母想要全身而退基本上不可能。阳平侯和阳平侯夫人当场就被廷尉带走了,还有其它的曹家人也一块被带走。
椒房殿被带走了的人更是以百计数,袁女吏也是被廷尉署带走的人之一,不过和那些被严刑拷打的阉寺和宫人不同,她倒是得到了礼遇。
袁女吏心下不清楚这到底是邓蝉走动还是别的,不过她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事都说了出来。
曹皇后被软禁在椒房殿内他,自从廷尉署来人,将椒房殿围的水泄不通之后,就知道自己的事败露了。
廷尉署的人在椒房殿搜索,甚至还将地板撬开,将底下的土都给挖出来。一顿下来,椒房殿几乎是连放张席的空闲地方都没有了。
廷尉是有名的酷吏,坐在空旷的殿内。
“中宫还是实话实说了吧,阳平侯和阳平侯夫人已经下狱,另外中宫的几个舅父也均已入狱。在楚巫处,搜出了皇后命令她巫祝的证物。”
曹皇后坐在席上,听到廷尉这么说,冷笑一声。
“人证物证俱在,中宫可有话说?”廷尉道。
皇后行巫蛊之事,而且是让女巫建立祠堂行诅咒之事,证据一旦搜了出来根本就没办法抵赖。不过曹皇后坐在那里死活不肯说一句话。
“那么只能让中宫的两位舅父多吃一点苦头了。”廷尉道。
廷尉署关押犯人的地方从来就是好地方,严刑拷打已经是常态,就算是列侯,若是必要,也会动刑。
更何况曹皇后的那个舅父
“他想废了我,是不是?”曹皇后突然开口,说着曹皇后就笑了,“也是,后宫里新人那么多,我自然就碍眼了。为了给他的心肝宝贝开道,也只有这样了。”
廷尉瞧见皇后这样,已经知道从她嘴里是说不出甚么来了,但是这些都不要紧,证据已经到手,人证物证都在,椒房殿内三百多宫人阉寺还有那些个女巫的供词,已经足够了。
廷尉从席上起来,对上首的女子一拜,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审理巫蛊案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光是审问那些宫人就要花费不少的人力物力。不过长安里瞧着这个趋势,又看到阳平侯夫妇下狱。知道此事绝难善了。
梁萦带着女儿到昌阳那里,昌阳瞧着这段时间宫内鸡飞狗跳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入宫,干脆就在自己公主府里头含饴弄孙,自得其乐。其实她也想学学姐姐蔡阳,弄个美少年进来,不过这会阴平侯身体差了点,但是还在人世。若是真的弄个人进来,孩子们的脸上也不好看。
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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